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賜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在燕軍的控制範圍內,居然會出現這麼多的東胡斥候哨騎,當看到前方那十數個東胡人時,第一反應,他以爲自己眼花了。第二反應,撥馬便逃。
身後傳來的呼喝聲與利箭的破空呼嘯之聲,曹天賜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這的確就是東胡斥候,可這裡,還是燕軍的控制區域啊,這些東胡斥候是從哪裡鑽出來的,自榆林,遼寧衛,到邏些,不是已經全都落到了燕軍手中麼?
這些都不重要了,曹天賜現在想的是,如何能逃出性命去,他不認爲自己是這些斥候的對手。胯下戰馬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曹天賜咬着嘴脣,這些天來,一直沒有很好的休息,這匹馬也是疲勞不堪,長途逃亡只怕是支持不下去了,一旦馬兒堅持不住,自己可就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遑急地擡眼四顧,左邊不遠處,盤山山脈的分支鷺山巍峨聳立,一咬牙,轉向逃往鷺山方向,進了山,或許自己還有一線生機。
就是這麼一轉向的短短瞬間,雙方的距離便又拉近了一些,曹天賜整個身體都伏在馬上,腳尖不斷地擊打着馬腹,摧促馬兒向前狂奔,戰馬的嘴角已經流出了白沫,眼見便已是到了極限了。
不時有利箭呼嘯着從頭頂,耳邊飛過,曹天賜手裡緊緊扣着騎弩,卻沒有轉身射擊,在這些高速奔馳的戰馬之上,他並沒有把握能將對手射下馬來,與其如此,還不如留下這幾支弩箭,等到了林間,再做計較。
戰馬突然慘嘶一聲,向前猛竄數步。曹天賜心中一驚,知道戰馬必然已是中箭,不再有任何遲疑,他身體緊繃,在戰馬倒下的那一瞬間,猛地向前竄出,在地上一連十數個翻滾,消去那巨大的力道,然後一躍而起,頭也不回。狂奔向已經近在眼前的茂密的樹林。
奪奪有聲,數枚羽箭釘在樹杆之上,卻是遲了一步,眼見那青色的衣衫在林間一閃而沒,十數個東胡哨騎都是厲聲怒喝起來,紛紛縱馬趕到。
樹林茂密,從這裡,一直連通到鷺山,一入林子。便如鳥如叢林,想要從其間將人抓到,不異於大海撈針,但這十幾個東胡人顯然並沒有放棄。分成兩撥,一撥縱馬飛馳而去,剩下的卻還有五六人,躍下馬來。抽出彎刀,衝進了樹林。
天上月兒半彎,透過樹林。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又一個或圓或缺的斑影,曹天賜蜷縮在一個樹洞之中,從懷中取出一塊肉脯,三兩下咀嚼着吞下肚去,水放在馬鞍之旁,現在已經沒有了,幾塊肉脯下肚,卻更是讓他口乾舌燥。他知道自己沒有多少休息時間,那幾個王八蛋的東胡哨騎,簡直是將他看成了獵物,與他展開了一場追捕與反追捕的遊戲,綴着他已經整整小半天了。
不幹掉他們,自己根本無法脫身。半眯着眼睛,曹天賜迅速地盤算着脫身之計,這剩下來的六個斥候,極有經驗,相互之間,距離保持得極其恰當,無論自己去襲擊哪一個,接下來都會陷入他們的包圍之中。
更可惱的是,這幾人之中,必然有一個極擅追蹤,無論自己想出什麼辦法迷惑對手,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總是能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死死地跟着自己。
必須幹掉他們,否則自己就要死了。曹天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對手給養充足,便是再與自己玩上兩天也無所謂,但自己可就不行了,時間越長,自己的體力,精力都會下降,到了那個時候,可就是人爲刀殂,我爲魚肉了。
自己死了不打緊,可身上還有蔣長史寫給將軍的密信,看蔣長史那鄭重的神色,這封信的內容只怕非同小可,而且這裡出現東胡人,不是一個什麼好兆頭,這裡不應當出現這種規模的東胡哨騎的,而且看他們的模樣,根本不是什麼被擊潰的散兵,而是有組織有規模的出現的,追捕自己時,也是從容不迫,只有一種可能。
щшш ⊕тTk án ⊕¢O 曹天賜瞬間汗流浹背,他的這個猜想,將自己也嚇到了。
這附近有大股的東胡人軍隊。
怎麼會這樣?這裡可是燕軍的後方。向北,是徵東軍控制下的鎮遠,向南,是盤山要塞,這兩個地方無論是哪一個,都儲積着大量的軍用物資,如果在這個地方出現了大股的東胡人,那麼他們無論往哪個方向去,都會截斷己軍的後路,斷掉己軍的物資給養。
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曹天賜手微微發抖,不行,自己得將這個情況搞清楚,不然,徵東軍要吃大虧。
鑽出樹洞,曹天賜貓一般地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樹叢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曹天賜伏在草從之中,在他的對面,一個東胡人貓着腰,小心翼翼的出現了,在他的左右,另外兩個東胡人保護着他的左右兩翼,他們一步一步地接近了曹天賜藏身的所在。
曹天賜猛地竄了出來,向後飛逃。
“抓住他了!”領頭的東胡人大喜,拔腳狂追,剛剛踏出數步,轟隆一聲,腳下一腳踩空,整個人已經墜了下去。那是以前獵人用來獲獲大型野獸的陷阱。
一個東胡人墜下了陷阱,曹天賜卻是頭也不回,徑直向前猛逃,果然,向前奔逃不久,左右便出現了另外幾個東胡人向他包抄過來,剛剛他要是與前頭幾個稍有糾纏,此時便已經落入對手的包圍之中。
一刻鐘之後,曹天賜甩掉了三個尾巴,又繞了回來。幾個東胡人料定他要遠逃,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又回到了設下陷阱的地方。
馮發勇教給自己的那些東西還真是挺有用,曹天賜在心裡想着,不過這傢伙也不是什麼好人,在扶風無聲無息的陰了自己一把,可惜最後自己沒有逮着他,那傢伙像一條狐狸一般,陰了自己之後便逃得無影無蹤,下一次碰上他,定然要捆起來狠狠揍一頓屁股。
輕輕地撥開草從,前面傳來哼哼的聲音,兩個東胡人正費勁地將掉進陷坑的那個倒黴蛋弄出來,這傢伙也正夠命大的,這坑裡可是插有削尖的木樁的。
曹天賜端起了騎弩,這個距離,便是閉着眼睛,也能射中對手,感謝那個大聲呼痛的東胡人,正是他的慘叫聲,掩蓋了自己的動靜。
哧哧兩聲,兩枚始終前破空而出,兩個剛剛將同伴拉出陷坑的東胡人身體一震,半轉過身子,不可思議地看着從草從之中露出頭來的曹天賜,然後轟然倒下。
剛剛從陷坑之中脫身而出的傢伙大叫起來,曹天賜一掠而至,揮肘一擊,砰的一聲,這傢伙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伸腳一踢,將其中一個東胡人的屍體踢下陷坑,將剩下的兩個傢伙擺好,自己則躺在他們的中間,這個角度,無論你從那個方向,都不可能在第一時間看清,只能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可惜沒有時間換上這個東胡人的衣服,否則便是天衣無縫,不過此時,曹天賜也只能賭上一把。
不遠處傳來嗖嗖的奔跑聲,跑在最前頭的一個東胡人大聲地詢問着,曹天賜緊緊地握着佩刀,透過屍體的縫隙,緊張地盯着急奔而來的對手。
還好還好,這幾個傢伙拉開了一定的距離,這給了自己最好的機會。
“出什麼事了?天啊,怎麼會這樣?”跑在最前面的東胡人奔到了這幾具屍體跟前,一切如曹天賜所料,他沒有注意到兩具屍體的夾縫裡,還藏着另外一個人.
刀光一閃,來人長聲慘嚎,雙腿自膝以下,被一斬而斷,曹天賜一躍而起,半蹲在地上,騎弩之中,最後一枚短箭呼嘯而出,將第二個回援的東胡人射翻在地,丟掉騎弩,轉身,揮刀,卟哧一聲,被斷掉雙膝的倒黴鬼身首異處.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當第三個東胡人回到這裡的時候,曹天賜已經站了起來,握着手裡的佩刀,冷冷地看着他.
現在,一比一.
沒有任何的廢話,兩個人都是紅了眼睛,瞬間便激鬥在一起.單人格鬥,正是曹天賜所擅長的,高遠所教給他的格鬥術,最適合這樣的戰鬥.數年以來,曹天賜一直勤練不休,早已嫺熟之極.
一柱香之後,戰鬥結束,曹天賜大口地喘着氣,自己到底還是年紀小了一些,身體對抗遠遠不如對手,要不是將軍教的格鬥術精妙之極,自己鐵定不是眼前這個大漢的對手,饒是如此,自己身上,也被削了好幾刀.
在扶風城裡,那些沙包陣的好處,此時便體現出來了,在鋼刀及體的那一霎那,他總是能及時的扭轉身子,讓對手刀由砍變成削,雖然避免不了受傷,但用受傷換一條命,可就賺大了.
對手已經徹底死翹翹了,一雙死魚眼瞪得大大的,曹天賜呸了一口,走到陷阱口,猛地一腳踢在最先掉進陷坑的傢伙.
那傢伙身子一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曹天賜笑咪咪地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