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節方斐一直在老家呆到正月都快過完了才啓程返回C市,自從回國以來也還沒有在父母那裡呆過一星期以上的時間。
人啊,就是這樣,不管是三歲小孩還是耆耆老者,在父母面前永遠是渴望關愛的孩子。記得曾經看過這樣一個消息,一個年過八旬的老人在自己一百多歲的母親面前仍舊習慣讓她叫自己的ru名,甚至還經常像個小孩一樣的在母親面前撒嬌……這是多麼讓人感動的情景啊!在春節裡,貪婪地享受着父母之愛的方斐就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老了,她多麼願意像小時候一樣重新回到他們身邊盡心盡力地照顧他們,陪他們說話、散步……累了或倦了的時候再像孩子一樣也撒撒嬌……
這種感動在回來的路上一直伴隨着方斐,她深深地沉浸其中,有時不知不覺地眼睛就溼潤了起來,有時卻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弄得對面牀上的一箇中年婦女總是用異樣的眼光偷偷地打量她。
父母在她臨走前給她裝好了她愛吃的醬菜,蒸好的鹹魚幹、醬滷的雞肫、還有許多煮好的土雞蛋……其實這些在城裡也能買到,可是她心裡明白那熟悉而美好的味道是哪裡也買不到的啊!
方斐最最難以磨滅的是父母蒼老的面容和滿頭的白髮以及佝僂的身體……她暗暗在心裡下定決心,等到自己把該辦的事情辦完就安安生生地過自己平靜的日子,把父母也接過來,讓他們飴養天年,一家人永遠再也不分開。
火車剛進站方斐就接到了耿子聰的電話——她親自來接她了,感情正脆弱的方斐自是又一番心潮難平。
在耿子聰家裡呆了一天,她還是執意要回去。她感覺小姨家被一種陰鬱的氛圍籠罩着,從耿子聰的口中她得知梅美在年前就失蹤了,就是這個原因讓一家人年也沒有過好。方斐在心裡感嘆道——唉!這個小姨啊,心裡總是裝着別人,活得也太累了,這又是何苦呢?
方斐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一切還是自己離開時的樣子,只是多了些灰塵。沒有片刻休息她立即動手做起衛生來,正當她忙完坐在沙發上喝水的時候,外面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你們是?”方斐打開門的那一刻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兩男一女三個警察站在門口。不過,她馬上就平靜了下來,她覺得自己應該坦然面對。
“你涉嫌一樁詐騙案,跟我們走一趟吧?”站在前面的警察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證。
方斐什麼也沒說,她早就預感會有這麼一天的,幸好有些資料已經交給了小姨耿子聰。她默默地穿好大衣,關好燈,又回頭朝家裡深情地看了一眼就跟警察走了出來。
知道方斐被關在看守所的消息是第三天的事情了,電話是警察打來的,讓耿子聰前去做一下筆錄。
從警察的談話中耿子聰終於完全明白了,朴樹之一直做的是網絡詐騙的勾當。打着做信息網站的幌子,通過賄賂黑心裁判以及技術手段操縱球賽的成績,再以高額的回報爲誘餌吸引大批球迷在網上賭球,不少人在最初嚐到甜頭後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在短短的一年多時間內,朴樹之通過這一途徑非法謀取的暴利達兩千多萬元。騙局總有穿幫的那一天,就在前不久,全國各地的檢舉信如雪片般的直飛公安部。這個案子一下子驚動了國家相關的最高領導人,公安部部長明確指示不惜一切代價要將這個黑社會組織一網打盡。就在方斐被拘留的前天,朴樹之和他的團伙已經被全部控制了起來。
方斐當然是坦然的,當她知道朴樹之落網的消息,她的心裡一下子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暢快——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至於自己,她堅信有了那些證據,法律一定會還她一個清白的,畢竟,這是一個法制社會。
耿子聰做完筆錄就將方斐給她的那些證據上交了,由於案件還在繼續調查之中,所以對於耿子聰提出想見方斐一面的請求被拒絕了。
耿子聰再次陷入了極度的焦慮之中,她聯繫了所有可能提供幫助的關係想設法早日將方斐弄出來。每天她都是四處奔波,幾乎忘卻了飢餓和疲憊,直到一天晚上她終於暈倒在臥室裡的洗手間裡。
耿子聰在醫院裡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卞克林一直在病牀邊守着她。剛纔聽醫生說,耿子聰懷孕了,還抱怨說他這個做丈夫的沒有盡到責任,讓一個孕婦承擔這麼大的精神壓力。聽了這個消息,卞克林的心裡是又喜又憂,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耿子聰是什麼時候醒來的,卞克林沒有馬上發覺,因爲耿子聰一直是閉着眼睛的,她沒有驚動丈夫,肯定是一夜沒有閤眼了,不然他不會睡得那麼香,嘴裡還發出了那熟悉的鼾聲。
就在耿子聰輕手輕腳地起牀上洗手間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耿子聰以爲有了方斐的消息,她連忙奔了過去,原來電話是卞珊婷打來的。
“姨,你還好嗎?聽說你住院了,我要來看你,你在哪個醫院啊?剛纔打爸爸的手機也關機了,你不知道我擔心死了!”原來卞珊婷剛剛從外地趕了回來。
耿子聰聽說卞珊婷爲了她一下子坐飛機回來了,心裡說不出有多麼感動。自己的付出終究還是有回報的,這種深切的眷戀就是親生母女之間也不過如此,而她們除了有這種親密的關係以外,還有類似朋友間的默契。
不一會兒,卞珊婷提着一大堆營養品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在耿子聰的面前。卞克林心情不錯,女兒忽然回家是一個驚喜,更重要的是他又要做爸爸了,他幾次想告訴耿子聰她已經懷孕的消息,可礙着女兒的面,他又不好意思開口。
午餐是在病房裡進行的,卞克林叫了母女二人都喜歡的比薩。
飯間,卞珊婷從挎包裡拿出一本裝禎精美的證書,耿子聰眼睛一亮。“哇,你得大獎了?快,快給我看看!”卞克林也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呵呵,你們猜猜,我得的是什麼獎啊?卞珊婷因爲興奮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那調皮的模樣。
“金獎?不會吧?要是真的我又會暈過去的!”耿子聰笑着說。
“你可不能暈,再暈可要出問題了!”卞克林信以爲真,緊張得一下子靠了過來。
“看你,人家說個笑話你還緊張的,也不怕孩子笑你。”耿子聰點了一下卞克林的額頭,她因爲高興一下子把煩惱全丟到爪哇國去了。
“哎,真的,真是金獎呢。”卞克林趁女兒不注意一把奪了過來。打開一看,裡面赫然印着那端莊而高雅的燙金宋體字——“全國青年美展金獎”。“哎呀,子聰,太好了,我們的女兒終於有出息了,現在她貨真價實的大畫家啊!”卞克林高興得語無倫次,一把摟過女兒和妻子激動得眼淚都出來了。
“珊珊,真有你的,我沒有看錯啊,我終於等到你成功的這天了,可是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啊?”
“這個時候告訴您不是更好嗎?您看,您的病似乎全好了呢!”卞珊婷撒嬌地靠在耿子聰的肩膀上甜甜地說。
“珊珊,快過來,不能這樣的,姨受不了你這一靠的!”卞克林一把將女兒拉了過來。
“你又小題大作了!我又不是什麼大病,就是沒休息好,沒吃好。你看我吃飽喝足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珊珊今天是帶着良藥來的啊!是不是啊?珊珊?”耿子聰責怪地數落着丈夫。
“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們吧,咱家今天是雙喜臨門啊!”卞克林興奮之餘還是忍不住準備開說了。
“什麼雙喜啊?你倒是說說!”耿子聰以爲丈夫又在賣關子。
“珊珊,你就要有個小弟弟了,記得你前幾年還鬧着要姨給你生個小弟弟的。那時你拿着一本雜誌說:看,范冰冰的弟弟多帥,我也要一個,我的弟弟啊也一定比他還帥而且更聰明呢!”卞克林拍着女兒的背樂滋滋地宣佈了起來。
“什麼?你說什麼?弄得我一頭霧水的。”耿子聰真還矇在鼓裡。
“好啊,好啊,是真的嗎?要是有了弟弟,我一定把他培養成一個大畫家。”卞珊婷聽了這個消息也非常高興。她從高中時開始就一直盼望着有這麼一天,她總覺得家裡有時太冷清了,特別是母親死後她那孤單的感覺總在心裡拂也拂不去。要是有個弟弟讓她帶着,她會非常有滿足感和成就感的。
“你真是個傻瓜,自己的要當媽媽了還不知道?我看你是忙糊塗了。告訴你吧,今天上午醫生來查房的時候親口跟我說的,還把我給批評了一通呢,說我這個做丈夫的太不負責任。”
“啊?真的?天啦,這幸福一下子來得也太多太猛了吧!!!”耿子聰撲倒在丈夫的懷裡,激動得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