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甲本來也想見刀兵,殺些人頭滾滾的。
但許父勸說道:“玉山是你的老家,也是我們的宗族所在,我們在老家尚且不能得人心,得仁言,又怎麼能帶出一支心腹呢?”
“這事交給我吧,我也是舉人,也是地主,可我也有崇高的理想,我會去說服他們的。”
同族同鄉,若非真十惡不赦之惡霸,確實不好下死手,不是因爲一點小矛盾就“你已有取死之道”。王道聖道,從來不是恐怖鎮壓的統治。
許甲的道國更是如此,或許更應該少勞民之心,少勞民之力,可這亂世中,又怎麼可能獨身世外,無不可勞心勞力以建設美好之家園。
有許志遠親自出動立標杆,加上陳公明帶着五百帶着燧發槍的道童,在玉山德興二縣招募兵馬,基本有些眼力見的都知道,這是舉大事了。
膽小的瑟瑟發抖,膽大的已經來投了,不少家裡面老母親抓着兒子的手道:“許公給我們分田地,我們沒有什麼好報答的,他能看中我們窮苦人什麼?無非是我們的一條命罷了,這世道亂起來,我們還能有口飯吃,有衣服穿,已經比之前好許多,你們給他賣命,不會虧待的。”
只是這些抱着賣命的年輕漢子到了募軍處,便得知,年紀小不要,家中獨子不要,新婚娶妻沒有生育子嗣留下後代的不要……身高太矮的不要,扁平足不要……
以至於大部分人直接被打回家了,還覺得受到了侮辱:“我扁平足怎麼你了?”當場刷了一套拳法,唸了一首詩。
但依然被殘忍的刷下去了。
爲啥這麼瘋狂呢,因爲一塊牌子上寫着:“參軍光榮”。可不僅僅是面子上的光榮,這裡子上,會當場發一套作訓服,一套貼身裡衣,一雙鞋子。
雖說現在還沒有石油化工,基本該是怎麼樣的甲,還是怎麼樣的甲,並沒有太多類似高科技,但耐不住,這玩意和符籙,煉器搞上關係了,這既不修仙也不科學的路子是越走越野。
這看着古今結合,亂七八糟,卻出奇的符合審美,這些合格的漢子當場穿上,就像是天神下凡,天兵天將一樣,走路都聲音大了起來。
然後就被拉訓了,訓練向左,向右,原地地踏步……
這左右每每被弄反,便會引得圍觀募軍的百姓嘲笑:“這夯娃子,怕不是腦子出問題了,怎麼左右都分不清啊。”
他們住的宿舍,其實就是早前道童們在建道觀的時候,自己建的圍樓,裡面早就完善許多了,那種上下牀,打的地下井的水……
他們到了那裡,被分成伍,什,隊,班。二伍一什,二什一隊,二隊一班。
從此同吃同住同訓,在這裡,他們會拉練,會學會用燧發槍,會看懂戰術指揮,會聽從命令,還會學習武功,吐納呼吸法,以及授“靈寶道民籙”,或者說,他們應該是“靈寶道兵籙”。
“兵籙”區別“民籙”,更符合殺伐之道,可以通過戰爭,訓練,“獲取經驗”,從而進行升級,就像是那種戰爭遊戲,所對應之星辰,是天上的破軍星,貪狼星,七殺星,熒惑星,飛廉星,計都星……等等兇星,妖星。
這些都是許甲所設計的,倒不是說殺戮增長經驗,只是藉助天上星神特性,給予一場類似祭祀的戰爭,如此獲得升級,加上經歷生死,人本身就是會蛻變的。
………
募兵工作很快完成了。整個玉山,常德的工作開展的還算順利,或者說十分順利,大家都積極配合。
陳公明,招收了整整兩千良家子弟兵,還有一千民兵自訓隊,用來維護兩縣治安問題。
那些去過島上的,學過法,和土著人幹過仗的道童,或者說過去了三年了,他們也長大了許多,不該叫道童了,他們亦成爲了最合適的基層士官。
正如許甲制定的,在軍隊建立支部一樣,這些道童,無疑是最擁促許甲的,很多都已經完成了人仙初期的修行,進入了人仙中期,像是阿美莉卡那邊的弟子,比如李仁泰之流,如果不是熱武器的加持,他是打不過這些人的。
有兩千五百道兵,如火如荼訓練兩個月,周邊縣的縣官,鄉紳,都是心驚膽戰,有的上報朝廷,告發謀逆造反。
這告發的文書,因爲驛站的大量倒閉,速度緩慢,朝廷回覆文書下來後,已經是半個多月了,還不是皇帝的旨意,是中樞的旨意:着縣令自行募兵,處決謀逆,或可詔安。
無他,造反的太多了,他們管不過來,甚至有些生氣,你江南西道也沒遭什麼災啊,你們怎麼也湊熱鬧造反啊?
中原造反也就算了,今年是天氣反常的第三個年頭,春洪,夏旱,瘟疫,饑荒……
別看江南西道好似太平一片,可外面早已經殺瘋了,尤其是中原地區,基本已經到了歲大飢人相食的程度。
朝廷官員認爲,江南西道沒有造反的基礎,若有造反,肯定是江南西道官員不行,要派遣官員安撫地方,督察江南西道。
再一個,朝廷沒錢了,而且皇帝登基沒幾年就駕崩了,現在當務之急,是立年僅七歲的太子當皇帝。
小皇帝好啊,小皇帝代表沒有人指手畫腳,可以達到權利的巔峰啊,許多官做了一輩子,無法施展自己的抱負,政治理想,乃至於擺爛。
可如今有了小皇帝,那就太妙了,只要掌握了小皇帝,我不是想怎麼變法怎麼變法,想怎麼改革怎麼改革?
他們認爲,外在的叛亂是暫時的,只要自己在中央掌權,施行自己的政策,就一定會天下太平,完全看不到,整個大寧朝,已經是一具走向衰敗腐爛的屍體,他們是屍體內蠕動的蛆蟲,興奮的蠶食着腐爛的血肉。
於是乎,許甲本來想着,玉山常德兩地,是自己的治境,早就有仙堂弟子傳教,自己也顯靈弘法過,就有對應的基礎,也如同許志遠許父所言,這裡是自己的老家,到了別的地方,未必有如此順利。
可沒想到,到了攻城掠地的時候,竟然也如此簡單。
來到婺州,婺州官員已經棄印了,城中百姓將地主綁了出來,兩個眼睛放光明,問道:“那位是許公?”
許志遠本不參加攻城掠地,奈何他人氣極高,陳公明便也帶着他。
這是好事,也不完全是好事,捧得越高,摔得越狠,甚至許多人自立農社,盲目跟風,其實只是草頭王一類,打着名號,做着大碗喝酒,大稱分金,大口吃肉的事情。
他們將均田土改和一些土匪綠林的形象結合起來了,又有些有傳了些神神鬼鬼的故事,趁機撈取好處,總之也算羣魔亂舞。
許志遠到了婺州城,便入了衙門,招來了本地素有名望的人,來問詢事情,先是主持了均田工作,再一個就是覺得這樣一個個去均田太慢了,讓他們自行均田,又會影響自身隊伍形象,容易產生太多問題了。
如此就必須要培訓一波人,讓他們去各村指導均田工作,也要派人保護他們的安全,健康。
許志遠拿出鏡子,藉助着施展了“千里庭戶圓光術”的法器,用的是多聞童子,廣目童子,兩個小鬼的神通,音畫同步,向許甲問策。
許甲也沒想到自家老爹這麼早就遇到了這樣的問題,開口道:“這就是我們的問題了,如果人手不夠,我們要做減法,而不是一味的擴張,想着接收全部,我們需要消化,爹你且在婺州住半個月一個月,在婺州解決問題,請老百姓一起來審案,除卻均田外,還要切實的爲老百姓解決一些問題,我們是來均田的,可只是來均田的麼?均完了就走,還是要留下我們的人,繼續做工作,不讓他們捲土從來?”
“我們的優越體現在哪裡,我們的制度怎麼將一座城池,連同鄉野十幾萬人口,認同我們,認爲我們真是和他們不一樣?”
“維持婺州運轉,然後給老百姓解決就業,大興土木,只管下命令,剩下的工程,讓本地願意管事的人來管,提拔任命一部分值得信任的人,然後再去下一個地方。”
“拿下婺州簡單,那官員都跑了,可拿什麼治理了?他們弄的一塌糊塗,刮地三尺,百姓在我們走後,日子能不能過好?”
許志遠聽了,恍然大悟,明白首重所在,便在縣衙住上不走了,開始一心一意做事。其他地方暫時假冒的人均田,也不必管,只告知百姓,自己還在婺州,要在婺州呆多久,下個地方會去哪裡。
一時間,那些混水摸魚的,反而在這樣“靜”的狀態上,顯得很刺眼了,不少百姓發現他們根本不是許公的隊伍,紛紛破口大罵,有的則是厚着臉皮,主動來婺州投獻,說自己已經掌握了某某地,在某某地完成了均田,希望許公能封自己爲官……
這些都是跳樑小醜,許志遠不着急後,便自會用“法界”的辦法,用許甲的名義“夜審陰”。
白天的時候斷案,均田,晚上的時候,元神出竅,到了那城隍廟,城隍都只能乖乖來迎接許志遠,恭敬道:“許公。”
於是許志遠能從城隍這裡,獲得對應情報,做到明察秋毫。
拿下了婺州半個月後,在信州的百姓就等不及了,信州官員知悉鎮壓不住百姓民情,也很難逃走,便帶頭歸降,主動說明願意均田,甚至城中鄉紳地主,各姓世家,也希望可以“自己均自己”的田,不要讓外人抄家均田。
當然,這算盤打得太好了,想要矇混過關,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只是許甲十分失望,竟然一場仗都沒打,這些江南西道的官員都是軟骨頭麼?
這倒是許甲誤會了,江南西道的南昌太守,是一個懂武備的,他早得了消息知曉有人造反,於是積極訓練兵馬,在鄱陽練水兵三千,又拉起步卒兩萬。
爲啥有這麼多錢訓練兵馬,因爲這些鄉紳世家都怕了,怕他們來均自己的田,革自己的命,許甲這邊其實沒有殺很多人,他們這邊描述的就是見人就殺,男的超過車輪的就殺,女的就嫁給泥腿子做老婆……
只是他們忘了,鄱陽也是許甲的地盤,鄱陽的順濟小龍王,是南海龍敖嘉的分身,鄱陽水府,是江南西道地司衙門,掌一切妖鬼之事。
這南昌太守水軍大船,訓着訓着,就被一陣狂風捲到了鄱陽湖中間,隨後一條龍出現,對着船上的官兵們道:“許公託我告訴你們,快回老家,是按人頭均田的,男丁一個人三畝,女丁一個人兩畝,你們回去再立馬取個媳婦,就能分五畝田了。”
隨後將船推上了岸,官兵們脫了兵甲就跑路了,這船則在夜裡運到了饒州。
不僅僅是水軍,在些步卒中,也逐漸起了言論,不能停止。
“俺家裡有七口人,俺爺,俺爹,俺娘,俺哥,俺嫂,俺,俺侄子,俺……如果俺回去再取個媳婦,就能多分到五畝地,再生個大胖小子又能分到兩畝地,這七畝地,一畝好田,買下來要八兩銀子,一家人開荒要三年,我去哪找這五十六兩銀子啊。”
“俺家俺爹俺娘都種不了地,身子骨弱,早年生病拖累死的,現在就俺哥俺嫂帶着三個娃娃,我如果不回去,如果分了地,那麼些地,俺哥也種不完,肯定會被收走的,要是俺和俺哥一起種,就肯定能種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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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種地已經精耕細作了,一季畝產約莫兩三百斤左右,一年一畝能產糧食五百多斤,一個人口糧一年約莫八百斤,一個成年人,三畝田其實是完全夠養活人的,至少餓不死。
當然,這是不考慮亂七八糟的稅收和徭役。
不過許甲分田,還給老人和小孩,女子分,雖然分的少,都是兩畝,可她們口糧吃的少些,這些便是多的,賺的,至少年年口糧有剩,剩多少,剩明年一年的口糧沒有問題,這增大了農民抗風險的能力。
不像是從前,農民種地,連種到口糧都沒有,種子還得去借貸,青苗貸看似好意,其實就是壓在農民身上的一座大山。
現在有這般希望,大家如何不向往?
這些當兵的,都是農民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