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校長,事情就是這樣的,您拿個主意吧!”王海歌拿着這個月的工資計劃,有些喪氣地說。
“這叫什麼事嘛!還讓不讓人活了?學區的付主任對這事是怎麼說的?”方作山氣得差點將手裡的茶杯給扔了。
“付主任能作什麼主,一切還不是姜書記說了算,誰叫人家是街道的一把手呢?”王海歌輕聲地說,她從沒有見過這個上崗不到一年的年輕校長這樣發過火。
“創建,又是創建!爲了這就不讓人家吃飯了?我不相信街道財政就沒錢,每年那麼多的稅收都拿去幹什麼了?連我們區區一小筆教師工資款還要截留,真是豈有此理!幸虧工資是國家財政拔出的,要不然等着這些大爺們發工資那可就真的黃了天了!可這下讓我怎麼跟同事們交代啊!已經三個月沒發工資,都是有家有口的,也難怪大家都有意見,你看這樣下去誰還能安心工作了?我真擔心,下半年的計劃興許要落空了,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啊。小王你是知道的,昨天銀行就來催款了,付主任說讓我自己想辦法,怎麼想?學校就這麼大,又不讓亂收費,上面還管得死死的,要是能有個校辦實體還可以活動一下,如今真要逼死人啊,這校長的差事可真不是人當的!”方作山有些氣急敗壞地說,情緒有些失控,說話也忘了有所顧及。
“要我說,您還是忍忍吧,姜書記現在很受市委領導重視,在這個結骨眼上她還不狠命表現?聽我組織部的同學透露,姜可能要上調。沒看這幾天的新聞?哪裡都有他的影子呢!別在這事上得罪他。我想,您最好再開個會安撫一下大家的情緒,或許創建的風頭一過工資就拔下來了。”王海歌在一旁勸道。
“好吧,現在只能這樣了,不過這總歸不是個辦法,下午第一節課時你通知一下幾個中層幹部到三樓會議室開會,讓大家出出主意看還有沒有別的好辦法。”方作山頹然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前,想了半天才對王海歌說道。
“好的,我還有課,就這樣了。”王海歌拿着那份薄薄的教師工資計劃表心情沉重地走出了校長室。自從改行做財務工作以來,人整個頭都是大的,真後悔自己當初不該聽校長的。她纔出校長室兩步,就被方作山喊了回來,心想不知又是什麼事,千萬別讓自己去做同事們的工作啊——他們天天找自己要工資,弄得現在看見他們就想躲着走,恨不得請假回家休息纔好。
“王老師,有個事我差點忘了,把明天上午去殯儀館的人員擬個名單給我,那些嘴巴把不住關的人就別去。免得搞得節外生枝,蘇青的事已經弄得滿城風雨了,說得難聽着呢。”方作山一再強調道。
“好的,我一會就給您送來。”王海歌說完三步並作兩步就出去了,下課鈴聲響了,下一節課她有三年級的校本課要上。
整整一節課的時間過去了,校長方作山還焦頭爛額的在辦公室內踱來踱去,手裡的一根菸快要燃盡了,心裡還是一團亂麻。他幾次拿起電話準備給學區負責人付小毛打電話,猶豫了半天還是放了下來。有什麼用呢?除了重複那些話一點結果也不會有。想想蘇青出事那天,他還一個勁的埋怨自己,狠不得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來。難道他忘了?比賽前後的安排不都是他出的主意?還說你們是中心小學,有這樣一個好機會爲學區爭光要珍惜什麼的,就是貸款的事也是他老婆給一手辦的,現在可把自己給害慘了。想到這裡方作山心裡立刻像有一團火在燒,人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火沒燒起來倒是把自己給點燃了。
“嗨,大校長,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有“情況”了?”街道辦姜書記的秘書張華推門而入,笑嘻嘻地對說。
“哦,張秘書,你怎麼來了,有什麼新指示啊?”方作山強作笑容,裝出熱情洋溢的樣子。他一邊將張華讓到旁邊的沙發上,一邊泡了一杯龍井遞了過來。兩人坐定,張華就對他說明了來意。
“方校長,知道你現在很爲難,姜書記讓我給你帶個話,現在街道財政吃緊,實在有難處,說等創建工作一搞完,立即就給你們想辦法。還希望你能全力支持創建這個大事啊!”
“啊,應該的,應該的!你叫姜書記放心,老師這邊我暫時壓一壓,不過也只是暫時的嘛,我相信姜書記還是很關心民計民生的。”
“當然,我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這也是創建工作的一項重要環節,需要你們學校配合,同時也是必須完成的任務。”張華呷了一口茶水神情嚴肅地說。她是一個辦事幹練,思維縝密,細心謹慎的女人。
“說吧,沒問題,只要是領導吩咐的事情我們努力照辦!”方作山沒有絲毫遲疑地說,他知道方華是姜書記極其信任的人,他生怕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得罪了她。
“下週二是迎接創建檢查的日子,這一天尤其重要,它決定着我們這項工作的成敗。我們需要你們學校派四十人蔘加培訓,到檢查的那天安排到主要幾條街道上的各個商鋪或市場內充當羣衆,負責應付省裡領導隨時的抽查。除了你們學校外其它幾個學校我也通知了。明天后兩天正好是雙休,你要親自全程督促。明天上午8點整將所有人員帶到街道辦五樓的大會議室準時參加培訓。這是下發的通知,你看一下,上面寫得很詳細,別忘了讓他們帶好筆記本作好學習筆記,結束後要考覈的,成績納入各人年度考覈成績之中,這樣做是爲了更好地保證這項工作的質量。”張華詳細介紹,並一再強調着。
“分派到各個商鋪或市場做羣衆?她們對這些行業不熟,露了餡兒怎麼辦?”方作山心裡覺得這有些荒唐。他有些擔憂地說。
“不是有兩天的培訓嗎?每個人都會派發要到崗地方的相關介紹材料,這也是主要的學習資料,最後還要留半天時間熟悉現場。已經足夠了,即使有什麼情況,當時暗中有領導分頭跟隨,他們會幫着圓場的。你放心!”張華一向安排工作細緻周到,方作山真有些佩服這個八面玲瓏,城府深厚的女秘書。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那天一下子走了這麼多的老師,學生上課怎麼辦?會不會有人檢查學校啊?”
“學生上課嘛,你靈活安排一下,就一天時間,也許要不了那麼長。至於檢查學校那是不可能的,他們只是在街上看看,路上遇到羣衆或進到商鋪、市場瞭解瞭解情況就行了,決不會去學校的,最了不得的是在路過時在大門口望望得了,不過這種情況是絕不會發生的。我們有過多次這方面的經驗,況且,又不是教育系統的檢查,你不必擔心!”
送走了張華,方作山的心裡就更亂了,他真正擔心的不是怕老師們學得不到位而是有人會藉機製造麻煩,那就完了,本來大家這幾個月來就窩着一肚子氣。不過他一個小小的校長也沒有能力顧得上這些了,就按照張華說的辦,要真是出了事這個校長不當也真的沒什麼,整天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人活得跟孫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