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限臨近,陳洛清晰的感覺到了自身的變化。
還有半年。
這半年他如果不能悟透兩界山,可能就會和芸娘他們一樣,永遠的留在這個地方。
石碑所在的位置非常醒目。
陳洛沒費多大功夫,就在碧水縣的東街市口找到了大石碑。寒風呼嘯,地面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雪,石碑上面掛滿了被寒風帶過來的雪花,凝成一片白板,擋住了下面的文字。
陳洛伸手抹去上面的雪花,看到了下面的文字。
‘幽谷藥神。’
石碑上面的文字,正是當初陳洛在劉剛父親的棺槨裡面找到的故事。
“果然是在這裡。”
手掌貼在碑面,陳洛清晰的感應到了裡面傳遞出來的靈力。這股靈力斷斷續續的,像極了陳洛記憶中的傳說界。這是肉身無法進入的世界,只有睡夢中的人材有可能進入。
羅醫師幼年時候進入的兩界山,並不是現實意義上的。
而是夢中。
他幼年的時候和父母途經碧水縣,在附近停留了一晚。也正是那一晚他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去了兩界山,掉到了藥谷當中,遇見了‘藥谷仙人’,被對方用靈丹救下。
等到他醒過來,對夢中發生的事情堅信不疑,這才把‘兩界山’當中的傷勢投射到了現實當中。就像是尸解仙趙奇一直在提醒他的一句話。
‘真假唯心,切勿動搖。’
雪更大了,寒風肆虐。
陳洛這麼大一個人出現在石碑前面,自然是引起了碧水縣居民的注意。有人在屋內,透過門窗觀察陳洛的一舉一動,他們也很好奇,這個老頭究竟在看什麼。
這麼冷的天,他就不怕凍出毛病嗎?
“還需要找個地方落腳。”
收回手,陳洛喃喃自語道。
“老爺子,您找什麼呢?”
一戶人家拉開窗戶,對着陳洛問了一句。這天眼看着就要黑了,這老爺子看着年紀這麼大,萬一凍出一個好歹來,豈不是不太吉利,壞了一年的兆頭?生意人最是信這個,所以老闆纔會開口詢問。
“找人。”
陳洛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他感覺到了對方的善意,儘管這善意裡面還夾雜了一些害怕自己死掉的小心思,但依舊讓他高興。
“這麼冷的天,您要不進屋來坐坐。”
穿着棉襖的老闆打開門,對着陳洛說道。
“不用了。”
告別了店家,陳洛沿着街道走了一段,伸手在一個硃紅油漆的大門上敲了兩下。裡面的門栓‘哐’的一下掉在地上,門自動打開。
這個院子陳洛早在過來之前就感知到了,裡面住的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劉剛和羅醫師兩人。只是此刻這兩個人就跟睡着了一樣,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屋內其他的劉家人也都是一樣。
當初劉剛離開安寧縣之後,帶着整個家族來到了碧水縣尋仙問道,給家族找一條全新的出路出來。
現在路是找到了,就是族人沒辦法再回來。
“原來是老劉家的親戚。”
屋外衆人看到陳洛進了劉家大院,這才關上門窗,沒再操心。
“你是誰?”
聽到大門這邊動靜的兩個年輕人從內屋走了出來,兩人一臉警惕的看着陳洛,一個人手裡還拿了棍子。
他們都是劉家人留在外面維持家族的。平日裡這些人也會去做一些事,比如買菜、做飯,讓整個宅子看上去和其他房屋一樣正常。但實際上這個院子當中大半都是‘夢中客’,清醒的人就他們幾個。
“你們老爺的朋友。”
陳洛的目光看了過去,他的瞳孔如同漩渦一般旋轉了起來。對面的兩個年輕人下意識地停住腳步,臉上的疑惑之色迅速淡去,等到他們再次清醒的時候,看到陳洛的時候眼中多出了一些敬畏。
‘此人是老爺的貴客,不可得罪。’
書妖撬動了兩界山之後,陳洛獲得了少許力量。現在修改普通人的認知已經不再需要和以前一樣親自動手接觸,只需要一個視線就能做到。
“原來是陳先生,您裡面請。”
兩個年輕人立馬恭敬地將陳洛引了進去,拿着棍子的年輕人也把手中的木棍放在了一邊。
在兩個年輕人的安排之下,陳洛很快就在劉家大院裡面找到了一個住處。屋子內所有東西都是新的,路過隔壁主廳的時候,陳洛還看到了羅中和劉剛兩人的屍體。
他們兩個就像是睡着了一樣,臉上還掛着淡淡的笑容。
呼吸均勻,臉色紅潤。
但陳洛知道,這兩個人已經死了。他們的意識死在了兩界山,留在外面的身體永遠都不可能再醒過來。
“就從這裡開始吧。”
關上門以後,陳洛伸手在桌子上面畫了起來。
他畫的是隔絕陣,在這個世界,陣法力量一樣是不被允許的,陳洛刻畫的這個陣法,只能起到簡單的迷幻作用,若是有人闖進來,他能夠利用這個時間來快速恢復。
片刻過後,一個三角形的陣圖出現在了桌面之上。
少許靈力順着指尖灌注進去,房屋當中頓時升騰起了一層霧氣,把陳洛的身體隱藏在了裡面。
坐回牀上,陳洛盤膝閉目,意識一點點沉寂下去。
‘兩界山’
陳洛在腦海當中不斷默唸這個名字。
意識不斷墜落,無邊的黑暗從四面八方襲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洛只感覺眼前一亮。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陌生的空間,放眼望去,四周到處都是參天大樹。
視線變得有些朦朧,眼角邊緣一直都有霧氣在流動,看什麼都顯得不那麼真切。
“居然這麼容易。”
陳洛向前走了兩步,一過拐角,就發現前面不遠處正立着一塊三米多高的大石頭。石頭正面被人用刀削過,上面用硃紅色的油漆在上面寫了個字——兩界。幼年時候的羅醫師應該就是看到了這兩個字,纔會肯定自己去的地方是兩界山。
過了石碑,陳洛又往前走了兩步。
不過片刻,他便看到了一道人影。對方很明顯也注意到了他,兩人快步靠近。不過片刻便看到了對方的相貌。
“大哥!你終於來了。”
一隻人立行走的龜妖出現在了他的視野當中。
正是陳洛寫出來的‘命龜’花不頑!
在陳洛探索兩界山的時候,安寧縣北。鷹嘴山,一個渾身淌血的人影正撐着一個傷員,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
“鏢頭,撐住啊!”
瘦弱的年輕人不斷抹着眼淚,他拼盡全身力氣,揹着血人亡命奔逃。
“蒜頭,把我丟下,你揹着我是跑不掉的。”
背後的血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清醒了過來,他下意識捏了一下手中的刀。刀刃已經砍捲了,他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只知道自己活了下來。
這個血人正是王小虎。
鏢局的這一趟鏢還是被劫了,但這一次王小虎找到了幕後真兇!
劫鏢的壓根就不是什麼山匪,而是北面的軍隊。這些人早就在潛伏了過來,這些年暗地裡不知道積蓄了多少力量。以前的時候他們都藏在暗處,像是洞中的毒蛇,但現在他們亮出了獠牙。
局勢和謠言傳的一樣,北方就要南下了。
一旦正面開戰,這些隱藏在暗處的軍隊會全部冒出來,到時候天下大亂,他們所有人都逃不掉。
王小虎原本是不想管的。
他只是一個小人物,只想顧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照顧好自己的老婆孩子,給陳叔養老送終。但對方不願意,只給了他兩條路。一條是死,一條就是投敵。
這兩條路他都不想走,所以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可能!要死一起死!!”
蒜頭緊了緊背後揹着的人,又往前走了幾步。
之前如果不是王小虎護着,他早就被敵人殺了,哪裡還有現在。現在讓他丟下總鏢頭獨自逃命,他是絕對幹不出來的。不到對應的環境,很多事都理解不了,以前蒜頭在酒樓聽人說書的時候,總是會笑。
笑那些人明明可以逃掉一個,卻硬是要留下來一起死。
現在他明白了。
因爲獨自逃跑,比死更難受。
他不知道別人能不能做到,但他是絕對做不到的。
“你小子!怎麼就這麼倔?想想你娘,你小子要是死在了這裡,你讓她老人家怎麼辦?”
“我不管!我若是丟下鏢頭逃走,我娘肯定會用柺杖打我。”
蒜頭倔強地說道。
王小虎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說話。
他閉上眼睛,默運功法止住外流的鮮血。既然蒜頭不肯丟下他,那他就要考慮兩個人的活下去的方法。
片刻過後,王小虎在一個路口喊住了蒜頭。
“前面有一個山洞,裡面的熊瞎子被我宰了,先進去躲一躲。路上這些血跡都要清理。還有,你一會往東面走一段,記得腳印要重迭,回來的時候倒着走,不要留下返回的腳印.”
王小虎開始說一些細節。
蒜頭聽的很仔細,過程中頻頻點頭。
半刻鐘後,蒜頭把王小虎背進山洞,然後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王小虎見狀嘆息一聲,他伸手入懷,從裡面取出幾瓶金瘡藥塗在傷口,體內功法不斷運轉,加緊恢復實力。
他讓蒜頭佈置的這點障眼法拖不了太久,一旦被敵人發現,他們兩個都會死。
只是眼下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拼死一搏。
正準備塗抹金瘡藥的王小虎動作一頓,他在懷中的發現了一個白色的瓷瓶,裡面裝着兩顆紅彤彤的丹藥。在瓷瓶邊上,還有一個白色的小紙條。
“保命用的,一人一顆。”
王小虎瞪大雙眼,死死捏着手中的紙條。
這是陳叔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