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還好,這一下可真是徹底的刺激了王爺脆弱的顏面,眼睛都要燒成了一對灼人的燈籠。偏偏這小兒還不知死期將近,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在他劇烈起伏的胸膛上輕蔑挑釁般的撩來撩去,撩得他心火直直燒到了嗓子眼兒,恨不得一口將其吞進肚腹,咀嚼殆盡。
蘇輒忽然幽幽一笑,聲音低沉道:“殿下可知,這真正的滋補之道,在於陰陽調和?虎寶雖好,終歸治標不治本,倒是要擇取那天然的瓊漿好露,日夜研磨浸潤纔好。”
虎寶究竟是何物,阮清其實並未搞清楚,但聽了蘇輒之言,想來不過如此,倒是那神奇的瓊漿好露聽着甚妙,頓時勾起了小兒的好奇心,擡起頭來,問道:“蘇叔叔所說的瓊漿好露哪裡可以尋得?”
蘇輒薄脣微啓,下頜俯低,邪邪的笑道:“這兒不就正有現成的?”
阮清茫然四顧,正要再問,腰間卻是一緊,炙熱的氣息瞬間壓低朝着自己覆蓋而來,卻在這時,忽聽一聲呼嘯傳來。阮清瞪大眼看着一支搖搖晃晃的箭矢堪堪擦過蘇輒被風揚起的髮絲,立時驚呼“小心”,手下意識的用力推了出去。
蘇輒毫不設防,被重重的推下馬背,差點栽了個狗啃泥,俊臉當下就變了顏色,漆黑的嚇人。幸而王爺身手矯健,腳尖點地輕輕一躍,穩住了身形,只飛快的一掃那掉落在草叢裡的木箭,精準而怒不可揭的轉頭看向暗下黑手的兇手,“混賬!是誰教你拿箭射自己的親叔叔,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可是都喂到狗肚子裡去了!”
被捉了個現行的兇手被這臨門一吼震在了當地,手中還呆呆的舉着兇器,昭告着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好半天才在親叔叔的怒目而視之下,找回一點神智,小臉煞白的辯解道:“銘兒……銘兒手滑!”
蘇輒俊臉抽搐了一下,自是知道那所謂的手滑不過是混賬侄女大義滅親的冠冕之辭,侄女疏於教導,狗膽包天的來壞親叔叔的好事,當該狠狠教訓,可畢竟是自己疏忽在先,沒挑好地方叫侄女撞了個正着,說不得還有點氣短,只得嚥下一口惡氣,拿出長輩的氣勢斥道:“技藝不精便在家老老實實呆着,偏要跟出來耍什麼花槍!若是你手不滑,本王今日豈不是要斃命在此?還不快給我滾回去思過!”
大侄女誠心受戒,痛悔技藝不精沒能一箭將親叔叔的黑心腸射個對穿。方纔遠遠的她就看見自己這位道貌岸然的二叔光天化日之下便要強行不軌,心中驚恐氣憤不過,毅然拔箭,原本早已想好了善後之辭,此刻聽到二叔全不知臉紅的反過來斥責自己,還要藉機趕自己走,那穩妥圓滑的句子頓時彎出了幾道硌人的棱角,直愣愣的扔甩了出來,“二叔憑什麼教訓我?我是沒讀好書,不通女戒精髓,可二叔飽讀詩書,當知君子坦蕩於世,卻故意避開衆人,猥瑣行事,這般卑鄙作爲卻是哪位先賢教授!”
阮清長長的嘶了口氣,整個人傻在了馬背上。
乖乖,原是自己小看了這位弱不禁風的妹子,不愧是流着蘇家的反骨熱血的後人,這等大逆不道的膽氣,真是與親叔叔如出一轍,叫人大開眼界,自嘆弗如。
不知猥瑣卑鄙的王爺聽了,心內作何感想?
被侄女當衆打臉,王爺倒不覺臉皮疼,只是裝慣了風輕雲淡的寬厚背影此時顫的厲害,頭髮絲都快豎了起來,是被氣的。向來流利的口齒更加流利的幾分,下刀子一般怒道:“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你的阿阮哥哥如今已經不是當年可以任你追在屁股後面跑的俊俏兒郎了,收起你那點子愚蠢的心思,安安分分的回去等着嫁人,莫要再在我面前耍花樣,想一些不該想的!便是眼瞎心拙的分不清男女,連自個兒是誰也不知道了麼!可是要找個教養嬤嬤再重新教教你女子德行教養?再要犯蠢,便將你直接丟去沙漠裡喂狼,免得讓你母妃和祖母糟心,一了百了!”
王爺在說這話的時候顯然忘了自己也曾眼瞎心拙的分不清男女,隻立意要將心眼長歪的侄女扳上正途,徹底斬去後顧之憂。
侄女跟叔叔搶老婆,簡直天理不容,罪不可恕!
大侄女大張着嘴,費力的喘了半天的氣,終是一個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那響徹山林的鬼哭狼嚎,聲聲都在申斥着二叔的霸道無恥,小人得志。
匆匆追趕而來的一行護衛,遠遠的便被眼前這充滿詭異和殺氣的一幕震住了腳步,不知是該上來拉勸一把,還是捂上耳朵速速回避。
阮清頭疼的捂着腦門兒,深覺自己罪大惡極,這海浪般滔滔的魅力先是讓王爺與兄弟砌牆,現下又讓叔侄親情互撕,種種罪行約是老天都看不過眼了,只聽一聲馬嘶長鳴,垮下的馬突然高高的一揚馬蹄,甩了她一個趔趄狂奔起來。
一連串驚呼阿阮攝政王哥哥聲中,阮清瘦小的身板如同破布片一般在馬背上被甩的七倒八歪,一下子就竄出了數丈。
蘇輒早在聞聲轉頭的瞬間就飛快的躍起直追,然阮清垮下的乃是蘇輒衝殺陷陣的寶馬疾風,跑起來便是如同一陣風,蘇輒雙腳點掠在樹梢間,卻是在追出一大截即將躍下跳上發狂的馬背時,忽然一聲巨響,腳下的樹幹重重的倒了下去,倒下的方位直衝下方阮清。
蘇輒神情驟變,當即旋身而落,半空對着倒下的樹幹反向揮出一掌。這幾乎用盡全力的一掌,頓時令大樹改變軌跡倒向一邊,然內腑卻是微微一痛,踉蹌着後退了數步。
待蘇輒穩住身形,疾風的馬屁股已經消失在密林深處,此時護衛們也策馬追來,天七下馬一看那樹幹底部整齊的切口,陡然色變,“王爺,似是人爲!”
蘇輒卻是什麼話也沒說,看都沒看一眼那詭異倒地的大樹一眼,一腳將就近的天七踹下馬,翻身躍上,朝着疾風消失的方向疾馳而去。
天七栽了個狗啃泥也沒功夫抱怨,爬起來就翻上同僚的馬背,只命兩名護衛護送隨後追來的蘇綰銘先回別院,便同其他人一道追了過去。
這座山並不險陡,蘇家當初買下這座山頭便是因山勢平緩,又引有溫泉,山前可以開墾栽種一片梅林,在冬天十分適合溫泡賞景。所以不會存在失足墜崖的危險,但阮清自小不擅馬術,又身子孱弱單薄,難免疾馳中被髮狂的烈馬甩下馬背摔傷。蘇輒一想到這個可能,緊繃的俊臉便是一寸寸龜裂開來,只恨身下的馬跑得太慢,恨不得扎出一對翅膀來。
可是蘇輒當先,一羣人幾乎跑遍了整座山頭也沒有尋到阮清的蹤跡,便這樣一路追下了山,最後在一條淺溪旁看到了躁動打轉的疾風。
天七看了看自家王爺陰沉以及的臉色,小心翼翼的上前稟道:“王爺,屬下仔細查看了疾風的情況,發現馬臀上有一個細小的針眼,似是淬了令動物發狂的藥物,加之先前突然倒地的巨樹,很顯然今日並非是意外,而是有人精心佈置,屬下斗膽猜測,會不會是……”
就在這時,一名護衛匆匆跑來,“王爺,在林子發現了暗道,四周有雜亂的馬蹄印記,應該是疾風在那裡滯留過片刻!”
話音未落,蘇輒已是一陣風般躥了出去,“快帶我去!”
然而到了那裡才發現,那被枯樹葉掩蓋在地下的暗道,只入了入口一小截便被坍塌堵死了。護衛們已經不敢再去看王爺的臉色,暗悔着沒能提前查探好地形,竟被人從眼皮子底下鑽了空子。這下好了,且不說攝政王被擄將會發生什麼動亂,便是王爺只怕也要急瘋了。
“給我挖!將整座山翻過來也要給我找出暗道的出口,將人找回來!”只聽蘇輒怒喝一聲,突然身形一震,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不好了!王爺中毒了!”
原來,先前蘇輒拍出的那一掌,沾上了塗抹在樹幹上的毒液,毒液因內力反噬滲入內腑,加上沒有及時逼毒一番疾馳,怒極攻心之下終於毒發。
幸而此次藥老也一同從北地迴轉了京城,兩個時辰後,藥老便急急趕到了別院,可是就連醫術了得的藥老在替蘇輒把過脈後也露出了難色,花白的眉毛幾乎擰成一條,“恕老夫也無能爲力,此毒乃是源自苗域的罕見奇毒,由七色毒花和七種毒蛇的毒汁配製而成,因配製的分量和順序不同,毒性也不同,只有尋得此□□才能配製出相應的解藥。而煉製此毒所需的七色毒花只生在毗鄰東海北面的一個幽谷之中,既是煉毒所需也是解毒所在,卻是在十幾年前東海國與苗疆一場大戰中,被東海國一把大火燒盡,早已絕跡,如今要尋得解藥,只這一味毒花就……”
天四此時也是在聽聞消息後,與藥老一道從京中趕來,聞言暴跳如雷道,“你是說王爺沒救了!不可能!區區小毒怎會無解,一定是你醫術不精!”
天七連忙一把將天四按住,臉上也是一片震驚和焦躁,示意天四小聲莫要驚動了昏迷的王爺,方看向藥老懇切道:“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藥老頹然的搖了搖頭,“要徹底化去此毒只有尋得已經絕跡的七色毒花,可先不說此花難尋,沾染此毒者七日內必定會毒噬心脈,七竅流血而死。先前王爺因氣急攻心,加快了毒素蔓延,只怕連七日都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