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師傅,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們太平橋鎮根本就沒有機械廠。以前確實有計劃搞個機械廠的,但是後來蘇國專家撤走了,計劃便擱置了。”田道森說道。
“這個我清楚。但是我聽說機械廠的機械都已經運到鎮上了。我們大隊的知識青年裡面有很多很厲害的技術人員,你看能不能夠在咱們仙基橋建機械廠,讓那些知識青年來把機械運行起來。”常興說道。
“不行啊。就算我同意你們將那些設備拉到仙基橋去,那些設備拉過去也是鐵坨坨啊,沒有電,那些儀器設備根本運行不起來。”田道森笑着搖搖頭。
“趙建國說他有辦法,我去問問他。田主任,其實如果這個機械廠能夠搞起來,對咱們太平橋鎮有百利而無一害。”常興說道。
田道森點點頭,現在雖說是政治任務重於一切,但是政績也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面,到處都在搞大會戰。太平橋鎮搞大會戰建了幾座大水庫。但總覺得沒有任何特色。真要是把這個因爲蘇國專家撤走而停頓的機械廠建起來,相當於放了一個大衛星!
常興將趙建國喊了進來,田道森再次提起電力的問題。
“電力問題其實好解決。仙基橋那邊就有一個水壩,落差有差不多十米高,而且水量充足。我聽說當初建這個機械廠的時候,當時太平橋鎮還沒有通電,所以原計劃要建一座水電站。但是蘇國專家來了之後,才發現太平河的水量不夠,發電量可能無法滿足機械廠的用電需求,所以導致機械廠的建設暫緩了下來。後來蘇國專家撤走,建廠的事情就完全擱置了。但是水電發電設備是齊備的。只需要在仙基橋水壩建一座水電站,就可以滿足機械廠電力需求。”趙建國顯然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這些東西都有充分的數據來支持。
田道森雖然看不明白這些看起來很專業的數字,但是從這些數據上看得出來,趙建國確實是有的放矢。
“田主任,那些機械設備都是國家付出了沉重代價才換回來的,閒置在那裡,實在是巨大的浪費。領袖說過:貪污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常興說道。
田道森苦笑了一下:“這事不是我一個人能夠做得了主的,我會跟革委會討論一下這個問題。你們先回去,有什麼消息我會通知你們。”
趙建國無奈地起身與常興離開了田道森家,走到門口的時候,田道森將常興喊住:“常師傅,我家需要打些傢俱,你能不能幫個忙?”
常興點點頭答應了下來:“行,最近我有空。你準備好木料,我就過來給你打傢俱。”
“木料家裡都有現成的。你要是有空,明天就可以過來。”田道森說道。
“行。”常興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常興帶着傢伙去了田道森家。
“常師傅,昨天我沒直接答應下來,其實是想單獨跟你說說機械廠的事情。如果我答應了那個知識青年,到時候機械廠直接掌握在知識青年的手裡。將來萬一有什麼變故,我們地方就會很被動。這些知識青年,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離開,就算機械廠沒有什麼變故,知識青年萬一什麼時候回城了,怎麼辦?所以我不想讓知識青年來掌控這個機械廠。”田道森說道。
“可是,只有知識青年懂技術啊。”常興說道。
“知識青年可以向阿蘇國人學技術,我們仙基橋人爲什麼不能夠跟知識青年學技術?所以,如果是仙基橋大隊牽頭來辦這個機械廠,我就同意辦這個機械廠。否則的話,這件事情只能無限延後。”田道森說道。
常興說道:“可是這樣一來,知識青年那邊未必會同意。”
“他們不是說沒有私心麼?爲什麼不能夠爲仙基橋培養一批技術人員出來?”田道森態度很堅決。
“那我先回去跟茂林書記說一下,看茂林書記怎麼說。”常興說道。
田道森點點頭:“其實我做這件事情是冒着很大的風險的,如果不是因爲你當初對我有恩,我根本沒有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你也知道現在的形勢是非常微妙的,就好像在懸崖邊上跳舞一般,一個不小心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常興看得出來田道森說得很真切,隨後說道:“那你家的傢俱還要做麼?”
“我家是真的有傢俱要做啊。你看,木料都準備好了。我女兒嫁人了,過年的時候會帶女婿回來,我想把她的房間佈置一下,添置一些東西。添一張玲瓏牀。”田道森說道。
“你這麼放心我?不怕我把你的木料給廢掉了?”常興笑道。
“當然不會。你的手藝很不錯。我是記得很清楚的。”田道森說道。
常興在田道森家做了幾天傢俱,回去的時候,將機械廠的事情跟周茂林說了說。
“田主任說得對。機械廠還是要掌握在咱們太平橋人的手裡。知識青年不會長久待在這裡,機械廠交給他們,萬一他們什麼時候走了,機械廠就半途而廢了。這事我去和趙建國說說。”周茂林說道。
周茂林找到趙建國,很是爲難地說道:“小趙,機械廠的事情我挺爲難的。鎮上田主任要我們仙基橋大隊來辦這個機械廠,要我承擔主要責任,這麼大的責任我哪裡承擔得起?但是我要是不同意呢,田主任就不同意你們搞這個機械廠。要不,我看還是算了。”
趙建國很是惱火:“這本來是對太平橋鎮非常好的一件事情,田主任爲什麼就不能夠同意呢?周書記,你可一定要答應下來,你要是不答應,機械廠肯定辦不成。其實機械廠辦好了,對咱們仙基橋大隊也是很有利的呀。比如說,機械廠將來製作一些農用器械,仙基橋肯定是第一個用上。”
“真的有這麼好?”周茂林將信將疑地說道。
“肯定的。太平橋鎮機械廠本來就是專門生產農用器械的。都是農業上急需的一些農業器械。現在國內一些大型農場已經開始實施機械化耕種。咱們仙基橋大隊現在又是養豬場,又是園藝場,還不斷地開墾荒地,如果將機械廠也辦起來,勞動力就會出現很大的缺口。那個時候,仙基橋大隊是不是會考慮進行機械化生產?”趙建國竭力想說服周茂林牽這個頭。
周茂林似乎被趙建國說動,點點頭:“如果能夠發展到那個層次,是需要進行機械化耕種了。”
“這就對了嘛。所以說,這個農用機械廠,我們必須辦!”趙建國一拍掌,生怕周茂林改變主意。
“小趙,要不你還是去跟田主任好好說說,我確實是不懂啊。”周茂林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周書記,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我小趙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麼?我只是想生產出一些農用機械出來,減輕農場知識青年同志們的負擔。然後讓那些有技術的人才不荒廢技術。”趙建國說道。
“真的不會有事?不會出了事,讓我去坐牢吧?”周茂林問道。
“怎麼會?我肯定會把機械廠辦好。”趙建國說道。
“那我還有一點要求。”周茂林說道。
“什麼要求,周書記你儘管說。”趙建國連忙說道。
“到時候機械廠辦起來了,能不能讓仙基橋的年輕人進廠跟你們學技術?”周茂林問道。
“可以啊!我保證把仙基橋的年輕人全部培養成技術骨幹!我們這些知識青年將來可能還會返城。到時候,機械廠就只能靠仙基橋的工人來維持下去。”趙建國說道。
“那好。我周茂林豁出去這把老骨頭,跟你們年輕人瘋狂一回。我明天就去鎮上跟田主任說,我們仙基橋要辦機械廠。我下軍令狀,出什麼問題,我老周用腦袋擔保!”周茂林說道。
趙建國興奮地緊緊握住周茂林的手:“周書記,真是太感謝你了!”
等到周茂林走後,趙建國纔回過味來,我不是又上了周茂林的當了吧?這老狐狸總是讓人防不勝防啊!
在離新學堂沒多遠的地方,仙基橋大隊又開闢了一個新的“戰場”,仙基橋大隊的社員們又甩開膀子挖起地基來。這裡將作爲青年機械廠的廠址。名字是周茂林取的,既然這個機械廠是知識青年與仙基橋的青年的地盤,那就叫青年機械廠好了。
“等機械廠辦好了,將來咱們仙基橋怕是太平橋鎮第一個通電的大隊。”張方清笑道。
“是啊。也是第一個辦機械廠的村子。”周茂林哈哈笑道。
“小趙又被你矇騙了一回,你說他回過神來,還會不會弄這個機械廠?”周風來擔心地問道。
“小趙他敢不來,是他非要我們仙基橋牽頭搞機械廠的,他做了保證,能夠讓機械廠搞起來的,還要幫我們仙基橋培養技術員。現在他要是反悔,我非要跟他拼了老命不可。”周茂林笑道。
“小趙現在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竟然沒有跟你多談幾個條件。”張方清笑道。
趙建國雖然知道上了周茂林這隻老狐狸的當,倒是沒有後悔,他只想在仙基橋多幹幾件大事。以後回城的時候,他的資歷就會更厚實。說起來,趙建國也算是一個很有理想抱負的人,或者說非常有野心。
別人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也許就是怨天尤人,但是趙建國卻愈發有鬥志。
趁着仙基橋大隊在打機械廠的地基的時候,趙建國已經去水壩勘察了。新橋大隊做了很大的貢獻,把水壩加高了那麼多,現在仙基橋大隊只需要在大壩的基礎上,建一條引流的渠道,將水引到落差最大的地方,用來作爲發電的驅動力。蘇國的專家專門爲機械廠準備了幾個水電機組。
“建國,咱們現在是不是算是給仙基橋做嫁衣裳了?”戴復東不滿地說道。
“復東,看問題要從長遠上去看。我們遲早是要回城的,這一點咱們要有信心,對吧?”趙建國說道。
戴復東點點頭:“遲早的事。”
“這不就對了。我們反正是要離開這裡的。無論機械廠是由仙基橋來辦,還是由我們來辦,有什麼不同?最重要的是,如果機械廠是由我們來辦,將來我們會不會固定在機械廠?到時候,有了回城機會的時候,我們還能夠輕易得到回城指標麼?”趙建國反問道。
戴復東一想也覺得趙建國的話有道理。如果他們進入機械廠,說不定將來的關係就轉到了機械廠裡,想再調回東海,只怕是不那麼容易了。
“但是機械廠是仙基橋辦的話,就與我們關係不大了。也不是完全沒關係,至少我們在機械廠的一切都是不能被抹殺的。”趙建國笑了笑,其實在與周茂林扯皮的時候,趙建國可並不像他所表現的那樣好忽悠。而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僅此而已。
在仙基橋籌辦機械廠的時候,田道森來過仙基橋幾次。第一次是石明本陪同過來的。
石明本對仙基橋辦機械廠持懷疑的態度,對仙基橋越過他直接去鎮上爭取辦機械廠很是不滿。
“周茂林,這麼大的事情,你爲什麼不先向我彙報一下?”石明本當場就責問周茂林。
周茂林笑了笑:“這事我事先也不是很清楚。趙建國同志無意中得知鎮上有一批機械廠機器設備一直閒置,就去鎮上革委會問情況。當時跟田主任彙報了一下想法,田主任很重視。就讓我們大隊協助知識青年辦這個機械廠。”
田道森說道:“石書記,這件事情是我有些操之過急了。主要是這些機械設備已經限制在倉庫裡很多年了,我去看的時候,機械設備因爲保管不善,已經是鏽跡斑斑。如果再拖延下去,這些設備還沒有使用過,就要直接報廢了。我心痛啊!領袖說過,貪污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
這一下,石明本無話可說了。再說,他就是在犯罪了。田道森這一頂帽子下來,就算是石明本這個“土皇帝”也不敢承受。
田道森第二次過來,沒再去跟大水公社打招呼。而是直接坐着太平橋鎮唯一的一臺軍綠色帆布蓬吉普車來到仙基橋。在機械廠建設工地上看了一眼,就去了常興家裡。
“整個仙基橋,就數你家最乾淨。周圍的環境也特別好。坐在這裡,都能夠感覺到一股清新味。”田道森說道。
常興笑了笑:“咱們仙基橋這裡空氣好。其實誰家都差不多。只是我家就我一個,家裡沒多少物什。所以看起來比別人家更整潔而已。”
“那也不是。我就感覺你家這裡的空氣特別甜一樣,在這裡坐一會,全身的疲勞全都沒有了。”田道森說道。
“那以後田主任就多來坐坐。我這裡隨時歡迎。”常興說道。
“唉,我倒是想來。難得忙裡偷閒啊。”田道森說道。
仙基橋要利用新橋大隊修的水壩建水電站,新橋大隊的人簡直有種吞下蒼蠅的感覺。當年修了這個水壩,本來是想搶仙基橋大隊的水的,結果撿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水沒搶成,新橋大隊倒是死了三個,連書記楊福安都死了。楊福安的婆娘田美芳成了寡婦。現在仙基橋反而要白撿了這個水壩用來搞水電站了。
新橋大隊的書記現在是朱國華。朱國華這些天有些煩惱,新橋大隊的羣衆一個個義憤填膺地跑到他家裡來,要求他去跟仙基橋交涉。不許仙基橋人建水電站。
“這水壩是我們新橋修的,仙基橋人憑什麼建水電站?要建也是我們新橋建。”楊明泉跑到朱國華家裡。
“明全,現在仙基橋的水電站是建在仙基橋的地盤,他們不過是將從我們水壩上流出的水引到別的地方去而已。這個我怎麼去阻止?當初人家阻止我們建水壩,最後還不是被我們建好了?”朱國華爲難地說道。
“你現在是書記,你應該爲新橋爭利益啊。就算仙基橋要建水電站,我們新橋大隊也應該佔份。至少要給我們新橋通電吧?”楊明泉說道。
“他們建水電站也不是給仙基橋大隊通電,而是專門供應機械廠。鎮上要把機械廠建在仙基橋大隊。”朱國華說道。
“可是水電站建好了,仙基橋肯定會通電。到時候仙基橋就是第一個通電的大隊。我們大水以前從來沒有落後過仙基橋,現在事事都走在仙基橋後面了。”楊明泉的意思是朱國華幹得沒楊福安好。
“明泉,你要是覺得你幹得比我好,這個書記你來當。”朱國華臉色一沉。
“國華書記,我不是這個意思。以前福安書記在的時候,肯定是要拼命給咱們新橋大隊爭利益的。現在你卻前怕狼後怕虎。這怎麼行?我們大隊次次吃虧。”楊明泉說道。
“怎麼爭?以前我們有石明本書記撐腰,仙基橋大隊爭不過我們。但是這一次,人家有田主任撐腰。機械廠這麼大的事情,誰敢去搗亂?”朱國華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