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聰,別這樣,求你了!”已近凌晨,新婚夫婦臥房裡的燈一直亮着。那慘白的燈光失神地散漫在四周壓抑的空氣之中,正如此刻的卞克林一樣無助,也如耿子聰那樣的悲傷。
“你都求了一晚上了,何必呢?我沒有說你什麼呀,我只是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許久,躺在一邊的耿子聰纔回答道,言語中透出一股寒氣,彷彿一下子與卞克林隔了萬水千山似的。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再說那事誰也不願發生。我真怕看到你現在痛苦的樣子,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擔她的後半生,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卞克林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頭髮,這個曾經無比優雅的男人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
自從耿子聰那次從C市回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成天不說話,一下班回來就不吃不喝的躺在牀上。每天幾乎沒有多少睡眠,大多數的時候就那樣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彷彿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她的靈魂。今天情況還好,總算回答了一句,儘管那語氣透着徹骨的寒意和疏遠。
“你說這話是真心的嗎?還是迫於無奈?我從沒有逼迫過你什麼吧?”
“沒有,我真的是這樣想的,希望你能同意。”
“我不想你再這樣下去,不想你離開我,或者恨我,更不忍心看到她如此悲慘,你知道我是一個有良心的男人。子聰,我們是很相愛的,不是嗎?我能感受得到一直以來你對我的情感。我很知足,既然是夫妻就要共同承擔彼此的命運,你說呢?”卞克林有些激動地扳過耿子聰的肩頭,深情地說道。
“克林,你說得很對,我是愛你的,與你生活的這些日子你讓我真正享受到了一個女人所有美好。如果沒有那件事多好啊!我們可以無憂無慮地過着自己的日子。可……你想像不到這些天我的心裡有多麼難受、自責和悔恨啊!我恨自己不該害了梅美,從一開始就不該啊!”耿子聰淚眼迷濛地轉過身伏在卞克林的懷中,哽咽着說道。
“我知道的,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這些天你過得生不如死的,我也有切膚之痛啊!你能現在對我這樣我感到很幸福,也很慶幸——你還是捨不得拋棄我。你重生了一次,畢竟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我愛你正是因爲這一點。”卞克林輕輕的撫摸着耿子聰的頭髮,有些傷感地說道。“不過你這樣任性可不好,你得聽聽我的勸告,因爲我是你最親的人啊!你瞧瞧你把自己的身體弄得成什麼樣子了?我看着心裡真像刀割一般的難受,你想過沒有?”
“克林,別說了,我以後聽你的。”
“好了,乖,抓緊時間睡一會兒,過兩天等你身體好點我們就一起去看她,好嗎?”
三天後,在C市中心醫院。
“梅美,你聽到我跟你講話了嗎?我是子聰啊!”耿子聰拉着梅美的手,一遍遍地對她說着話。梅美的主治醫生說,只要她最熟悉最親近的人經常在耳邊跟她講話說不定她會有醒來的那一天,這樣的例子不乏其人。
“放點音樂吧!她以前最喜歡什麼音樂?”卞克林一邊和耿子聰爲梅美翻着身一邊提議道。
“這是個好主意,正好我今天帶了幾盤以前的老帶子,只是沒有收音機。”
“你等着,我一會兒就賣來了!”卞克林立即拿起手包離開了。
看着卞克林盡心盡力地樣子,耿子聰的心裡感到一陣溫暖。真是個好丈夫,如果能夠早些遇上一切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啊,人的命運真是不可捉摸。很多時候耿子聰就想不明白,人究竟是爲什麼要活着,爲了事業,愛情,親人還是爲了那些永遠也沒有盡頭的心靈的折磨?那天鄰家的一個大嬸說的一番話也不無道理,她說每個人從一生下來就開始奔忙——纔開始咿呀學語就要練習走路,會走了又要求會跑,好不容易上了學卻從此壓上了學習的千斤重擔,然後是無休止的考試,競爭,挑戰!本想大學畢業喘口氣吧,又攤上了找工作的沉重包袱。要結婚了才發現沒房子沒票子更沒車子,東拼西湊總算安了個家又爲生活的平淡和瑣碎而懊惱,接着該是爲孩子的一生奔波啦!老了老了總該享受了?可又疾病纏身。這些話讓她很有觸動,每每一想到這些,耿子聰心裡就像纏着一堆亂麻。現在儘管日子過得還不錯,但她的心裡總是有些懸,不知道生活會在那一天對她變了臉,所以她開始學會了珍惜。
“梅美,你快點醒過來吧,你這個樣子都快把我急死了。我知道都是我的不好,可你真不該這樣對待自己啊!你這樣做是對我一生最沉重最殘酷的懲罰,知道嗎?我現在比死都難受的!”耿子聰仍舊握着梅美的手,無比慘痛地在她的耳邊喃喃說道。
窗外的陽光靜靜地透過玻璃照射進了病房,早晨的空氣是那樣的清新。一隻小鳥在窗口跳來跳去,是那種很好看的畫眉。耿子聰想起了梅美曾經對她說過,畫眉鳥是一種很有靈性的鳥,傳說每一隻畫眉都是一個美麗的靈魂變成的。如前世你愛過的那個人一般,只要你和它相處久了,它就會成爲你的生命的一部分,如影隨形永不分離。耿子聰悄悄地走近窗前,只微微地一伸手,那隻鳥就乖巧地落在了她的手心,一點也不怕人。
“告訴我,你是代表她而來的嗎?”耿子聰低頭輕聲地問那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