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明珠邊說邊去扶若隱,“明珠……”,若隱卻低垂了頭, 眉頭緊蹙, 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支吾了半響, 終於嘆口氣, 道:“若隱口寡淡得很,忽然很想吃桂子糕”。
“原來是想吃桂子糕!呵呵,這有什麼爲難的, 我立刻去買”,明珠展開笑顏, 幸好他只是想吃桂子糕, 如果他要去五穀輪迴之所, 纔是真的爲難呢。
思及此不由就噗嗤一聲笑,若隱擡起眼簾來, 訝異地看向她,她忙一吐舌頭,聳肩道:“你在家好好的等着,難得你開口提什麼要求”。
將若隱扶上牀,再把枕頭塞到他身後, 令他半躺半臥, 明珠這才滿意地拍拍手, 道:“我知道北疆有一處賣桂子糕極好的地方, 只是有點遠, 恐怕回來得會晚一些,你需不需要去五穀輪迴之所?”。
“不, 不需要了”,若隱早已紅了臉,恨自己不能像明珠那樣大大方方的,只是一個勁地搖頭,道:“若隱不需要,不需要”。
見他的窘樣子,明珠忍不住笑,又生怕自己會嚇到他,乾脆施了個土遁術急急離開,她恍惚記得,北疆城有處張麻子桂子糕鋪子,賣的桂子糕遠近聞名,只是眼下尚早,也不知鋪子開張了沒有。
見明珠離開,若隱方長吁口氣,試着動了動手腳,竟驚喜的發現,活動自如!猛瞥見被明珠放到桌子上的青鸞劍,手一抄,劍已在手。九虛山的仙丹,來去匆匆的佑塵,師父斷了他筋骨,佑塵卻又拿着絕不可能輕易得到的仙丹過來接骨,這一切的一切,都令若隱心中疑團重重。立在地上,手撫着青鸞劍身,若隱緊蹙眉頭,竟癡癡地入了神。
忽然想起片刻前明珠說的那一句“在家等着”,若隱只覺得心中蕩起暖意來,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簡直比聽到九天神帝欽點他成仙還要令人歡喜。
家?真的可以有一個屬於他孟若隱與明珠姑娘的家麼?
恍恍惚惚的,似乎那人兒正站在面前巧笑嫣然,下一刻卻又變了臉,怒斥道:“你騙我?!虧我還如此信任你,原來你一直在騙我!”。
若隱立刻驚出了一身冷汗,忙着用手拭汗,卻見眼前突然出現另一隻手。
那手白皙細嫩,手裡抓着塊金絲帕子,帕子上繡着團龍,若隱僵住,這人居然能悄無聲息的出現,可見實力非凡。
又聽得一道溫和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那聲音聽了,令人覺得如沐春風一般: “洪荒上神,一千多年不見,你過得可好?”。
“誰?”,若隱手握劍柄,豁然回身,立刻愣在原地,只覺得從頭頂升起寒意來。
這身後立着的人,居然是另一個自己!
那眉眼身形,除了眉梢的淺痣以外,無一不同,看着他就像在照鏡子,只不過眼下這人身上那威嚴的氣勢,卻是若隱所沒有的。
“你是誰?”,若隱蹙眉,很快鎮定下來,沉聲問道。
“你不記得了”,那人試探着問。
“若隱未曾識荊”,若隱客氣地拱手,眉頭蹙得更緊。
“唉……”,那人長嘆一聲,不再說話,揹負着手環視四周,良久方道:“忘了就忘了吧,有時候能忘了比記得要開心得多”。
“篤篤篤”。不知是誰在叩門,還未等若隱應聲,那人已搶先一步,沉聲道:“進來”。
緊閉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一人着官服進來,依稀可見門外還立着幾個人,這當先進來的男子大約二十七八年紀,一直低垂着頭,也看不清面容,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先前那人身旁站定,畢恭畢敬說道:“天帝,太白金星已到”。
那人點頭,道:“讓他進來吧”。
“宣太白金星”,那二十七八的男子高聲道。
若隱早已被弄糊塗了,見那與自己面貌一般無二的男子一副主人架勢,又不好多言,只是杵在原地,靜觀其變。
隨着那一聲宣,就見門外進來一人,手持浮塵,嘴角不笑也翹,一雙眼精光內斂,他一見若隱,立刻撫掌道:“上神,一千多年不見,一向可好?”。
“上神?您可是識得若隱?”,若隱只覺得心中疑惑又多了一分,見衆人皆是一副舊識模樣,偏偏他記不得,難不成這些人都是自己前世的相熟之人?!
忽覺心中一驚,再仔細想來,太白金星?!天帝?!若隱猛然間大悟,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聲聲道:“九虛山棄徒孟若隱參見九天神帝,見過太白金星”。
那人滿意地點頭,目光卻轉向太白金星,太白金星瞭然地走到若隱面前,雙手扶住若隱胳膊,道:“上神快起來,您拜我可就折殺我了。在九重天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然眼下您轉世了,可這不眼門前兒的就要重回大荒,今後太白還要您多加照顧呢”。
“星君說的話若隱不明白”,若隱早已一頭霧水,那太白金星見若隱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噗嗤一聲笑,道:“您不需要明白,您只需要知道,好事來了就成”。
“若隱還是不懂”,若隱眉頭擰成了結,道。
“唉!長話短說,您當年本來好好的就要到大荒做上神,後來被龍女牽連轉了世投了胎,天帝那是一個難過啊。可三界六道自有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是!於是天帝就一直找一直找,直到今日他老人家方知道了您轉世在北疆,又偏偏再次受了龍女蠱惑,被抽仙筋斷仙骨,可這事兒您也別怪靈虛那老傢伙狠,他可是爲您好呢。如果沒這次的抽筋斷骨,您充其量今生做個小仙,那可比洪荒上神差遠了去了,而您抽了筋斷了骨呢,恰如一張白紙,只要您點頭,天帝他老人家立刻御筆一揮,欽點您歸位”。
太白金星說得是口沫橫飛,若隱卻愈發疑惑起來,聽他口口聲聲說龍女,難道是明珠?可自己知道的,好像不是這樣。
他深施一禮,道:“星君,若隱早已忘了前塵往事,只是如今若隱已愛上明珠姑娘,若隱想與她攜手一生”。
“上神可要三思啊!話出口就難收回了”,太白金星聞言一臉的悲天憫人,語重心長道:“上神可要知道,這好事是多少修行者別說一生,就是幾生幾世也求不來的,要不是您和天帝……咳咳,要不是天帝心慈,怎會再來尋你!上神快跪下接旨吧”。
言罷他不由分說,一把將若隱按在地上,門外已進來三四個人,七手八腳的就要給若隱換衣衫。
“各位神仙前輩,請聽若隱一言”,若隱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急急掙着,怎奈如今自己法力全無,根本就不是衆人的對手。
“若隱,原來風行術要比土遁快得多!”,正此時忽見屋子裡憑空出現個水藍身影,那身影起初只是淺淡,話音了了也就明晰起來,竟是明珠手裡提着一盒桂子糕滿臉的喜色,她一見屋子裡平白多了許多人,又見那些人正和若隱撕扯,不由驚道:“你們是誰?咦?若隱你能動了?!”。
“明珠”,若隱心中一寒,額上立刻涌上汗來,只覺得語塞,明珠手裡提着的糕“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她已看清那些人中的太白金星,當年她還是龍蛋時曾與太白金星有一面之緣,要不是因爲他的三世鏡,自己也不會見到千里之外的莫染。可如今這般架勢,又是做甚?
“星君,你這是做什麼?”,明珠面色一沉,問道。
太白金星乾咳了聲,哂笑道:“原來是東海三公主回來了,您忘了我們還有一面之緣麼?”。
“我記得,我怎麼會不記得!當年太白哥哥是來東海看父王熱鬧,還想着要順走嘴甜的明珠來着,不過後來沒熱鬧可看,哥哥就匆匆告辭了。而且我和莫染有這幾世牽絆,還不是因爲哥哥的三世鏡開啓?”,明珠語氣不善,說得太白金星一張臉陣青陣白,半響方訕訕道:“公主好俐的嘴,不過您晚了一步,上神已經答應歸位了”。
“可我看到的卻是若隱在掙扎,難道上神歸位是要這樣的?這儀式好奇怪!而且若隱說了要和我相伴一生”,明珠冷笑,若隱忙着點頭,太白金星已搶先道:“我要是公主一定會很悲哀,您眼前的這個男人明明能動偏要騙你,連這種事都不誠實,公主難道還寄希望於他和你過一生?而且他就算今日不歸位,如今沒了修行,沒了仙筋仙骨,充其量只能活個幾十年,難道公主自私到願意他永受輪迴之苦?”。
“這麼說今日我無論如何都該答應?或者你們要以多欺少?哼,難道九重天上神仙緊缺,已落到來人界綁人的地步了?”,明珠冷哼一聲,心中卻起伏不定,她不知該不該讓若隱走。
這選擇的權利,本該歸若隱。
忽又想起太白說的話:“他連這種事都騙你,難道你還希望他能和你過一生?”,明珠再看若隱,他垂着頭一言不發,也不知此刻在想什麼。
“若隱,你決定”,明珠道。
“是啊,上神您決定”,太白金星也不甘落後。
“若隱,你是不是真的在騙我?爲什麼沒有告訴我你已經能動了?你還有多少事騙我?”。明珠問。
“上神,眼下天地將有大劫,這是您大顯作爲的好時機,您在九虛山修行了二十載,難道只爲了抽筋斷骨?天下蒼生都等着您呢!您別再猶豫,快去大荒,鎮守人間命脈吧!”,太白金星苦口婆心。
“若隱,我當初說了你選,如今還是那句話,今日你到底是要做上神?還是凡人?你到底想要天下蒼生?還是我明珠?”。
“是啊,上神可要認真選,選錯了別往遠了說,就說近的,上神的恩師、師弟們,那可是性命堪憂啊!就連整個九虛山,怕都會被夷爲平地”。
“若隱!”。
“上神!”。
“夠了!都別再說了!若隱已經選好!”,孟若隱打斷明珠與太白金星的話,他站起身來,目光在明珠身上流連,正色道:“若隱已經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