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標兵營一衆倖存下來的軍官進入到葉楓的房間的時候,呈現出來的一幕讓他們全都目瞪口呆,有的人甚至不自覺地將手握上了刀柄,屋內,葉楓昏迷不醒,被五花大綁地扔在角落裡,連嘴也被堵上了,而集團軍司令官賀蘭雄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閉目不語,在他身邊,剛剛來到界鋪口軍寨的騎兵將領們則一個個肅然而立.
"司令官!"葉斌的一聲驚叫,讓這些軍官們回過神來,手搭着刀柄的人,更是訕訕的放下,坐在哪裡的,是他們這支部隊的最高長官,只是爲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們的營長呢,莫非是葉楓那一點衝撞了司令官麼?
房間之內寂靜無聲,半晌,賀蘭雄緩緩地睜開眼睛,掃視着屋內所有的將領,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
шωш _тTk án _¢ ○
"各位,賀蘭雄無能,沒有探得東胡人居然會奇兵突襲遼寧衛,以致於連累大家被困界鋪口,這是我這個司令官的過錯,我向大家說一聲對不起了!"賀蘭雄深深地向所有人鞠躬.
屋內一片甲葉與佩刀相撞的叮噹之聲,屋裡除了騎兵軍官外,剩下的標兵營都是基層軍官,平時見着賀蘭雄一面都難,此時見到這位大官兒向衆人行禮道歉,一時之間,竟是都慌了手腳,忙不迭地還禮.
"東胡人困獸猶鬥,垂死反撲,誰也想不到,怎麼怪得司令官!"有人大聲叫道.
等到衆人安靜下來,賀蘭雄這才接着道:"我不想瞞大家,界鋪口已經是死地,這一次我們來援的一共有兩支部隊,一支是由我率領的五千騎兵,但順利抵達這裡的只有三千人。還有兩千兄弟,陣亡在突破的道路之上,另一支。便是剛剛歸順我徵東府的阿固懷恩部,他們已經被東胡人擊潰了."
屋內響起了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
"界鋪口已經是一個死地。現在外面包圍着我們的一共有近三萬騎兵,而遼寧衛兵力空虛,主力部隊尚在遼西和盤山沒有抵達,所以,我們沒有援軍了."賀蘭雄一字一頓地道.
"你們都是東方集團軍的精英,是一個個被我和孟軍長點名調到標兵營的,目的只有一個,輔佐葉楓.今天。我賀蘭雄還要再求大家一件事情."賀蘭雄說到這裡,沉默了下來,看着衆人.
一名軍官似乎明白了什麼,踏上一步,大聲道:"司令官,請您帶着營長突圍吧,我們標兵營願意爲司令官斷後."
這名軍官話音落地,標兵營所有幸存的軍官都向前一步,"請司令官帶着營長突圍."
賀蘭雄看着這些血跡斑斑的軍官,鼻子不由一酸。險些掉下淚來,他點點頭,"各位。我想大家都知道葉楓的身份,他是都督夫人唯一的親弟弟,葉氏唯一的後人了,我們徵東軍本有着獨子不從軍的命令,但葉楓不顧一切,強烈要求到了軍中,這幾年來,我相信他已經得到了大家的尊重和信任."
回頭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綁着的葉楓,"這傢伙不願意走。不願意離開你們,所以我只好將他綁了起來.他不能讓他留在這裡。他不僅僅是都督大人的小舅子,南方集團軍司令官葉重。中央集團軍司令官葉真,都曾經是他父親的部將,他一個人身繫着重大的干係,所以,我只能強行將他帶走,這一點,我希望你們都能明白."
衆人都是點頭表示理解.
"圍困着我們的都是騎兵,而標兵營,卻是步兵,如果我帶着你們一齊突圍,是不可能衝破對手的攔阻和追殺的,所以,我只能拋棄你們,作爲將軍,這是我軍旅生涯的恥辱,因爲我從來沒有拋棄過一個弟兄,都督也教導我們這些帶兵的,永遠都要不拋棄,不放棄,但現在,我要這麼做了.我對不起你們."
"司令官,你沒有對不起我們,我們願意爲都督死戰,爲徵東府死戰!"所有軍官昂然道.
賀蘭雄欣慰地點點頭,"好,好,你們不愧是我東方集團軍的精英,現在,我還需要一名騎兵將領,他將帶領五百騎兵與標兵營一齊,在我們突圍的時候,發起佯攻,以掩護主力突圍,你們,哪一個願意留下來!"賀蘭雄的目光轉向自己麾下的騎兵將領們,賀蘭捷剛想上前,身子突然向後一仰,被他身邊的賀蘭敏猛地扯到了身後,而賀蘭敏已是大踏步上前,"司令官,賀蘭敏願意留下來與標兵營的兄弟共存亡."
賀蘭雄凝視着這個從小與自己一塊長大的兄弟,伸手猛地捶了捶他的胸膛,"好,不愧是我賀蘭家的好男兒.你下去,與弟兄們明說,你需要五百個敢死隊員."
"屬下明白."賀半敏昂然出屋而去.
"哥!"賀蘭捷大叫一聲,便欲追去.賀蘭敏卻回過頭來,看着賀蘭捷,笑道:"不要與我爭了,我已經有了三個兒子,你還沒有娶媳婦呢,以後家裡就全都交給你了.甭婆婆媽媽的,我看着心煩,賀蘭家的男兒,啥時候掉過眼淚,小心我揍你."
賀蘭捷強忍住淚水,大聲道:"賀蘭家的男兒,從來掉眼淚."
屋裡的標兵營軍官們楞住了,半晌,先前打頭的那名軍官才道:"司令官,有我們做爲突圍的佯攻就夠了,騎兵兄弟們應當跟着司令官一齊走."
賀蘭雄搖了搖頭,"如果沒有騎兵,如何讓對手相信我們即將向遼寧衛方向突圍,所以,這是必不可少的,兄弟們,我也不想多說什麼吉祥話了,大家都是沙場之上打老了仗的,生生死死想必也看得淡了,現在大家都去留下遺書吧,這些遺書我會帶出去,如果你們能活着回來,這就是你們的勳章,如果你們不幸戰死了,我會將這些遺書一一送到你們的家屬手中.!"
牆角之處發生咦咦哦哦的聲音,衆人掉頭看去,不知什麼時候,葉楓已經醒來,正在地上拼命地扭動着,看着衆人的眼神之中充滿了祈求,賀蘭雄轉過頭去沒有理會他,標兵營的軍官卻是一個個地走到他的面前,向他莊重地行了一個軍禮,這才轉身離去,看着一個個離去的標兵營軍官,葉楓痛苦地流下淚來.
最後一個上來的是葉斌,他微笑着走到葉楓面前,向他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走到牆角,打開一口箱子,從裡面取出一套嶄新的盔甲,"司令官,我與公子個頭差不多,我穿上他的盔甲,拿上他的武器,黑夜之中,想必也能矇混過去,他日您見了葉重將軍,請告訴他,我和弟兄們都很好地完成了他交給予我們的任務."
"我會的!"賀蘭雄認真地點點頭.
"公子,我去了,我要去找先走的那些兄弟們了."葉斌微笑着向葉楓點頭示意,然後轉身出門.
地上,葉楓的扭動更加劇烈了.
"讓他安靜一會兒!"賀蘭雄扭頭對赫連破道,赫連破走到葉楓身邊,蹲了下來,"葉營長,得罪了!"一記手刀敲過去,將葉楓又給昏了.
月上中宵,黑乎乎的界鋪口軍寨,所有的騎兵們牽着自己的戰馬,向着預備出擊的標兵營所有步兵與賀蘭敏帶領的五百敢死隊敬禮,在無聲的祝福聲中,這些士兵們義無反顧地一隊隊離開了營寨,向着不遠處的東胡軍營摸去.
半個時辰之後,喊殺之聲陡起,東胡方向之上火光大作,賀蘭敏的五百騎兵率先突入敵營,而在他們身後,標兵營最後的八百士卒奮不顧身地跟在騎兵身後,衝進了對方的大營.
"司令官,似乎對主早有防備."赫連破看着遠處的動靜,低聲對賀蘭雄道.
"宇文恪亦是東胡名將,當然不會不防着我們突圍,連顏乞都在河套死在都督刀下,此人卻能逃出一條性命,當然不簡單,我知道他有防備,但他肯定不會料到,我突圍的方向選在與遼寧衛相反的地方,我要去的是和林,現在索普幾乎將東胡國內的軍隊抽調一空,境內空虛之極,我們這兩千餘騎兵,雖然說不上一股很大的力量,但在東胡境內,現在卻足以摧毀我們看到的一切.嘿嘿,我賀蘭雄又要回到以前打家劫舍搶糧吃的生涯去了."
"司令官,宮衛軍的大旗動了,他們在向我們的佯攻部隊運動."賀蘭捷突然大叫起來.
"好,賀蘭敏打得好,標兵營的兄弟們打得好!"賀蘭雄興奮地揮舞了一下拳頭,"所有人,下馬,突擊,目標,和林!"
二千餘騎兵翻身上馬,賀蘭雄的身邊,十數名騎兵護着一匹戰馬,那匹馬上,還捆着葉楓.
"葉楓,已經既成事實了,你這相瞪着我也沒有用,如果你老實一點,我就鬆了你的綁,怎麼樣?"
葉楓瞪視賀蘭雄半晌,終於是點了點頭.
賀蘭雄揮揮手,衛兵們解開了綁着他的繩子.
葉楓並沒有賀蘭雄想象中的暴怒,發作,他只是哀傷地看着遠處越來越集中的東胡騎兵,看着那沖天而起的火光默默地流着淚水.
"給我武器,我要殺到和林去,將索普的王宮一把火燒成白地!"他向賀蘭雄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