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好了,滿滿一桌,一大半都是我愛吃的,保姆阿姨解了圍裙就要走,我和我媽拉着她讓她一起上桌吃,哪兒有人家辛苦做了飯不讓人家吃的道理?
保姆阿姨有些不適應的看着米勒,他也跟着邀請了她一起吃飯,她這才坐下來。習慣性的先給我們添置碗筷。
我心裡有些不舒服,又一次感受到了我一直不想承認的所謂階級感,什麼人過什麼人的生活,也只有相同世界裡的人,纔會開開心心的坐下來一同享受一桌好吃的飯菜。
我和我爸媽都不是被伺候的命,我猜米勒之前就算再嘗試和我們的生活靠近,也一定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和保姆沒有隔閡的同一桌吃飯。
被保姆這一客氣,大家就開始客氣的沒完沒了,尋常老百姓家的餐桌文化就是如此,互相佈菜,謙讓倒飲料敬乾杯,不停的誇讚好吃,感謝她的辛苦,保姆阿姨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不住了。
米勒第一次在我這兒吃飯,可能有些不自然,至少吃飯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也很少擡頭,我幫他夾了一次菜,保姆阿姨起身就趕緊去廚房幫我拿了一雙公筷,我還沒明白過來什麼意思。米勒已經將我夾給他的菜塞嘴裡了。
就這一個尷尬點,我媽先反應過來,替我圓的場:“桃子,你讓米勒別客氣,自己吃,你也趕緊吃,別瞎操心。”
我一臉苦瓜表情,米勒卻笑着對我媽說桃子夾的菜他都喜歡吃。
我心想,保姆阿姨到底是性格太實在了。
吃完飯她要刷碗,我爸媽搶着不讓她幹,她便先離開了。我進廚房數次被趕出來後,坐在沙發上發呆,其實還在想那雙公筷的事,能被我改造的有魯寧,還有萬曉,也許還有米勒。但他們的父母是絕對不可能被改的。
米勒給我倒了一杯保姆阿姨走時沏好的花草茶,我對他道謝,他坐在我身邊沉默許久後開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點點頭,我知道他肯定知道。
他手指輕輕敲擊着杯子壁:“不管我這話你聽起來像不像掩飾,我覺得像今天這樣的吃飯,纔是真正該有的餐桌氣氛。”
米勒就是這樣,總是在我可能尷尬下不來臺時,將下臺的樓梯給我準備好,但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和他之間的差距大,不明道理的。
米勒說:“我父母生來家庭條件就不錯,從小就是保姆伺候長大,所以他們覺得習慣了,我也覺得習慣了,做的不好的地方請你原諒……”
“米勒,不要難爲你自己。也不要覺得這樣我會覺得你人品有問題,話可能說的不好聽,但是事實,我一向覺得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不管衆生願不願承認,死的時候總能想通。”
我喝一口花草茶,真的比外面買的簡易衝包味道好很多,新不新鮮,有沒有沏茶人的認真,一口瞭然,生活的差距果然無處不在。我深吸一口氣說:“讓自己不難受,不心理失衡的方法有很多。儘量遠離那些不平等就是了。”
我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活在適合自己的世界裡,比什麼都重要。”
我真的很希望,他能懂。
米勒垂着眼,淺笑不說話。許久後聽不明意味的應了一聲,我自當他是懂了。
都收拾妥當後他堅持送我父母回家,我不好意思,自己有車還麻煩人家。便追着出門,他看到我手裡捏着小黃鴨的車鑰匙,嘴角微翹,我估摸着他是覺得我沒有把這些拆掉其實也是對他的一種肯定,人癡迷於一件事情太久,就會經常出現不正確的心理暗示。
我到底沒搶過他,我爹孃不停感謝米勒,誇他人好,晚了不讓我出門,自己親力親爲,多體貼的男人,邊說還不停給我使眼色,我只能苦着臉跟着哼哼兩聲。
他們都到家後給我報了平安,我這才消停的抱着電腦倒在沙發上,反正明天也不用忙上班,可以玩的晚一些。我不是個慣用微博的人。突發奇想的註冊了一個號,搜索的第一個名字就是“瓊瑤阿姨是我偶像”。
沒想到,還真有。
我不確定關注她了她會不會知道,安全起見便打算先看看狀況。我刷了她的微博,大部分轉載的都是女人如何提升自己魅力的文章,粉絲一千多,每一條都有不少人回覆。
她微博的簡介是“不強不搶不女人”。我心想到底年輕氣盛。覺得搶來的就新鮮,就能證明自己牛逼,卻從來沒想過那個能被搶走的男人是不是內心存着齷齪,能被她搶走。等她老了就一樣能被更年輕的搶走。
信息量太大,我看的有些頭疼,快要放棄的時候被幾條微博引起了注意,她寫的語言惡毒。“義憤填膺”,攻擊的就是我們事務所。
看起來,發信的主謀就是她。
如此,我接下來又要有事情做了,被“小三聯盟”盯上是早晚的事,只不過我沒想到她們的智商這麼low,被我找到了蛛絲馬跡。
合上電腦,我躺在沙發上。落地燈忽明忽暗,我沒來及關,燈泡就壽終正寢了,有點恐怖片的效果,可我獨居膽子早就練出來了,打算上淘寶拍幾個新燈泡回來,剛拿出就來了條短信。
十二點半,狄瑾佑。三個字:睡了沒?
邪門了。這兩個男人一個來我家張羅飯菜,一個大半夜發短信撩我,真的就不知道被我惹生氣幾個字怎麼寫麼?
想他估計又是剛下班的狀態,不知道哪家良家婦女又折他手裡了。我心情不錯,回了他一條:擺拍師,不知道打擾別人睡覺很沒禮貌?工作辛苦。
我在想象他此時此刻的表情,隔了一會兒他回道:略傷。晚安。
我咯咯笑出聲,拎着跌進臥室大牀,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有什麼話和他聊,便靜音睡覺。
一覺到天亮,鬧鈴被我關了,我才發現自己竟然也有賴牀天賦,睜眼已經十點半了,拿看時間時還有兩條短信,都是昨天晚上我睡着之後的,來自狄瑾佑。
第一條:“我在你家樓下,要吃夜宵麼?”
第二條:“真睡了啊?”
我心想這是給誰撒嬌耍賴呢?我和他關係沒到這個程度吧?起牀去衛生間坐在馬桶上慣性發呆,順便想想這傢伙的思維邏輯。想了一會兒沒想通,發個消息問他:大半夜候在別人家樓下,你不怕保安抓你。
他回的很快,五個字:我現在還在。
我看完短信,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