走進鄧家,一個穿着極爲考究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椅子上。常興與鄧呈府進來,中年男子正在用手摩挲着一張椅子。這椅子就是常興做出來還沒兩個月的那一批傢俱中的一件。中年男子自然便是賀成煜。
“賀先生,這位便是常師傅。”走進房子,鄧呈府便向賀成煜介紹道。
賀成煜回頭一看,連忙站了起來:“常師傅,你好你好。幸會啊!我和鄧先生是好朋友,這一次來東海特地過來看鄧先生的。一進鄧先生的家門,就看到了你做的這套傢俱。說句老實話,第一眼看到這套傢俱的時候,我還以爲鄧先生是將皇宮裡的傢俱搬到家裡來了。要不是鄧先生告訴我,這套傢俱是最近才製作的,我還真不敢相信。”
賀成煜很熱情地走過來與常興進行握手。
常興看了賀成煜一眼,賀成煜確實很有氣度,跟一般的商人不一樣。
“常師傅,我手裡有批金絲楠木,正想找個師傅給製作成傢俱。只要有鄧先生家這套傢俱這個水準,我就非常滿意了。”賀成煜說道。
“對不起,我不想去香江,所以這個忙我幫不到。”常興直接拒絕了。
“等等。去不了香江沒問題,我可以將木料送到東海來。你在這裡給我做成傢俱就成。不過做成成品運輸不便,很容易造成損壞。如果常師傅能夠去香江,那就再好不過。”賀成煜連忙說道。
“常師傅,先別拒絕。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再做決定。賀成煜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他也爲我們國內做了很多事情。賀成煜先生來東海市,非常受重視。所以,我希望常師傅能夠好好考慮一下。”鄧呈府說道。
“常師傅,你聽我說。在香江,這種古典傢俱,尤其是能夠製作得如此精美。在香江是非常值錢的。像這麼一套傢俱,可以放到香江的拍賣行去拍賣,賣出上百萬的價格都不會稀奇。”賀成煜連忙補充道。
“這麼貴?”常興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自然是萬分吃驚。
“是有些貴。”賀成煜笑了笑,與鄧呈府對視了一下,“但是,這種藝術品萬金難求。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將來這些東西還會更貴。”
鄧呈府也說道:“對啊。在歐美國家,一幅名畫,動輒百萬,甚至上千萬。人家那可是美金、英鎊。比咱們人民幣還值錢。但是我相信,將來我們國內,這些藝術品的價值也會越來越高。”
“所以說,如果常師傅去香江,肯定會非常受歡迎。大有前途。”賀成煜說道。
“我家人在東海,我不會去香江的。”常興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常師傅,你先不忙着拒絕。你就算不準備去香江發展,幫我一個忙,去香江一趟,幫我製作這一批金絲楠木傢俱怎麼樣?”賀成煜見常興如此堅決,只能退了一步。
“以你的手藝,一批傢俱也要不了太長時間。你去香江做一批傢俱,比你在東海做一年的傢俱賺得還要多幾倍。這樣你就能夠輕鬆地在東海生活了。對了,你戶口還在鄉下吧。賀先生是東海市高層領導很看重的客人,如果你能夠滿足他的要求,賀先生可以幫你向市裡領導說話,把你和你小孩的戶口遷到東海來,根本不是問題。”鄧呈府多少聽說了一點關於常興一家三口的事情。像常興丈母孃沈竹茹這樣的勢利眼在社會上也不是少數。
常興有些猶豫,他依然在擔心他如果去了香江,常青不知道該怎麼安排:“我要是走了,我兒子沒人照看。我妻子現在還在大學讀書呢。”
“這好辦,你可以帶着令公子一起去香江。我專門請最好的家庭教師幫你培養令公子。”賀成煜立即說道。
“對啊,香江那邊家庭教師的素質非常高。像賀先生這樣的上層精英,從小接受的都是家庭教師的精英教育。”鄧呈府說道。
“這事我也得回去和我妻子商議一下才能夠做出決定。”常興說道。
“好。這麼大的事情,自然不能夠這麼快就做出決定。回去和你妻子商量,這也是人之常情。常師傅,我對你是非常有誠意的,我還要在東海待幾日,希望常師傅能夠儘快做出決定。”賀成煜說道。
常興也沒在鄧呈府家裡吃飯,急急忙忙趕回了家。常青單獨一個人待在家裡,雖然他非常懂事聽話,常興還是不太放心。回到家裡的時候,看到常青依然在堆積木,將堆好的積木拆下來,又堆積成另外的造型。幾乎每次堆積出來的建築完全沒有重複的。
“兒子,肚子餓了沒?”常興將一個牛皮紙袋在常青面前晃動了一下。
常青立即興奮地跳了起來:“蔥香豬油餅!太好了!”
常青立即撲了上去,想從常興手中將蔥香豬油餅搶走,常興就在最後瞬間將手高高舉起,讓小傢伙撲了一空。
“給我。”常青高高地跳起,可是依然夠不着。
常興嘟起嘴巴,快要生氣的時候,蔥香豬油餅卻送到他的手上。
“爸爸是個大壞蛋!”常青罵了一句,就抱着蔥香豬油餅跑開到了一邊。
“那我以後還要不要帶好吃的回來呢?”常興自言自語地說道。
“要,要,當然要。”常青連忙跑過來,抱住常興的大腿使勁地搖。
“好好好,以後還給小饞貓帶好吃的回來。”常興說道。
小傢伙一聽到“貓”字,竟然一下子眼淚巴巴的。
“怎麼了?蔥香豬油餅不好呷?”常興有些奇怪。
“我想師祖了。還有老貓、大黃。”常青抱着蔥油餅哭了起來。
“我也想啊。但是,如果我們回去了,媽媽就一個人在東海了。你外婆那麼兇,以後誰來保護媽媽?”常興問道。
“外婆真是一個老妖婆。爹你不是會法術麼?把那個老妖婆滅了算了。”常青說道。
“臭小子,小心被你媽媽聽到揍你。以後不能這麼說話,曉得麼?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常興說道。
“爸爸,你每年教我樁功,什麼時候教我法術啊?”常青問道。
“等你什麼時候練會了樁功再說。”常興說道。
“可是我覺得我的樁功已經練得很好了呀!”常青說道。
“還不夠。就算樁功練成了,還要等。”常興說道。
“還要等?等到什麼時候?”小傢伙氣嘟嘟地說道。
“等到你能夠明辨事理的時候。道德經你背下來了麼?”常興問道。
“背道德經做麼子?”小傢伙問道。
“修身養性。你現在的性子,教會你道術,反而是害了你。道術只是小術,你修了小道,反而會了大道。”常興說道。
吳婉怡晚上回來得有些晚,飯菜都快涼了。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常興問道。
“今天學校裡搞學術活動。常興,你們以後別等我吃晚飯了。我可能會多參加一些學校裡的活動。我以後想住在學校宿舍裡,這樣可以更方便學習。不然,經常不參加集體活動,也不像話。而且學習也很緊,以後晚上都可能要上課。來來回回跑,挺不方便的,以後我準備週末再回來。”吳婉怡說道。
“一週就回來一天啊?”常興問道。
“你以爲我不想天天回來啊?我也想天天看着兒子和你。可是學習壓力太大了。我再這樣下去,跟不上班上的同學了。”吳婉怡說道。
“其實,我也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常興說道。
“什麼事情?”吳婉怡問道。
“曹主任愛人鄧教授來找我了。他有個香江朋友,是香江的富商。最近來了東海,在曹主任家裡看到了我做的那套傢俱。想請我去香江給他做傢俱。”常興才說到這裡,就被吳婉怡打斷了。
“那怎麼行?你要是去了香江,兒子誰管?”吳婉怡本能地有些擔心。
“兒子不用擔心,我帶過去。那個富商說專門請家庭教師管。我只需要專心地給他家做傢俱。本來我還有些擔心你,但是你剛纔說你現在學習壓力大。那正好你安心地去學習,我帶着兒子去香江攬活。”常興說道。
“那我要是想看兒子了,怎麼辦?”吳婉怡慌了。
“我是去香江攬活,做完這單活就回來。人家香江的富商說了,他會跟市裡的領導說話,讓他們照顧我們一下,把我的戶口遷到東海來。這樣以後我們一家子住就沒了後顧之憂。”常興說道。
“那你,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走?”吳婉怡有些慌亂。
“還不知道。應該很快了。”常興說道。
“我要是不讓說你去呢?”吳婉怡說道。
常興靜靜地看着吳婉怡,沒有回答。
“我知道最近因爲家裡的壓力,我心裡是有些亂,對你發過脾氣。但是我從來沒有動搖過。”吳婉怡說道。
“我也沒有。我也相信你不會。但是我想給兒子一個穩定的生活。這房子不是咱們的,說不定哪一天就收走了。到那個時候,難道讓我帶着兒子回仙基橋?雖然我願意回仙基橋,兒子也願意。但是我們不想把你一個人放在東海。我是這個家裡的男人,我得撐起這個家。”常興說道。
“早知道我就不考大學了。我們本可以在仙基橋過幸福安穩的日子。”吳婉怡幽幽地說道。
“這樣也好。兒子總是要出來看一看世界的。我們不能把他的眼界侷限在仙基橋。”常興說道。
第二天早上,吳婉怡有些不大願意去學校,她生怕她去了學校,常興父子突然離開,將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東海。
賀成煜的手腕確實很厲害。第二天就有人來到常興的住處。是東海市的政府官員與幾個街道幹部。
“常興同志,你家的情況我們已經做了瞭解。你們一家三口的情況非常特殊。吳婉怡同志響應國家上山下鄉的號召,在農村待了多年。現在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學,重新回到東海。按說你們一家人到東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你們的戶口還在農村。市裡領導瞭解到你的情況之後,決定特事特辦,解決你與你兒子的戶口問題。另外市裡將你們現在住的地方分給你們居住。戶口問題,市裡將派人幫你去辦好。希望你協助市裡接待好香江同胞。”一個幹部模樣的中年男子還算客氣的將市裡的精神下達給常興。
常興還真是沒想到賀成煜竟然如此有誠意。但是常興也知道,人家下這麼大的本錢,所求必然不小。此行去香江,只怕不會很快回來。
吳婉怡這一天在學校完全神不守舍,早早地就回到了家裡。
常興將今天的事情向吳婉怡說了說:“現在這情況,我就是想不去都不行了。”
吳婉怡沒說話,捂着臉伏在腿上,任憑長髮形成的黑色瀑布將自己籠罩住,身體不停地抖動。
“一套傢俱而已,要不了多久我就回來了。”常興說道。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人家花了這麼大的力氣,不可能讓你這麼快回來的。”吳婉怡說道。
“你說你,你昨天還說學習壓力大,要住到學校去呢。我跟兒子去香江一陣子,你不正好可以安安心心地學習麼?”常興說道。
“人家是說氣話的,你看不出來麼?你這一陣老是氣我。我說一句氣話都不行啊?”吳婉怡說道。
“那要不我回絕了算了。大不了我們不要東海的戶口了。”常興說道。
“你傻啊。好不容易纔把戶口轉過來。你去香江做幾個月,比你在東海乾幾年還賺得多。市裡領導還這麼重視。你怎麼能夠不去?你要是不去,這房子肯定會被公家收回去,以後我們一家子住到哪裡去?”吳婉怡說道。
“那怎麼辦?”常興苦笑着說道。
“去吧。這一陣我住回學校去了。等你們回來,我再住到這裡來。”吳婉怡說道。
第二天上午,一輛在東海也非常少見的錚亮的黑色轎車停在了常興一家居住的房屋下面的馬路上。常興一家三口站在路邊,常興拿了一個工具箱和一個行李箱。賀成煜派來的人幫常興將工具箱與行李箱放入車的尾箱裡。然後讓常興父子上了車。
就在常興牽着小傢伙的手準備上車的時候,吳婉怡追上來將兒子緊緊抱住。
“到了那邊,要聽爸爸的話。媽媽會經常給你們打電話的,曉得麼?”吳婉怡泣不成聲。
“婉怡,你一個人在這邊,自己照顧好自己。”常興說道。
“知道,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兒子。”吳婉怡將常興父子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常師傅,我們還要趕飛機。領導讓我們要抓緊時間。”司機很擔心這一家三口說起來沒完,影響上級領導交給他的革命任務。
“好了,你們走吧。我今天就住到學校裡去了。”吳婉怡鬆開兒子,又將常興衣服上的褶皺整理了一下。
常興父子上了車,汽車呼嘯着而去,吳婉怡的心也似乎跟着汽車離開了,整個人空落落地站在馬路上。
一片樹葉從樹上掉落下來,在空中飄飄搖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