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主客應允,外面的陰兵鬼將便將黃老太放了進來,由着胡金花領着進來。
胡金花看到他這副狼狽模樣,都有些不忍心:“怎麼搞成這副樣子了?”
“我追尋邪教妖女下落,到了玉山腳下地藏庵,被夜叉護法發覺,那夜叉是用僧人舍利子,屍骨煉製出來的妖屍,力大無窮不說,還有一些參雜了佛法的邪術……”
“唉。”
黃老太進到屋中,就傷勢爆發,口中吐出一口血,法力散了大半,頭髮全白,面容枯槁毫無血色,幾乎只吊着着一口氣。
城隍看着這黃老太,又看看許甲。
許甲倒是面無表情,這表演痕跡太重了,不過倒是有本事,將傷勢壓到現在才爆發……
“黃家廟黃天樑妻黃琵婆拜見城隍大老爺,拜見許上真!”
許甲不應答,只和小狐狸們道:“我不是教了你們咒棗法麼?還不快給她治治傷!”
又道:“黃琵婆,你不要急,這傷治的好,不必一心求死。”
胡金花又裝了一碗雞妖煮的湯,加了一枚補中益炁丹,叫黃四郎,黃九娘兩個餵給黃琵婆吃。
黃琵婆還想要賣慘訴苦一番,結果被堵住了嘴,當即知道自己表演痕跡太重,衝撞了這兩位的談話。
只是喝着雞湯,發現這雞湯鮮美無比不說,更有一股綿綿元炁,滋補五臟六腑,雖然她狼狽不堪,斷了一隻手,瞎了一隻眼,也受了內傷…可是運功煉化這雞湯,還是可以遏制傷勢惡化的。
喝完了雞湯,小狐狸又遞過來剛剛採來的野棗,一共七枚,都是祝咒過的,她不好不吃,於是一顆兩顆,吃了果,吐了核,夜叉打中的地方留下的屍毒惡煞,一一隨着棗核吐出被拔除。
咒過的棗子有五行五臟之炁,具備調和之用,吃了下肚後,這黃琵婆老太,面色都好多了。
城隍看出許甲有意不想這個黃鼠狼死掉,欠下人情債,最起碼不是死在這裡,便也彈出一縷香火法力。
城隍出手,你想死都死不了,畢竟城隍便是管轄一地死籍的長官,還具有初步的“審判權”。
黃老太剛剛泄的法力,崩的傷勢,算是白泄了,白崩了。
黃四郎和黃九娘一開始心疼死了,一邊喂她吃東西一邊掉眼淚珠子,現在見她好得差不多了,連忙給許甲磕頭,記住了恩情。
黃老太嘆氣:這兩個傻孩子,一點心眼也沒有,老太婆就是要他照顧伱們兩個,結果反而你們兩個被他給感恩戴德了……
死不成就死不成吧。
黃老太穩了下來,許甲便笑着對城隍解釋道:“此前有一邪道人,流轉到此,要煉五行煞,因此害了我命,我遭受劫難,領悟前世,後面算出邪道人氣數最薄弱的時候,將其斬殺了,魂魄都用太陽真火燒得魂飛魄散了。”
“本來以爲這事已完,沒想到後面又探到有長生教聖女來到玉山,我算出這裡面有些因果,至於這黃琵婆,則是治清風亭雞妖的時候,結了一些緣法,正好我扯不開手,便叫她去打探消息。”
許甲指着法壇上的黑碗:“便是此物了。”
城隍看去,露出訝異表情:“這是黃天教的生米碗啊!”
許甲好奇:“城隍爺也知道此碗來歷麼?”
城隍摸摸鬍子:“這如何不知曉呢,當年黃天教宣揚,蒼天失德,黃天當立,用的就是糧食收買百姓,這碗邪門,但凡是黃天教祭酒便會祭煉一個,一碗米放進去,等倒出來的時候,就是一座米山了。”
“本官當年爲官時,恰逢饑荒,便想過尋來此碗,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厲害,可以解萬民饑荒。”
許甲當即拿下碗來,遞給城隍:“如今也可以試試!”
胡金花挖來一瓢米放入碗中,城隍對此也是好奇十分,運入法力,果然這米就開始溢了出來,好似形成了一個米泉,噴涌而出。
城隍過了一會,忽然面色一變,開口道:“原來如此。”
許甲亦好奇:“如何?”
城隍道:“這碗盜卻天機,乃是和國運龍脈掛鉤,將王朝賦稅作籌碼,好似借陰債化作陽財,這一碗米,借來,還作一米山。”
“是這黃天教立下黃天道國之後,要對百姓要收的糧稅提前透支,用掉,倒果作因,化虛作實……好大的法力!”
“提前收稅,還收到了一百年後了。”許甲總算明白了。“對的,每個百姓借米一碗,便算是黃天道國的國民,得米一山,黃天之民又以此佈施,吸引人加入,雪球越滾越大,最終卻崩了……”
“幸虧黃天教已經覆滅了。”城隍搖搖頭。
許甲道:“那提前支了稅,後面難道就不收了麼?”
“自是收的,只是黃天道國宣揚,他們立下萬千神靈,賜福土地,可以使得土地畝產數千斤,如此便不需要百姓交糧稅了,百姓聽聞此教不收糧稅,便紛紛投靠,在大楚末年,已經教衆數百萬之多,甚至許多官員都投身信教,希望得封神位。”
“那到底封了神沒有?”許甲好奇。
“封了。”城隍道:“但大部分又隨着黃天教覆滅而消亡了,只少部分摘了出來,反水投靠明主,成了正神。”
“據說黃木椿,就是黃天教的祭酒出身。”
許甲對這些歷史並不大知曉,畢竟許家藏書不多。
城隍也看出許甲對這些古時之事非常感興趣,他生前爲官,也是正經的科舉進士出身,博覽羣書,通讀歷史,不然也不會在爲官期間,百姓鬧饑荒,想到要找這個生米碗。
“此物不止可以生米,還鎮殺過蜈龍!”黃琵婆忍不住道。
城隍點點頭:“說起來這也是玉山諸山的傳說之一,不過玉山真正得名,還是因爲上古之時,此處產玉,故而名爲懷玉。”
“包括金沙溪,也是因爲它真的產金沙,江南西道自古就是物華天寶。”城隍摸摸鬍子道:“傳聞玉山,還有天帝親自登臨呢!”
“什麼天帝?哪位天帝?”許甲對這些特別感興趣。
“呃,是黃天教封的那位天帝,據說在此處顯靈過,並贈玉遺玉。畢竟黃天教便是在江南西道興發,後入天府壯大,乃至於席捲天下,他們供奉的就是黃天聖尊,認爲蒼天所化的天帝失了德行,所以才主動禪位,以黃天繼位。”
“神道之事,誰說得準呢!”城隍道:“因此處鍾靈毓秀,纔會引得千年蜈蚣精在此落腳修行,想要身合龍脈,化作飛龍,天龍。”
“至於他說是苗龍,九黎真龍,那應該不是,如果真是上古蚩尤之時人物,以黃帝歷而言,則有五六千年,五千多年前就能和輔佐黃帝的應龍打得有來有回,不至於被黃木椿就給收伏了。”
城隍對本地歷史還是比較深入的探索瞭解過的,並且有自己的解說:“要麼就是黃木椿爲了吹噓自己,強行將蜈蚣精擡高來,要麼就是蜈蚣精說謊了。”
黃琵婆呆了,這麼多年她都是深信不疑,祖先勇鬥蜈蚣精,將蜈蚣精化作了山脈,結果玉山不是蜈蚣精化的,或者蜈蚣精要化也只化了一小塊地方,並非玉山全部,玉山得名是因有一位天帝在此落腳,留下帝玉,化作玉脈。
這給她的打擊不小,她可從來沒覺得祖先說謊。
要是別人,她早上前理論了,可偏偏這是城隍說出口的。
那麼城隍爺有錯麼?他能有錯麼?
心中神破滅,黃琵婆一時呆滯。
許甲道:“治殺千年蜈蚣精,也是極爲厲害的,別說千年蜈蚣精了,便是這百年雞精,我也是是掐算天機,尋其根腳,才能將其一舉殲滅。”
“那是自然,不然黃家廟也不至於綿延這麼久。”城隍轉而對黃琵婆道:“你們黃家廟多少年了?”
“自有記載起,有六七百年,能追溯到大恆朝前面的大越朝。”
“差不多。”城隍接着問道:“看你剛剛火急火燎,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來,差點要命,如今可好多了麼?若是好多了,那便再接着,把你前面想說的,說出來便是。”
黃琵婆喝了湯,吃了咒棗,現在是死不了,得捱到兩百年大劫,還有兩三年……
此時情緒並不高:“小妖打探了消息,追逐到了玉山腳下的地藏庵,發覺此庵已經完全由邪教控制,布成了邪教堂口,尼姑們被折磨至死的不少,小妖還要進去,便被夜叉殭屍發現,這些夜叉抹了彩,裝作雕塑,實際上是可以活過來動的。”
“小妖被發現後就出逃,這些夜叉中,卻有些帶着翅膀,可以飛天,若非小妖機敏,半途將他們甩開,入了水中,藉着夜色遁走,只怕活不下來的。”
玉山城隍聽聞,坐不住了:“你說什麼?地藏庵也被控制了?”
“對的!”
許甲也皺眉了,一開始那山居觀,也就是邪道人藏匿的地方,許甲以爲是有問題的,但後面見到那道元神主動投入山神口中,許甲對山居觀的偏見便消失了,認爲也是爲邪師所迷惑。
可地藏庵是尼姑清修之所,佛門清淨之地,怎麼也會遭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