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姐嘴裡叫囂着“吃大餐”,到最後找來找去,還是找了一家燒烤店,兩個人擼起了串。
吃過晚飯後,向南剛回到莊園的房間裡,還沒開始洗澡,放在兜裡的電話忽然震動了起來。
他拿出來一看,居然是老師江易鴻打來的。
“喂,向南,你現在還在巴里斯嗎?”
電話那頭,江易鴻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嗯,大概過兩天就能回去了。”
向南想了想,說道,“老師,發生什麼事了嗎?”
“閆思遠住院了,這次情況有點嚴重,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江易鴻語氣沉重,頓了頓,又說道,“他今天以來身子骨一直都不怎麼好,前兩天坐在沙發上打瞌睡,睡着睡着就倒在地上去了,幸好家裡的老管家發現得早,要不然……”
向南一驚,閆老爺子病重了?
他記得上一次自己去家裡看他,他還好好的呢,怎麼忽然就病了?
他連忙問道:“老師,那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現在時而清醒,時而昏迷。”
江易鴻想了想,嘆了一口氣,說道,“說實話,他的年紀也大了,身體各方面的機能都退化了不少,看現在這情況,這次也許就凶多吉少了。”
江易鴻的情緒很低落,這向南倒是能夠理解,他和閆老爺子兩個人幾十年的老朋友了,關係一直都很好,陡然間自己的一個好朋友病危了,眼看着就要沒了,心情不低落是不可能的。
“閆老爺子吉人自有天相,會好起來的,老師你也別太難過了。”
向南聽了以後,安慰他道,“還有,老師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平常的時候別太累了,該休息的就休息。”
“行,我自己有分寸的。”
江易鴻停頓了一下,接着又說道,“那你自己在外面也要小心點,多注意安全。”
“我會的,老師放心吧。”
掛了電話以後,向南的情緒莫名地也有些沉重了起來。
不知道爲什麼,心裡面就好像壓着什麼東西似的,感覺有點憋不過氣來。
他來到房間的窗前將窗戶打開,微涼的夜風像決堤的水流一般,爭先恐後地涌了進來,讓向南的頭腦稍稍清醒了一些。
向南看着窗外黑沉沉的暮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身來,回到牀前重新拿起電話,想了想,又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過了一會兒,電話“嘟——嘟——”地響了起來,在黑夜裡顯得格外深沉。
電話響了五六聲之後,終於被人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喂!”
“君豪叔,是我,向南!”
向南連忙開口說了一句,可接下來的話忽然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老爺子現在還好吧?”
“還好,剛剛醒過來喝了點米粥,又睡了。”
閆君豪看起來也很疲倦,連聲音都有些沙啞,他忽然問道,
“向南,你不是在巴里斯嗎?回國了?”
“還沒有,這邊有點事還沒處理完,可能還要一兩天。”
向南和閆君豪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一陣,到最後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了,向南才說道,
“君豪叔,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別太累着了,老爺子會好起來的。”
“嗯,你也一樣。”
閆君豪笑了笑,說道,“你那邊已經很晚了吧?早點睡覺,等你回魔都了咱們再聊。”
“好。”
向南點了點頭,和閆君豪又說了一兩句,這才掛斷了電話。
洗了個澡,換了身睡衣,向南躺在牀上,側頭看着窗外遠處城市裡微弱的光芒,心裡面暗暗想到:
“閆老爺子,應該會好起來的吧?”
……
儘管昨天晚上睡得很晚,但第二天早上,向南依然起得很早,在小野先生等人剛剛上班的時候,他就已經坐着王小姐的車子趕到了博物館。
來到樓上的修復室裡以後,向南也沒什麼廢話,套上白大褂,戴好口罩,就在工作臺前坐了下來,準備繼續修復昨天沒有修復完的那件古陶瓷器。
打底處理好的那件耀州窯雙鳳口注壺,碎瓷片的接縫處和配補部位光滑細膩,唯獨缺少了剔花花紋。
因此,向南在作色處理之前,還需要用刻刀將器身上殘缺的剔花花紋補全來。
這一步也是這件耀州窯雙鳳口注壺的修復難點,事實上,這對修復師的雕刻水平有極高的要求。
補全剔花花紋,不僅僅對整體的紋飾風格有要求,而且,補全的花紋還要能夠與原器物上的花紋銜接自然,線條細膩。
向南仔細打量了一遍這件雙鳳口注壺器身上的牡丹剔花紋飾,心裡面稍稍思考了一陣,這才從工具箱裡拿出一柄刻刀,開始對着碎片接縫口和殘缺配補部位進行雕刻起來。
一旁站着的小野先生直看得眼睛都瞪大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在心裡暗歎一聲:
“向南先生真是藝高人膽大啊!”
換作一般人,誰敢這麼直接拿刻刀對着瓷器修復部位進行雕刻的?
這要是一不小心出了錯,不說這件古陶瓷器沒救了,那之前完成的好幾道工藝至少也都白做了。
向南可沒小野先生那麼多想法,此刻,他的腦海裡一絲一毫的雜念也都沒有,認真而專注地埋頭於補全剔花花紋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那件耀州窯雙鳳口注壺器身上原本有些像癩痢頭似的剔花花紋,此刻也像是重生了一般,一朵朵紋飾漸漸完整了起來。
兩個多小時之後,剔花花紋全部補全完畢,向南這才歇了下來。
此刻再去看時,這件耀州窯雙鳳口注壺除了顏色有些不均勻之外,身上的剔花花紋已經全部完整,只要再完成作色、仿釉等工藝的處理之後,這件古陶瓷器就算真正修復完成了。
小野先生在一旁看的是歎服不已,這也只有向南才能在短短兩天之內將這件耀州窯雙鳳口注壺修復到這種程度了,換一個人來,沒有一個星期的時間,那是連想都不要想。
什麼叫大師?這就是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