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聰踏進薊城的城門的時候,心情是無比的愉悅的,在遼西城潛伏了大半年,最終得竟全功,張君寶鳩殺其父,勾連遼西郡中軍指揮使張灼,長史彭彬,司馬吳溢,趁着張叔寶帶軍出外作戰,一舉掌控了遼西,但同時,也將一個天大的把柄送給了自己。自哪一刻起,遼西郡已經算得上是寧大人的勢力範圍了。自己立下如此大功,寧大人自然不會嗇賞賜。
欣賞的他直想揮鞭猛擊胯下馬兒,快些兒回到燕翎衛的總部去,但一擡手,右臂卻是一陣疼痛,心下又不由得悻悻,當日郡守府一場激鬥,自己是太過大意了,捱了自己致命一刀的顧長衛臨死前的拼死一擊,竟是將自己的右臂生生的打得骨折了,這也要怪張君寶那個膿包,要不是他在房裡的嘶聲求救,自己怎麼會心神大亂,沒有給顧長衛補上一刀?
想着當日書房內的情景,李雲聰心中還是微微發涼,如此劇毒之物給張守約服下,發作之後,他居然還能強撐着提刀追殺張君寶,自己進房之時,張君寶這個廢物縮在牆角,瑟瑟發抖,而張守約的刀便架在他的脖子上。
最終還是張守約自己放棄了,那一聲長長的嘆息,李雲聰聽得極爲清楚,張君寶終究是他的兒子,雖然到了這個時候,張守約還是沒能下得手去,那一聲嘆息之中,無盡的苦楚,李雲聰感同身受。
鋼刀落地,張守約仰天倒在書房裡。屋裡除了血腥氣,還有一股屎尿的臭味,那個膿包。居然被嚇得大小便失禁了,想到這裡,李雲聰便皺起了眉頭,難怪高遠旗幟鮮明的支持張叔寶,他是看準了這個張君寶外強中乾,根本無法駕馭遼西郡的那幹悍將,不過對於寧大人來說。張君寶卻是愈膿包愈好,這樣的人,好控制。
馬蹄得得。一路奔向燕翎衛總部,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李雲聰的內心,便如同今天的天氣一般。陽光燦爛。整個薊城也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前線不斷勝利的捷報,使得大燕的都城也是與有榮焉,雖然他們並不能體會到邊城人民深受東胡肆虐的苦痛,但大燕揚威國外,懲罰蠻夷,總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燕翎衛的總部就在緊靠大燕王宮的一條巷子之中,這條巷子中。基本上是大燕各個部門的一些不啓眼的小衙門,簡陋的門面。完全不能體現燕翎衛的赫赫威名,與其它衙門口相比,他的門前,連持刀的護衛都沒有一個,便如尋常家居一般,似乎隨便來個人,都可以輕鬆的踏進這扇大門。
但是深知這個衙門口厲害的大燕官員們,即便是隻經過他的門前,也情願靠着另一側的街道,快速通過,似乎這扇大門內,隱藏着洪水猛獸一般,長久下來,街道另一側的青石板被磨得極度光滑,高度也比另一側要低上了少許。
李雲聰翻身下馬,走向這扇大門,隨着他踏上臺階,門內卻是迅速迎上來一名衛兵,輕施一禮,牽着李雲聰的戰馬走向了一側的馬棚,而李雲聰則大步繞過了照壁,向着內裡走去。
一名裨將迎了上來。
“寧大人在嗎?”李雲聰問道。
“回李大人,寧大人今天一早便被王上召進了王宮,現在還不曾回來,檀大人一直在等着您呢!”裨將低聲道。
“檀鋒?”李雲聰皺起了眉頭。對於這個檀鋒,他一直不喜歡,不過一個紉絝子弟罷了,居然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燕翎衛的這個位置,寧大人本來是許了自己的,但胳膊終是沒有扭過大腿,王上屬意於檀鋒,而偏生檀鋒本人又深得寧大人喜歡,是寧大人的心腹,外間有傳聞說,早年喪偶的檀鋒,一直在追求寧大人的獨生女寧馨,而寧大人也有此意,外不間親啊!李雲聰嘆了一口氣。
不過即便檀鋒佔着燕翎衛指揮使這個位置也無所謂,除了寧大人有自己的一套心腹之外,自己在燕翎衛之中,也有一套人馬,算下來,檀鋒能夠掌控的,不過是燕翎衛實力的三分之一罷了,要不是看在檀鋒上位之後,對自己一直禮敬有加,自己早就要給他找個樂子了。
“檀大人說,請您一回來,便到他哪裡去,他有事要問您!”裨將仍是輕言細語,好似聲音大了一點,便會被別人聽去一般。
李雲聰拂然不悅,這是在命令自己嗎,還真把自己當號人物了!在諜探這個行業中,浸淫了數十年的李雲聰自然瞧不上這位半路出家的傢伙。
雖然腹腓不已,但檀鋒必竟是正牌子的燕翎衛統領,自己回來之後,也的確應該向他彙報,本來應該先去找寧大人的,但寧大人既然被王上招走了,便只能先去向這位統領稟告一番了。一邊走向屬於統領的那個獨立的小院子,李雲聰一邊在心中將所有的話複習了一遍,像檀鋒這樣的紉絝子弟,做事也許不行,但想要找人的碴子,那卻是個頂個兒的好手。
小院子內,明哨暗哨林立,個個全副武裝,神情嚴肅,看着如此模樣,李雲聰心中便不禁恥笑,燕翎衛總部之內,也要擺出這番威風,是在炫耀自己的威權麼?心中不屑,臉上卻是絲毫不露異樣,直接走到了門前。
門前的侍衛躬身爲禮,“李大人,統領在房中等您。”
李雲聰點點頭,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看到檀鋒的模樣,李雲聰心中立時便冒起一陣怒火,此刻的檀鋒,高據在大案之後,手裡拿着一本書,正自看得津津有味,李雲聰進門,他竟是似乎沒有聽到看到一般,眼睛仍然盯在書上。
強自壓下心裡的不滿,李雲聰向前兩步,向檀鋒彎腰行禮,“統領,屬下回來了。”心中卻暗罵道,裝什麼大尾巴狼,便是寧大人,看到自己回來,也會下座親自迎接,拍拍自己的肩膀,道一聲辛苦了。
隨着李雲聰的這番話,檀鋒才似乎被驚醒過來,擡起頭,放下書,看到李雲聰,臉上微微一笑,人卻依然是高據在大案之後,“李副統領,你終於是回來了,遼西城的事,做得如何?”
“一切順利!”李雲聰有些得意,悄無聲息地殺了一位位高權重的郡守,而且是名震天下的張守約,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自己潛伏大半年,才終於成功。
“哦,一切順利,不知李大人做的是什麼事?”檀鋒笑問道。
李雲聰一愕,自己在遼西城做什麼事,檀鋒豈有不知之理?擡眼看着檀鋒那眯得極細的雙眼,李雲聰忽地身上寒毛倒豎,一股極度的危險感浮上了心頭。
“屬下在遼西城做的事情,統領大人不知嗎?這是寧大人親自佈置的,我以爲檀統領知道!”李雲聰搬出了寧則誠。
“寧大人佈置的!”檀鋒點點頭,“不知寧大人佈置你在遼西城做些什麼事?”
李雲聰瞪視着檀鋒,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檀鋒微笑着從案上抽出一疊紙來,輕輕的拍在桌上,“我得到情報,遼西郡守張守約暴斃,疑似中毒身亡,張守約是守邊大將,一方重臣,王上知道後非常震怒,要我查明真相,李統領,張守約之死,莫非與你有關?你在遼西潛伏大半年,就在謀劃此事?”
李雲聰目瞪口呆地看着檀鋒。
“哦,對了!”檀鋒似乎是剛剛想起來,“剛剛你說這一切都是寧大人安排的,莫非是寧大人指使你做的這件事麼?”
李雲聰盯着檀鋒那張可惡的笑臉,腦子裡卻是如電閃雷鳴一般,清洗,政變,一系列的詞在他腦海之中轉個不停,檀鋒這是背判了寧大人,而他的背後是誰,不言自喻,那位年輕的王上,要藉機收權。
“我要見寧大人!”李雲聰澀聲道。
檀鋒哈的一聲笑:“寧大人被王上招進宮了,聽說是王上要寧大人陪着下棋,下完了棋,自然是要賜宴的,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李副統領,你還是先於我說清楚這件事吧!”
李雲聰背心冷汗唰唰地冒了出來,他突然想起檀鋒這個院子中,那密佈的明崗暗哨,全副武裝的侍衛,這不是檀鋒擺花架子,而是用來對付自己的。
心念剛動,李雲聰的腳步已經開始倒退,這裡已經龍潭虎穴,他要逃出去。
看着李雲聰的架式,檀鋒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手掌,門霍地被推開,在李雲聰的背後,出現了四名侍衛,每個人的手上,都提着一支弩,閃着悠悠寒光的弩箭,無一例外都瞄準着李雲聰。
“聽聞李副統領武功超羣,不知道在這樣的距離之下,能不能夠躲得過這弩箭攢射?”檀鋒笑咪咪地走下了大案,“李副統領,你的事兒發了,附隅頑抗,只會適得其反,束手就擒吧!”
更多的衛士涌了進來,李雲聰臉色灰敗,檀鋒早就佈下了天羅地網,就等着自己回來了,他長嘆一聲,放棄了抵抗。任由數名衛士一涌而上,將他按倒在地,五花大綁起來,右臂剛剛受過傷,此時又被反扭過去纏上了數道繩索,一陣陣鑽心的疼痛傳過來。
“檀鋒,寧大人不會放過你的。”他盯着檀鋒,厲聲道。
檀鋒微微一笑,“哪是我的事,李副統領,關於這件事,我需要你有一個詳細的報告,不得有一點遺漏,你是知道燕翎衛的刑室的,咱們同事一場,我可不想把你帶到那個地方審訊,所以,你還是自覺一點吧!”
李雲聰身上登時涼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