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寧馨這尊酒神擋駕,大家倒都是老實了,便是久聞寧馨大名,想要與她較量一番酒量的賀蘭雄,看到高遠那一臉篤定的模樣,也是半途打了退堂鼓,自己是個什麼量高遠是一清二楚,既然他如此有信心,自己還是不要去招惹這個女子了,再說從許原他們哪裡聽來的關於寧馨的酒量,卻是也有些瘮人。再加上賀蘭雄心中也有事,着實酒興不高,席間沒有看到自家妹子出席,想來是因爲今日下午自己那一番話惹得她心裡不痛快了,藉着這個機會與自己堵氣呢。
這個傻姑娘,還是和以前那樣一般沒有一點心機,殊不知自己如此做,正是爲了她好,爲了明志好,也是爲了賀蘭一族好。再說激流勇退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
自己相請的那位學術大家,對於中原歷史的研究非常深厚,而讓賀蘭雄最爲映象深刻的一句話就是那位老先生所說的:最是無情帝王家。
那一夜的深談,賀蘭雄至今記憶猶新,那是這位老先生決定遠遊去的前夕。劈啪燃燒的柴火映照之下,酒香嫋嫋飄起的迷朦之中,老先生向自己舉杯:“東翁啊,感謝你這年餘來對我的照顧,現在我要離去了,離去之時,有一忠言,卻是逆耳,不知東翁可願聽否?”
“當然,請先生指教。”
“如今東翁貴爲大漢集團軍司令,縱觀整個大漢軍方,即便是以葉重貴爲兵部尚書,但在軍方的影響力,恐怕也不及東翁。不知我所言是也不是?”
賀蘭雄默然點頭,從最開始的與高遠的合作關係,到最後整個匈奴加入徵東軍,自己自始至終便是整個大漢軍隊的諦造者之一,至於葉重等一干將領。只不過是後來加入而已,論起在軍方的勢力雄厚,那是遠遠不及自己。
“如果東翁僅僅是在軍方勢力雄厚倒也罷了,但東翁偏偏身份又極爲特殊,幾十萬匈奴人唯你馬首是瞻,在他們眼中。你就是他們的匈奴王,東翁親妹又是王妃,而且爲王上讓我誕下鱗兒,可以說,在整個大漢王朝。能與東翁一家勢力更大的,真是沒有了。”
“東翁已經站上了人生之巔。東翁心可滿足否?”老先生眯起眼睛,大有深意地問道。
“當然滿足!”賀蘭雄隨口答道,突然反應過來,警覺地看向老先生,“先生這是何意?”
老先生微笑起來:“高處不勝寒,東翁已經站上了人生之巔,幾無進步餘地。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以後呢?”
賀蘭雄沉聲道:“我對大漢。對王上忠心耿耿,我之一番心意,王上自然明白。”
“當然,王上肯定是明白的,但不見得別人也這麼想。東翁,在你之前。那時還是徵東軍的大漢,勢力最爲雄厚的是曹家。曹天成掌控經濟命脈,女婿孫曉手握重兵。兒子曹天賜替王上把控着整個黑暗勢力,可後來如何?”
賀蘭雄默然不語,後來,孫曉退出了軍方,曹天成退出了政界,專心去做商人,只餘下了曹天賜一人。
“曹家一直便是王上的部屬,所以王上對他們的處理可謂是快刀斬亂麻,他們也不會有什麼不滿,但是東翁您呢?你的身份與他們不同,所以王上就算知道東翁明面上的實力和紙面下的實力,卻也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動啊,所以我猜王上在等。”
“等什麼?”
“在等東翁你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啊!”老先生微笑道:“這也是王上的仁心一片,如此一來,自可保全你兄弟情份,又可對王妃,對小王子有莫大的好處。最是無情帝王家啊,如果東翁你自己不站出來而等到王上必須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只怕就要情義散盡了。”
肩上突然被人重重一拍,賀蘭雄嚇了一跳,霍地擡起頭來,卻看見高遠端着酒杯,正滿臉笑容地看着他:“賀蘭,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來,我們兄弟喝一杯。”
賀蘭雄趕緊站了起來,“我敬王上。”
“什麼敬王上,今日在這酒席之上,可都是兄弟,你忘了那些年我們兩人坐在篝火邊就着一個皮襄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了嗎?”
賀蘭雄咧嘴笑了起來,“可是你的酒量一直都很差,每次都是我喝一大口,你只是小小的抿一口。”
高遠大笑,“今日我與你滿飲此杯。”
看着高遠舉起的酒杯,賀蘭雄笑道:“我幹了,王上隨意。”
“不,你是不同的。”高遠舉了舉杯子,“我們兩人的交情不同,這一杯我是一定要乾的。”一仰脖子,一飲而盡,笑道:“今日你把燕子怎麼啦?回來之後便關上門不出來,躲起來生悶氣了,連晚宴都不出席。”
“燕子被我嬌縱慣了,還請王上多多包容。”賀蘭雄亦是一飲而盡。
“吃完了飯去看看她吧,解鈴還需繫鈴人嘛。到時候我們兩兄弟再喝一場。”高遠笑着拍拍賀蘭雄的肩,從桌上拎了一個酒壺,向另外一桌將軍們走去。
“我們兩人是不同的!”賀蘭雄咀嚼着高遠的這一句話,慢慢地坐了下來。
看到高遠走過來,那一桌的將軍們忽啦一下都站了起來。
“坐下,坐下!”高遠呵呵笑着,隨手拉了一個凳子,坐到了他們中間,眼光一掃,笑道:“基本上都是老人兒,就是崔呈秀我還不太熟,怎麼啦,看你蔫頭搭腦的,還在爲彭城之敗而難過?”
眼睛看着對方,手上卻示意所有人都將杯子攏到自己面前來,這一桌的古麗手腳麻利,眼神兒也好使,高遠的手一示意,她已是站了起來。將所有人的杯子都收到了一起,高遠一一將杯子斟滿。古麗又將杯子一個又一個的遞到衆人面前。
崔呈秀滿臉羞慚地道:“彭城之敗,的確是我們爲將者之過。”
“爲將者當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將所有的責任都放在你們肩上,也是不公平的。這一仗,嚴格來說,上至我,下至我們大漢軍隊的每一個人都要負起責任來。”高遠緩緩搖頭,“一場敗仗並沒有什麼可怕的,可怕是失去了進取心。失去了精神頭兒,在這兒我也毫也諱言地告訴你們,我對張鴻宇是很不滿的,不是因爲他打了敗仗,而是因爲他盡然採取了這樣一種方式來對這場戰事負責。難道他以爲這樣就能負得起這個責任?錯了,如果他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總結這一場敗仗,知恥而後勇,我會更加歡喜。”
“軍長他……”崔呈秀擡起頭,兩眼通紅。
“好了,張軍長已經去了,人死爲大。我也不再多說什麼了,他的身後哀榮我也不會虧了他,但你們新一軍的每一個將官都應當記住。這樣的方法,我是極其不取的,我希望張鴻宇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高遠端起了酒杯,“呈秀啊,當年我在積石城軍事大學視察的時候。你喊的話,我至今言猶在耳。而你呢,也不負我所望。如今成了軍方重將,張鴻宇既然將新一軍託附給了你,那你就將這支軍隊好好地帶出一副新氣象來,將來,還有的仗打呢,新一軍想要找回尊嚴,有的是機會。”
“呈秀必不負王上所託。”崔呈秀激動地端起杯子,一仰脖子喝了個精光。
“好!”高遠微笑點頭,轉過頭來看着身邊的古麗,“古麗,你這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卻着不了家,大友不會生氣吧?回頭將酒帶一瓶給他,消消他的怨氣。”
“他纔不會生氣呢!”古麗笑道,臉上的傷口因爲這一笑而牽扯開來,顯得有些猙獰,但在座的那一個身上不是傷痕累累,倒是並沒有因此而露出異容,“就是兩個兒子有些認生了,大的還好一些,小的那個,根本就認不得我了,我想抱一抱他,躲着我呢!”
“苦了你了!”高遠點點頭,“這一次在家裡能多待上一段時間,好好地補償補償他們吧。如果你不想帶軍了,只管跟我說一聲。”
“那可不行,如果我真摞挑子不幹了,第一個跟我翻臉的肯定是大友。”古麗笑了起來,“等我幫着王上將所有的敵人都掃清了,再好好的陪他過下半輩子。”
“用不了多長時間的。”高遠微笑起來,目光看向另一側的阿固懷恩:“懷恩,聽說你阿固家族,這一次在遼東可是拿下了一片礦山啊,那可是財源滾滾啊!”
阿固懷恩趕緊道:“這是王上仁慈,當年我們投奔王上的時候,家裡還是薄有資產,王上一直說不能讓錢爛在地窖裡,所以懷恩就尋思着爲王上做點事,當時不是那些礦山沒有人敢買嗎,都在觀望着,懷恩就來帶個頭,可真是沒有想到能如此賺錢。”
“這就叫好心有好報。”高遠笑道:“自你以後,那裡的礦山可就供不應求了,我聽孫暴打說,即便是到了現在,他的衙門裡每天都還堆滿了商人,想要求他再多開禁幾片礦山呢。來,爲你的遠見卓識,我們喝一杯,來來來,大家都將杯子端起來。”
衆人興奮地舉杯,一飲而盡,高遠照例只是輕抿了一口,站了起來,“大家隨意,不過有一條,不許灌古麗的酒,哈哈哈!”
回到主席之上,葉菁兒帶着幾個孩子卻已是離席而去,只餘下了寧馨陪着衆人,在寧馨的相勸之下,衆人一杯接着一杯,已是喝得七七八八了。席間只有兩個人還眼睛明亮,一個是寧馨,一個就是賀蘭雄了。
“步兵,聽說你在漁陽娶了老婆了,這一次回來,也不帶回來給我瞧一瞧,這可不行?還有小顏子,老大不小了,還不急着找一個,是不是等着我來給你尋摸一個啊!”高遠笑着坐了下來。
步兵舌頭打着結,“我家裡那位,上不得檯面,本來是想要帶她回來的,但她一聽說要見王上,腿都軟了,加上又有了身孕,便沒有帶回來,下一次一定帶她來拜見王上和王妃。”
顏海波站起來,身子打着顯,提着酒壺給高遠將酒杯滿上,“秦楚未來,何以家爲,等我替王上將這些跳樑小醜全都掃平了,再娶一屋子媳婦,生一大堆小子,然後教他們武藝,教他們帶兵,長大了替王上看家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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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聽着顏海波的話,都是大笑起來,連聲贊好。
“看來我真要替你尋摸一個了,你們在座的,有合適的,也得留心着,咱們這些老兄弟裡頭,也就你小顏子還在打光棍了!”高遠搖着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