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夏夜朗風徐徐冰冷的月光如同那池中的湖水一般靜靜的灑在了這世間各處,後宮在這樣一個深夜如同往常一般除了那滴漏聲聲外再沒了其他,而今天深藍色的夜裡有人註定了徹夜難免。
燈火通明的室內,李公公俯着身子恭敬的候在一旁,書案那頭的燈光下一身明黃色衣衫的男人正低着頭仔細的看着手中的奏摺,像是未曾發現來人了一般,過了許久,他從那成堆的書案中擡起了頭,眯着那雙精明的眼,輕聲哼道“是老四,還是老六?”
他冷聲的開口,李公公只是擡頭像是觀察着面前主子的神色,隨後沉聲着說道“晌午的時候太醫院來了人,說清涼臺的杜管事揣着六王爺的腰佩急匆匆的去請了太醫,說是四王妃病了,還病的挺重。”李公公邊說着嘴裡面的話,眼卻依然時不時的瞥着上首書案的帝王,小心翼翼着。
帝王聽後過了許久,長嘆一聲,像是在問一個問題般的看着李公公“傾城去那裡幾天了,朕記得好像是七天來着,是與不是?”
李公公點了點頭,在旁附和道“是,皇上記得不差,正是七天,可憐了王妃的身板,如今只怕又是在遭罪了。”李公公在一旁聯繫萬分的開口,見帝王擰了眉頭,這才閉了嘴。
帝王若有所思道“七天……好啊,七天……”隨後一聲長嘆“老四呢,他什麼動靜?”
“四王妃如今正在府中查辦着皇上交代下來的事情,聽聞了四王妃一事後他已經命顏菀夫人進了宮去昭陽宮和淑貴妃商量,至於他自己倒是沒來。”李公公據實稟告在想着夏侯翎軒沉重內斂之時心中也不免唏噓,自己的妻子在清涼臺受盡苦楚可這個做丈夫的卻不聞不問,唉……
帝王聽後未曾說話,過了許久之後才起身將手負於身後“你去通知太醫院,讓他們好生照料着傾城的身子,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兩位王爺那裡你派人好生的觀望着就是了,至於清涼臺那裡,你自己看着辦,下去吧。”得旨意後李公公應聲退下,只是在離開前望着那一抹孤單的背影,長嘆着。
昏睡了許久的穆顏沁總算從那漫長而灼人的睡夢中醒來,午夜,在那搖晃着的燭光下她睜開了睏倦的眼,只覺得周身疼痛外在沒了其它的感覺,想舉手叫喚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正被人緊緊的握在手心,只是那手卻又是莫名的陌生。
那個昏黃色燈光下的男人此刻正閉着眼睛安詳的熟睡着,他的一隻手裡還握着已經乾透了的毛巾,穆顏沁想輕着抽出手夏侯奕卿卻已經驚覺的醒來,他一臉喜色的喚道“你醒了,覺得怎麼樣?”說完手熟練的掩上了穆顏沁的額頭,發現沒了熱度這才定下了神來。
穆顏沁撐起了身子他亦是小心的爲她掖好了被角更是取來了軟枕仔細的爲她墊在了背後,穆顏沁將一切都瞧在眼裡,這樣相似的一對眉眼,棱角,卻始終不是一個人,她心中所念之人如今又在做什麼,驚覺到自己的出神,穆顏沁荒亂的搖着頭,隨後開了口。
“多謝王爺救我一命,不然此刻真怕是命喪黃泉了。”她客氣卻又疏遠的話語讓夏侯奕卿覺得心中不適。
“你昏迷的時候緊緊的揪着我的手,若可以,我寧願你這般一直的揪着我的手,示我爲你的依靠。”夏侯奕卿不管不顧的直接牽起了穆顏沁的手,將它置於自己的掌心,深情款款道。
穆顏沁如同往常一般將手從那掌心中抽回,“王爺和我之間的關係早就從一開始就已經定下,如今再難改變,我感謝王爺對我這番的情深意重,可有些事情並不會因爲誰對誰用心更深些就能改變,心從一開始繫了別人,那想拿回來便難了。”
“可你心中所繫之人根本就沒有你,你還在心心念念着他做什麼,你出事這麼久,他可曾來看過你,他班師回朝受父皇嘉獎表揚可到底也沒見他對你說一句話,求一份情,你命懸一線他連冒險來看你一下都曾,若這就是你心中的那個良人,我只會覺得不值,他根本就不配。”
夏侯奕卿氣惱的在穆顏沁身邊大罵道,穆顏沁早知道他已經回京,自己一直在想心中的那個男人此刻或許是在爲自己收集證據,爲自己平反所以纔不能來見自己。可真相和幻想永遠都是可笑的,硬生生的被撕開卻也這樣的讓自己難堪。
當夏侯奕卿正氣惱的與穆顏沁爭得臉紅脖子粗時,紅妝已經將熬好的藥端了上來,就連杜管事也是端着命人煮過的金絲燕窩粥小心的候在了一旁,穆顏沁斂了神色想自己接過那一碗燕窩粥,可手還未伸出來夏侯奕卿就已經將她攔下,他自己將那粥捧在了手心,更是小心的吹涼喂着穆顏沁。
“手上的傷還沒有好,還是別逞能了,太醫已經說了,若在這麼任由着它潰爛下去,只怕這塊肉都不能要了。”夏侯奕卿氣惱的一番話卻讓一邊的杜管事嚇得不清,他連忙的跪在了地上自己打起了自己的耳刮子。
“奴才有罪,都是奴才的錯,都是奴才的錯。”他也算是下了狠手,幾番的巴掌打下來,臉上已經是高高的腫起,嘴角都沾染了血跡。
看夏侯奕卿不解氣的樣子穆顏沁忙的揮手叫停“若不是他護着我我的日子只怕還要難捱,到底是皇上讓我進的這清涼臺,你把氣全撒在他身上又能怎麼樣,他也是奉命行事。”見穆顏沁開口求了情,夏侯奕卿才揮手讓他止了動作,而由始至終,紅妝端着藥一直在旁冷眼瞧着。
“怎麼樣,這東西吃着還可口麼,要是吃不慣我讓他們去換。”見穆顏沁吃了幾口那燕窩粥便沒在動,夏侯奕卿怕是她東西吃不慣,連忙的說道。
穆顏沁聽後只是冷冷一笑“連米糠水都能咽得下的人還有什麼吃不慣。”
她自嘲的一番話卻讓夏侯奕卿聽着十分的揪心“都怪我,若是我能早點來救你,你就不會受這樣的罪了。”
“六王爺以後還是別來了,今天的事情只怕已經鬧的沸沸揚揚了,我本就是戴罪之身,若再生出一些什麼事端來,只怕就是這清涼臺都難容的下我,還請王爺憐惜,就算是不爲了自己,也爲了傾城考慮吧。”
穆顏沁實在不忍的在一旁婉言道,可夏侯奕卿在聽到穆顏沁的話後以爲她又想和自己撇清關係,連忙的揚聲拒絕“這怎麼可以,你的身子還沒好,就讓我對你不管不顧,你爲什麼會弄成這樣你心裡難道不清楚麼,若現在我撒手,那將來的日子會成什麼樣子,這不可能。”
“你傻麼,今天的事情皇上肯定已經知道了,若他怪罪下來往後你可還要活路,就算你不爲自己想,那你的母妃,你的妻子了,你不是孤身一人,我當初所犯的是謀殺帝王,皇上憐惜將我罰到了這裡,若你在出現在這裡難道要讓人在灌下一條罪名,說我與你私通,準備謀害帝王,你是怕我死的不快是不是。”
穆顏沁見夏侯奕卿如此執着,在一旁氣惱的說着狠話,她見夏侯奕卿有所動搖,連忙的對着杜管事說道“你陪着六王爺出去,若往後有人問起,你只說我病的奄奄一息,找不到人求助,這才找上了六王爺,其他的一概不許說起,不然,誰都擔待不起。”
杜管事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連忙的點頭,隨後攙着夏侯奕卿離開了這件屋子,紅妝由始至終端着藥不曾說話,屋子裡靜的就連喘氣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穆顏沁早已經無力再去管其他人,而紅妝卻在此刻放下了手中早已經涼了的藥,隨後坐在了牀榻邊,開口了。
“沒想到皇上的兒子還有這麼重情義的,只可惜神女無心襄王有夢,倒白瞎了他的這番情誼。”她冷冷的在一旁出聲,諷刺道。
穆顏沁習以爲常的掖了掖被角,回聲道“不管有心無心,你心裡的那個夢只怕是圓不成了,我到底還是被關在了這裡,就連他親兒子私闖清涼臺這麼久他都沒有一句回話,你若放棄殺皇上的這個念頭,或許我可以求六王爺把你保出去,時隔多年,皇上只怕早就記不得這清涼臺中的一切,你能夠安生的出去過過屬於平常人的日子,也不用在再這裡受苦。”
“那個男人對你這麼好,不惜忤逆了自己的親爹也要闖進來,讓他保我出去自然不在話下,可我若是出去了又能怎麼樣呢,舉目無親無依無靠,是皇上害得我成了這個樣子,我從出生起就開始恨他,你的一句放下,就能這麼簡單的讓我放下麼,滿門的血仇,近乎一輩子的屈辱,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就可以了。”紅妝聽得穆顏沁如此說,只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