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興在周茂林吃飯的時候,趙建國來了。
“小趙啊。吃過了沒?一起來吃吧。”周茂林表面上還是很熱情的,但是骨子裡卻有些冷。青年農場的知識青年現在跟仙基橋的羣衆矛盾是越來越嚴重。而且這種矛盾已經快要擺到明面上來了。
“茂林書記,我吃過飯了。我們青年農場午飯吃得比較早。”趙建國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露出了一個很是怪異的笑容。
周茂林也只是跟他客套一下,知道趙建國上門必然是有什麼事情:“那你過來,應該有什麼事情吧?”
“是有點事。我們農場開了很多荒地,想種寫油菜下去。但是我去鎮上種子站沒弄到油菜種子。我想問問你們大隊還有沒有多餘的油菜種子。我們不會白要,錢或者糧票都行。”趙建國生怕周茂林隨便找個藉口就把他搪塞了回去,連忙說道。
“看你這話說的。我會問你們知識青年要錢和糧票麼?”周茂林說道。
“那周書記是同意給我們提供油菜種子了?”趙建國驚喜地問道。
周茂林卻搖搖頭:“我們每年留的油菜種子只夠我們自己用。哪裡來的多餘的種子給你們?這個我沒辦法,你們可以去公社找公社領導解決一下困難。”
周茂林對這羣知識青年多次越過他去公社告狀非常不滿,油菜種子確實沒有多的,但是每年準備的油菜種子都有非常大的餘量。萬一種子的發芽率不理想,依然可以確保種植面積不減。大隊每年有上交糧油的任務,還要保證大隊羣衆的需求。必須種植一定的面積,否則菜籽油就會有缺口。
趙建國這個時候纔來要油菜種子,實際上已經有些晚了。仙基橋大隊的油菜種子早已經育好了苗。只需要進行移栽。今年油菜種子的萌發率非常高,會有一小半的油菜苗子剩餘,剩餘的油菜苗子適當地會擴大種植面積。但是面積也不能夠擴大太多,否則,第二年的春耕任務就會極爲繁重。多餘的苗子大部分會拿去喂牲口。
如果仙基橋與青年農場的關係還跟最初的時候,周茂林根本就不會要趙建國半毛錢,就會將種苗送給他們。甚至還會讓羣衆幫這些知識青年移栽好。
“茂林書記,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趙建國問道。
“你現在就算有種子也晚了,要種油菜,早就應該把油菜苗培育出來。現在都到了移栽的時候了,你現在就算有種子,也很難萌發了。這個忙我可幫不了你。”周茂林說道。
“茂林書記,其實一直以來我就想跟你談一談。結果農場的事情亂成一堆,我也就一直沒來成……”趙建國說道。
周茂林制止趙建國繼續說下去:“小趙,多餘的話就別說了。有些事情不是一天兩天就到這個程度的。大家都是明白人。就衝着你今天主動來我這裡,我送你一句話。現在油菜已經過了季節了,或許趕不上。但是如果現在不做好準備,這個冬天是很難熬的。比如準備一些木炭,多準備一些柴火。”
“我們知識青年也沒有會燒木炭的呀?”趙建國說道。
“話我已經說道這裡了。你沒什麼事情就回去吧。我這裡還有客人呢。”周茂林說道。
“那好,我,我這就回去。”趙建國知道就算繼續留下來也沒有什麼大用處。周茂林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了。
看到趙建國離開之後,常興說道:“這些城裡人要是沒點準備,這個冬天怕是難熬了。”
“反正我已經告訴他們了,也算是仁至義盡。至於他們聽不聽,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周茂林說道。
常興在周茂林家吃過飯便回了祖師廟。
時間過得很快,仙基橋迎來了冬天的第一場雪。傍晚的時候,雪花紛紛揚揚從天上飄零下來,落到地上,很快就消失了蹤影,但是大部分的雪花則在地上積聚了起來。
快天黑的時候,老貓飛快地從糧倉躥了回來,屋外下起了雪粒子,很多雪粒子跳進了穀倉下面,不少雪粒子鑽進了老貓的窩裡,融了之後,讓它的老窩變得溼乎乎的。
老貓當時就抱怨了,曉得把自己的房子弄得那麼好,就不曉得把糧倉弄好了一點,也不曉得給我在糧倉旁邊弄個暖和一點的窩。這麼冷的天,還指望我守糧倉,面都沒有。
常興看着老貓進來的時候,身上沾滿了雪粒子,哈哈大笑:“老貓,你怎麼這麼狼狽啊?下雪了,也不曉得跑回來。跟你說那個糧倉不用守。看你這點出息。”
老貓翻了翻貓眼,合着還是喵爺我錯了。我守着那個穀倉,還不是怕穀子被老鼠搬走了,會餓肚子麼?老鼠不敢來,那是喵爺在那裡守着,你難道心裡就沒有點數的麼?
老貓用力一抖,身上的雪粒子像子彈一樣向四周發射。
“老貓,你是不是想故意搞事啊?小心我剝了你的貓皮啊!”常興手一揮,那些射向他的雪粒子直接被反彈了回去。全部擊中老貓的貓臉上。
老貓臉上掛了一臉的雪粒子,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別做這個樣子了。這一陣咱們的臘肉也準備得夠多了,現在下雪了,你們也不用跑出去,就待在祖師廟。晚上我們再喝點猴兒酒。”常興說道。
一聽有酒喝,老貓立即活了過來。飛快地跑到八仙桌的板凳上坐了下來,等着常興好酒好菜上過去。
常興噗嗤一笑:“我不是跟你說了是晚上麼?現在天還這麼早,你準備坐在那裡坐到吃飯啊?”
老貓翻了翻白眼,卻依然坐在那裡沒動,貓爺我想在這裡坐坐不行啊?
***
青年農場。農場的房舍與周圍的農田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周圍灰白的土地蒙上了一層潔白的外衣,反而顯得更加聖潔而美麗。
大雪沒有給這些來自城裡的知識青年們蒙上半點陰影,反而讓他們非常歡悅地衝出了房舍,在磅礴大雪中恣意歡呼。
“看紅裝素裹,分外嬌嬈……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趙建國忍不住在大雪紛飛中吟誦了一首詞,頗有些激昂軒揚。
“建國,沒想到仙基橋這邊也會下這麼大的雪。”戴復東走了過去。
“是啊。本來以爲這裡就算下雪,也不見得有多大。對了,我們準備的木柴夠不夠?這大雪一下,進山砍柴怕是有些困難了。”趙建國問道。
“這一陣我們進山砍了不少柴回來,開墾荒地的時候,也有不少,應該是夠用了。只是如果溫度再冷一點的話,我們沒有木炭,怕是有些夠嗆。仙基橋村前一陣一直都在燒木炭。家家戶戶儲備了不少。”戴復東說道。
“唉,現在關係搞僵了,人家怎麼可能還會給我們木炭。這事也怪我,一開始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趙建國有些悔意。
“其實不光是怪哪一個。大家來仙基橋的時候,每個人從骨子裡有些看不起仙基橋的老百姓。只是我們一開始沒有注意到而已。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畢竟,青年農場只能靠我們自己。”戴復東說道。
“肖光明最近沒整什麼幺蛾子了吧?”趙建國問道。
“我聽保衛隊的人說,他想進山打獵。”戴復東說道。
“現在農場糧食基本上能夠滿足,前期種的蔬菜也開始吃了,也不用擔心。就是很久沒有肉食。肖光明想打獵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是他肖光明一個人進山。而是農場派遣保衛隊定期清除農場周圍的野獸,以免農場受到野獸的毀壞。”趙建國說道。
戴復東點點頭:“這是個好辦法。打獵不能讓肖光明耍個人英雄主義。”戴復東點點頭。
陸森林踩着白皚皚的雪,跑到肖光明的房間。
一路行來,在雪地裡留下了一串腳印。
“光明,好消息,農場上同意我們保衛隊進山打獵。不過他們要求是以農場保衛隊的形式。名義上是進山清理農場周圍對生產可能造成破壞的野獸。趙建國讓陳仁山帶隊。你可以參加打獵隊,但是不能夠插手隊伍的指揮。也只能夠在外圍活動。”陸森林說道。
肖光明點了一支菸,任憑厭惡裊繞將他全部籠罩住。
呂玉林躺在牀上,像一條死魚一般。他被強制送回了仙基橋,還受到了嚴厲的批評。以後回城希望渺茫。呂玉林的心像死了一般。城裡日子再苦在累,跟仙基橋這邊的農村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而他以後要將這種苦日子長期延續下去。
肖光明搖搖頭:“這一次我不參加。你想去就去。我不攔你。”
“爲什麼啊?光明,你不是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麼?”陸森林問道。
“你覺得跟着陳仁山他們去打獵,能打得到野味麼?”肖光明問道。
“那怕是有些難。這傢伙根本就不會打獵。跟着他出去,肯定空手而歸。”陸森林說道。
“那我爲什麼還要跟着他們出去呢?”肖光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