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顯然援軍並沒有山匪那般謹慎顧忌,對待身無長物的山匪,毫不心軟留情,恨不得一箭串上三個好彰顯自己的威武不屈富貴不淫。

沒一會兒外面的打鬥聲便漸止了。蘇輒令出必行,果真一個活口也沒留,似乎並沒有要探問惡匪意圖的意思,命人修好了馬車,連那一地屍首都懶得清理僞裝,直接拍拍屁股揚長而去。

至於官府到時發現了這些屍首,該作何解釋,關他屁事?一來,又沒人知道人是他殺的,二來,該對此作出解釋的人自會替他完善的遮掩,實在不必他瞎操心。

唯有儘快趕到金陵,才能避免再有半路殺出的“惡匪劫財”。

首次任務慘敗收場,又是令承帝恨出一口猝鬱的老血來。可正如蘇輒滿心的底氣,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個罪名扣到蘇輒身上的,難道要告知天下人他堂堂天子半路叫人僞裝成山匪去刺殺王候?

既然來暗的不行,只能明着來。軟硬皆施纔是良策。當下便命人擬了文書,派遣親信親自前往北地迎回頑皮的郡王。

李恪聽到風聲之後,先是在心內將蘇賊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鼓起膽氣直接衝進了御書房,主動向承帝請纓前去北地。

承帝想到這幾年李恪與阮清的深厚交情,也覺得此番由李恪去最是合適不過,當即允了。順便冠冕堂皇的封了李恪一個巡北使,名義上走訪北地民生,私下裡儘量不驚動戎狄暗訪落腳北地的定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安全無虞的將郡王帶回。

就在李恪急急趕往北地的時候,阮清已經跟隨蘇輒抵達金陵,在一處隱秘的院落落腳兩日。

這一處宅院雖不大,但格局構造還算雅緻,在風沙遍地荒涼粗鄙的金陵卻是令人心曠神怡,顯然是蘇輒到來後重新佈置過的。因着此地常有沙土,屋檐下方都會延伸出一截,多掛上一道擋風門簾。這門簾竟也是極致奢侈,用的是雙層蘇繡霧籠紗。屋內更是照搬了安京的風格,簡約大氣,低調奢華。

蘇輒甚是體貼,下了車一路將阮清抱進房間,吩咐人打水準備飯食。然後又叫人將牀榻鋪好,待會兒好讓郡王舒適的休息。阮清看了看這間分明是主臥的房間,忍不住提出疑問。

蘇輒卻道:“此地簡陋,這院子本也不大,沒幾間像樣的屋子,你就暫時和我住在一起吧,也方便照顧。”

這真是立意要將她拴在褲腰帶上不成?

阮清差點將筷子吞進嗓子眼裡。

好在蘇輒還念着她路上受了驚嚇,用過飯後並沒有鬧騰她,只吩咐半冬服侍她沐浴洗漱,早些上牀休息,便起身去先處理這些日子耽擱的軍.務了。

阮清哪裡敢在王爺隨時可能出入的地方沐浴,她也是睏乏極了,只簡單梳洗了一番,更衣上牀後沒多會兒就睡了過去,朦朦朧朧裡半夜好像有人在旁邊躺了,伸手將她從後面抱住,可第二天睜開眼卻發現身邊空蕩蕩的,只牀單上有些壓痕表明曾有人躺過。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晌午,精神倒是養足了,起身後喚來半冬問了一下蘇輒的去向。

半冬整夜都守在外間,昨日夜裡王爺突然開門走了進來,竟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二話不說就脫了衣服爬上了郡王的牀,只嚇得半冬差點將一聲“淫.賊”叫罵出口!可等她急急追到裡屋,想要請王爺自尋個他處歇息時,卻發現王爺已經抱着郡王呼呼的睡去。雖然這姿勢不甚妥當,可也沒有其他出格的舉動,此時再將王爺叫醒,怕是她就要先去尋個他處歇息了。

半冬忍下衝動,回到外間強打起精神,將耳朵豎的尖尖的,但凡有個什麼響動,既可隨時衝進去救駕。可大半夜過去了,倒是什麼也沒發生,郡王還沒醒來,王爺已早早的起了身,輕手輕腳的穿上衣服,吩咐她不要打擾郡王,讓郡王睡到自然醒之後再用飯。並讓她照着郡王的口味去招呼廚房一聲,做些可口的。

半冬抿了抿脣,小聲道:“王爺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倒是沒交代去做什麼,只讓奴婢等殿下醒來後先服侍殿下用飯。”

阮清沒再多問,由着半冬服侍着淨臉漱口更衣,收拾妥帖之後飯菜也端上來了。

今日雖然沒有王爺親自夾菜,阮清卻也吃了不少,看起來胃口很好的樣子,半冬見了十分高興,不由道:“殿下瞧着精神好了許多,可是因爲換了個新環境,心中舒暢的緣故?”

阮清用苦茶漱了口,擦乾嘴角後,道:“也許吧。京中雖是錦衣華食,可也拘束的很,卻是不若這些偏遠小縣來的清靜自在。等熟悉一些後,倒可以到街上去走走逛逛,看看不同於安京的別樣風情風貌。”

半冬撇嘴:“這裡有什麼好看的,一出門就要撲一臉的黃沙,殿下來時在車上可是沒能瞧見,此地的女子個個都是黑紅的臉膛,好似剛從土裡扒出來的番薯一般。這破落地方就是不比南地山水養人,奴婢真是擔心在此待久了,會不會也變成黃臉婆……”

阮清被她逗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看蘇叔叔在這裡呆了數月也沒變什麼樣子,你卻是瞎憂心什麼!”

王爺不在,半冬的膽兒也大了,憋悶了好幾天,終於忍不住戲謔道:“那哪能一樣,王爺生來俊美,白皙過人,據說是怎麼曬都曬不黑的,以前奴婢還不信,現在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也不曉得一個男人怎麼就能生那麼白,倒是不愁晚上不打燈籠便找不着人了。”話題引到這裡,半冬便是遲疑了一下,斜覷着自家殿下的臉色,小聲道:“說起來,這些日子殿下與王爺朝夕相處,同……榻而眠,可曾見識王爺的……”話在嘴邊溜溜一轉,斟酌言辭道“……男兒本色?”

其實半冬只是想問王爺是否暴露過體膚罷了,畢竟她雖不通人事,還是有些眼力的,尚能感覺出王爺並未對小主子做什麼出格的事。只是對兩人在一張牀上睡覺感到耿耿於懷,很擔心王爺一時興起偏要脫了衣衫與小主子並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可這話聽到阮清耳朵裡,着重點不免就落在了“男兒”二字上,猛地想起了先前在湯館裡目睹的一幕本色,臉刷的紅了。

半冬見狀心中便是一沉,幾乎顫着聲問:“那……那殿下可是?”

“你又憑白瞎想什麼!”阮清意識到失態,忙端正臉色,瞪着半冬違心道:“蘇叔叔乃是謙謙君子,守矩恪禮,從不曾在人前主動坦露體膚。且蘇叔叔視我爲懵懂小輩,哪有長輩在自家小輩面前展示男兒本色的道理。便是真展示也該對着柳家小姐那般的方可得趣,豈會白白便宜了我一雙眼睛。”

半冬覺得有些道理,不禁鬆了口氣。若非早些年聽到的那些流言,半冬原是不會有這些憂慮擔心的,以前在定王府王爺也是夜夜都與殿下同睡的,可近日來看王爺行事越發詭異,不免就要往那上頭聯想,唯恐流言成真,王爺口味不忌便是心血來潮禍害了自家的小主子。

聽到阮清這般說,半冬緊繃了數日的精神終於鬆緩了些許,又爲自家小主子話裡的自輕感到不忿,直起腰道:“殿下爲何這般說!王爺他雖然貌美尊貴,可畢竟也是人不是,難道還比那天上的仙子矜貴了不成?他自個識趣,謹守禮數便罷,便是他脫光了求着殿下看一眼殿下都未必轉一下寶貴的眼珠子,倒是有何資本在殿下面前狂妄了去!可當着誰稀罕似得!”

天四飛快的偷偷瞟了正大光明立在窗外聽牆腳的王爺一眼,想象了一下王爺脫光了衣服死乞白賴求着小郡王青睞的畫面,額頭上刷的滾出一層密密實實的冷汗。

這位半冬姑娘不愧是宮裡頭出來的,膽子夠大!

再看王爺的臉色,掩在沉沉的廡檐下一時倒看不出喜怒,只那原本要去撩簾子的手,青筋畢現,慢慢的收了回來。

蘇輒處理完這幾日積壓的一些軍.務,聽到下人來報郡王已經起身,正在用膳,便擱了筆打算一塊過來蹭個午飯。誰知,中間又出了點小事絆了一會兒,等來到時下人已經撤了碗盤,看那飯菜的剩餘,想來這小兒吃的還不錯。壓在王爺心頭那一口沒能蹭上飯的鬱氣倒是消散了大半,正要進屋陪小兒說說話,卻突然聽到屋子裡那一對主僕在討論自己的“本色”話題。

不是王爺要偷聽,實在是兩人說話都不知避忌,聲兒大的恨不得站在院外的人也能聽到。好在王爺一向喜愛清淨,平日裡不喜下人在院子裡胡亂晃盪,此時除了他身邊的天四,倒是沒有別的“耳目”。大概屋裡那對主僕也是對這鬆散自在的氛圍信心十足,方能這般放肆言辭,全無警惕。

蘇輒原本是在半冬說到那句“不愁晚上不打燈籠便找不着人”時就要衝進屋裡,將那嘴皮子淺的丫鬟拎起來吊打一頓,可聽到後面那句時,卻又微微頓住。

說不得,他也是略好奇在這小兒心中,他究竟是個怎樣英偉不凡的男兒形象。可是比煜小侯爺那等瘦弱的小鳥更令小兒心生嚮往?

可越聽下去,臉色就越發難看,若不是念着屋內的小兒剛剛受過一場驚嚇,身子好容易恢復了一些,這會兒便要一腳將門踹開,將那不知死活的嘴賤丫頭抽打個皮開肉綻,讓她好好見識見識男兒雷霆一怒的真正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