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來的電工師傅來到仙基橋裝電線,一個個穿着藍色咔嘰布電工服,帶着黃色塑料安全帽,神氣極了。全村的人都來看稀罕。
水電站發電量有限,必須全力保障機械廠的供電,所以仙基橋大隊雖然離得近,並沒有計劃給各家各戶送電。要曉得,就算是太平橋鎮現在都還沒有全面通電。只有工廠和單位纔會通電。仙基橋小學接了電線,以便於夜校的開展。
“常興,你說我們大隊什麼時候能夠跟城裡一樣,家家戶戶有電燈啊?”張喜來問道。
電燈電話電視機早就課本里聽說過了,可是對於仙基橋人來說,一切都如同空中樓閣,那麼遙遠。
“新學堂都要通電了,仙基橋家家戶戶通電的日子也不遠了。”常興說道。
“這倒是。等我們的果園辦好了,賺了錢,給各家各戶安電線。”張喜來說道。
幾天過後,周茂林站在水電站的水壩上,看着肖武和肖銀順兩個協力將閘門打開,水渠裡的水如同脫繮的野馬一般,奔騰而出,衝下高坡。然後穿過發電機房,從出水孔衝出。
水力發電機的機組開始在水的衝擊之下開始轉動,速度越來越快。機房裡的電燈泡一閃一閃的,表明發電機組已經在開始發電了。發電廠突然變亮,如同夜空中突然出現的月亮一般。
“通電了!”
不曉得誰激動地大喊一聲,徹底撕開了仙基橋夜空的沉寂。
機械廠也突然亮了起來,廠房裡面如同白天一般。
趙建國激動地說道:“現在電力還沒完全穩定下來,等電燈光芒不再閃的時候,我們立即準備開機。”
周紅兵與張大雷決定暫時叛出張喜來的園藝場,跑到機械廠來當學徒工,如果通過選拔,將會成爲機械廠的工人。雖然仙基橋機械廠的工人,肯定與城裡吃國家糧的工人有着極大的區別。但是工人兩個字對於仙基橋農民的吸引力實在太強大了,以至於,無論張喜來如何瞪眼,都沒辦法將這兩個人拉回來,甚至連周紅兵都想撂挑子,跑到機械廠去當學徒。
“喜來,你想去就去。園藝場總會有人來管。你上過高中,在仙基橋也算得上有文化的人。你進了機械廠,將來就完全不一樣了。”常興說道。
“我,我纔不會當叛徒。”張喜來顯然有些言不由衷。
“想去就去呀,其實也沒有什麼丟人的。機械廠也不是時時刻刻開工,你下了班還可以去照料園藝場啊。”常興說道。
如果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張喜來自然是要去機械廠試一試的,萬一能夠成爲工人呢?工人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囊括了仙基橋所有的後生伢子。
“喜來,你怎麼也來了?”張大雷看到喜來,極其意外。
“我爲什麼不能來?”張喜來沒好氣地說道。
“你之前還說我們呢,結果還不是自己也來了?”張大雷嘟噥了一聲。
“我跟你們不一樣。”張喜來說道。
“怎麼不一樣,還不是抵擋不住當工人的誘惑。一開始還說我們呢。現在自己還不是也過來了?”張大雷鄙視地看了張喜來一眼,因爲來當機械廠的學徒,這幾天沒少被張喜來譏諷。
“就是不一樣,你們兩個是叛徒,我雖然來這裡了,我以後還要管着園藝場。”張喜來說道。
“你這不是廢話麼?你管着園藝場,我們能不管着麼?怎麼我們就成了叛徒了呢?”周紅兵笑道。
“反正你們兩個就是叛徒,我和常興以後決定不再理你們兩個。”張喜來說道。
“你不理就不理,你又代替不了常興。”張大雷不以爲然地說道。
“反正我跟常興說好了。”張喜來說道。
“別吵了別吵了,馬上就要試機了,影響到試機,你們負得起責任嗎?”周風來連忙說道。
鬧哄哄的廠房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誰敢來承擔這個責任啊?萬一機器出啥子故障,豈不成了破壞分子了?
張喜來幾個也連忙閉上了嘴巴。
機械廠其實現在也生產不了太複雜的機器。現在主要是生產拖拉機的配件,將來可能會生產一些更加複雜的產品。比如插秧機、收割機什麼的。
趙建國是恨不得馬上就把拖拉機、收割機、插秧機……一大堆的機械生產出來,早點讓青年農場實現機械化。到那個時候,他趙建國怕是要上報紙了。趙建國追求的不是簡簡單單地回城,而是風風光光地回城。
“電壓穩了,準備試機!”趙建國見電燈已經不再閃爍,燈光也變得更亮了,看了一下儀器上的指針,已經指準的額定電壓。
這麼關鍵的時刻,趙建國自然要親自動手合上電閘,還讓戴復東拿着他的相機在一旁拍照。爲了讓效果更好一點,趙建國微微側身,不至於只拍下一個後腦勺。
隨着趙建國將閘門合上,機器立即發出雷鳴般的轟鳴聲。
張大雷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的媽呀!房子要塌了!”
看着張大雷的狼狽相,衆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常興一把將張大雷拉起來:“大雷,出息點,你要是這個樣子,肯定不會被選上的。”
這一次的競爭壓力很大,全村的年青人20歲左右的都是一大羣。機械廠沒多大,最多需要十幾個人,滿打滿算,收二十個學徒頂了天。知識青年那邊會過來幾個技術員,再有幾個有一定工廠經驗的人,算起來也是十來個人。差不多也能夠將機械廠和水電站給撐起來了。
張大雷連忙站了起來:“嘿嘿,剛纔是腳下滑了,不小心才摔倒的。”
常興並不打算到廠裡當工人,只是過來看熱鬧的。不過不參加學徒選拔,就進不了廠子,自然也看不到熱鬧,所以常興索性也跟着張喜來他們幾個進來了。
趙建國早就準備好了材料,用來加工打穀機關鍵的齒輪,打穀機的齒輪很粗糙,只要強度夠,齒輪的精度差一點,問題不大,而且齒輪是用在打穀機上的,承受的力度也不大,只要不用特別劣質的材質,加工得稍微細緻一點,就能夠在打穀機上堅持很長的時間。
趙建國將原料鑄鐵圈固定在機牀上,然後穩穩地進車……很快一個車好的打穀機大齒輪就完成了。
周風來接過剛加工出來的齒輪,立即向趙建國伸出了大拇指:“這個厲害。加工得精緻。比我們大隊去街上買的那齒輪強多了。
周風來滿嘴讚頌之詞,可是又沒有說出具體的優點,你說好,那你說出究竟好在哪裡?懂又不是很懂,卻偏偏喜歡拍馬屁,讓張喜來很是不屑。
“這個周風來就是一個馬屁精。”張喜來小聲說道。
“他兒子也想進機械廠當學徒。本來想讓茂林書記給內定的,但是趙建國解決要公平選拔,選擇接受能力比較強的。他兒子那德行,怎麼可能選得上?”周紅兵知道一點內情。
“所以人家想多巴結巴結知識青年唄。機械廠以後是趙建國主管,只要他答應了,就能夠定。”張喜來說道。
“趙建國人看起來還是蠻正派的,應該不會讓周風來巴結兩句就給他開後門。”周紅兵說道。
“紅兵,你咋不去找茂林書記呢?他說話應該管用。”張喜來問道。
“我纔不去。丟不起那個人!”周紅兵不屑地說道。
“你們幾個認真一點學,選上應該沒問題。”常興說道。
“我只擔心我自己。”張大雷苦着臉說道。
張大雷吃虧吃在體型上啊!
“大雷,你不用急,你力氣大。機械廠說不定要個幹雜活的,比如搬材料啊,都是力氣活。”周紅兵說道。
“你纔去幹力氣活,我是來當工人的。”張大雷嘟噥道。幹力氣活還不如去園藝場呢。
“常興,你過來幫下忙。”趙建國向常興招招手。他沒喊知識青年,而是直接喊人羣中的常興。
常興自己也很意外,沒想到趙建國會喊他。
“你來了就好了,我還怕你不來呢。”趙建國說道。
“其實搞機械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在機械廠待一段時間,多留點心,技術是很容易練起來的。這一陣,你跟着我,我把一些技術全教給你。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我。”趙建國一句接一句地說着,對常興表現出超乎一般的熱情。
常興幾次都想說其實我是來看熱鬧的,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先把技術學會了,到時候好教那三個傢伙。大雷那傢伙估計一遍兩遍不一定學得會,別人不一定有耐心教。
“常興這傢伙,明明是來陪我們的,結果他都上了,我們還一點把握都沒有。”張喜來抓了抓腦袋,把常興拉過來真的是明智的是麼?常興去年救過知識青年,那一批的知識青年哪個不認得常興?常興進來了,他們不選常興纔怪呢。
“你們至少還有機會,我只怕連當學徒的機會都沒有。”張大雷擔心地說道。
“你們兩個真傻啊?常興跟趙建國他們這麼熟,能把我們幾個給淘汰了麼?”周紅兵將張大雷與張喜來拉到一邊。
張大雷與張喜來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