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殿下可是真心要本王親口哺藥?”蘇輒說着作勢就要舉起碗張口喝。阮清噌的坐了起來,一把將藥碗搶到了手裡,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雪白的臉皺的似個被搓扁的包子。
小狐狸趴在腳邊睜着烏溜溜的黑眼珠子亂轉,似乎很好奇小主人喝的東西,嘴饞的舔了舔舌頭。
蘇輒試着要說些什麼,可又怕再次嚇着這柔柔弱弱的小兒,只好巴巴的看着小兒喝光了藥,將碗接過來放回矮桌上,這樣一動便是嘶了一聲,忍痛的皺眉。
阮清本不想理會,可眼睛偷偷的瞄過去,就見蘇輒肩上寬鬆的寢衣因着轉身扯開一些,隱約露出一絲血跡。心下一驚,下意識的出聲問,“蘇叔叔受傷了?”說完立馬懊惱的咬住了嘴脣。
蘇輒揹着身子嘴角微勾,卻只冷冷淡淡的道了一句:“無妨,不過是流了丁點血罷了,過幾日就長合了。”
這是沒有上藥的意思?阮清悄悄的擡眼又看了眼蘇輒的後背,腦中思索着這傷從何而來,之前沐浴時被折騰的迷迷糊糊,竟是沒有留意。難道是下午去將軍府時受的傷?
回想起方纔那羞恥的一幕,阮清就覺得渾身的不自在,恨不得蘇輒立馬消失在自己眼前,更不想去管那傷究竟如何,可感情也是一種戒不掉的習慣,聽到蘇輒受傷如何能夠無動於衷?
於是咬咬牙,垂下眼睛問:“蘇叔叔怎麼會受傷?”
蘇輒有些詫異阮清竟然忘了這傷從何而來,慢慢的回過身來,言辭委婉道:“殿下雖是無心,然畢竟是本王魯莽在先,留幾道傷疤也算是教訓了。”
阮清着實愣了一下,好半晌兒纔回味過來這句話的意思,雪白的小臉刷一下紅了,再不敢擡頭看對面的人一眼。可心裡又擔心自己到底將蘇輒傷到了什麼程度,忍了半天終是問了一句:“既、既然都流血了,爲何不上藥?”是故意留着寒磣我麼……
蘇輒認真的想了一下,煞有其事道:“夠不着。”
這個理由夠充分。總要好過她所猜想的那種可能,阮清覺得臉上的熱度減輕了一些,這才小聲嘟噥道:“可以讓藥老幫忙。”
蘇輒目不轉睛的盯着她,淡淡道:“本王從來不習慣別人觸碰。”
這就是非她不可了?阮清氣的牙根都酸了,真想罵一句“活該!”,話在嘴邊轉了一圈便嚥了回去,只當沒聽懂,矇頭躺了回去,嘴裡苦的叫人慾哭無淚。若不是顧忌臉面真想要一盤蜜餞吞下。
蘇輒愣了好半天,沒想到這小兒這次竟然沒上當,是真的不想管他。
看來是真生氣了。
蘇輒忽然發覺自己對這小兒有種無力感,竟是不知該怎麼辦纔好。看着小兒矇頭一動不動,也不忍心再逼迫。只靜靜的看了一會兒便兀自起身走去了旁邊的書桌,隨意挑了幾本書躺到窗下的軟榻上看了起來。
阮清聽着腳步聲走遠,方從被子裡鑽出來,遠遠的隔着屏風盯着那榻上握着書卷的身影,發起呆來。
也不知那書上寫了什麼精彩的內容,榻上的人一看就是半夜,直到外面的燭火燃盡,房中歸於一片沉黑的寂靜,榻上的人都沒有起身。似乎是沒有像以前一樣再回牀上的意思,直接在榻上睡了。
聽着外間若有似無的均勻呼吸,阮清睜着眼睛在牀上躺了不知多久,慢慢的坐起身來,摸起盛放在枕邊小盒子裡的一顆夜明珠,又抓過牀頭的一件斗篷披上,赤着腳走下牀,用珠子照着翻出一瓶傷藥,悄聲的走去了窗前。
窗外仍下着淅瀝的小雨,屋子裡雖燒着地龍,靠窗還是有絲絲的溼涼透進來。朦朧的珠光裡,男子長身側臥,手中的書落在一旁,已經睡熟,雪白的寢衣鬆鬆散散的搭在榻沿上,更襯得腰身矯健修長,似睡夢中謫降人間的仙子,連平日裡一貫清冷的臉都隱約柔和了幾分,眉目間似有些無辜和道不盡的委屈,也不知到底在委屈個什麼。
阮清確定沒有吵醒熟睡中的人,方一手舉着珠子,一手輕輕的將本就鬆散的寢衣拉下肩頭,赫然就見那原本精緻的玉白肩背上八條長長的血痕,或深或淺俱已傷及皮肉,一看就知道是由指甲造成。
好在血已經被水沖洗過,傷口還算乾淨,只是落在那完美的肌膚上有些刺眼。
阮清蜷了蜷手指,忍住想要觸摸的衝動,只將珠子放到一旁,用藥籤沾了透明的藥膏細細的塗抹在了那些傷口上。
這樣的位置和傷口不好包紮,阮清也沒有尋了紗布包紮,抹好了藥等了片刻,等藥膏差不多滲入肌膚,方擡手將寢衣重新輕輕的拉上,拿起珠子朝內室走去。
走了兩步,又停住,走回去將身上的斗篷脫下蓋在了那人身上。
阮清轉身後,沒有看見榻上背對的身影微不可查的動了一下,沉黑裡平直的脣角勾起一抹上揚的弧度。
次日,阮清是被吵醒的,睜開眼模模糊糊的看了一眼天色,大概剛剛天亮,就聽到外間傳來天四的聲音,正對榻上的人低聲道:“昨晚白將軍的人在楊馬坡遭遇了埋伏,被一路逼趕到了平山下的峽道,白將軍寡不敵衆……被俘……”
阮清霍然轉頭,就見榻上的人猛地坐了起來,隨手抓起幾件衣服穿上就要出門,卻在即將出門前忽然頓住腳回頭朝裡面看了一眼,輕聲說了一句,“等她醒來之後,告訴她等我回來。”
說完便急急的走了出去。
阮清跟着坐了起來。楊馬坡是戎狄東面的一個屬地,相鄰就是與塔吉部落。白青巖夜行至楊馬坡顯然就是奔塔吉部落去的,阮清隱隱猜測白青巖此去應該是爲了匕首,卻不知什麼原因走漏了消息在半道遭遇了埋伏,脫身時被逼入了位處戎狄腹地的峽谷。
平山之所以叫做平山,乃是因山體橫平豎直,又因常年遭受風沙侵噬打磨,石面平滑,往常根本無法攀登。因此,只要在山谷兩頭一堵,被困在穀道中的人就等於沒了任何退路。縱是白青巖再如何驍勇善戰,也難插翅逃脫。
對地勢把握的如此熟稔,出擊如此迅速準確,必然是戎狄人。可戎狄人是如何得知白青巖的計劃?是戎狄早有警戒,還是這邊隱有奸細泄露了風聲?
其實此次計劃白青巖並不在出行之列,一開始蘇輒就是打算先派幾個精幹的人手去打探一下,可誰知白青巖竟然親自參與了這次行動,纔會致使這場意外的發生。
看蘇輒的意思是打算親自去救回白青巖,畢竟白青巖是鎮守北境的安北大將軍,一旦落入敵人之手,很可能會成爲要挾堯國的人質籌碼,所有計劃也會功虧一簣。且以私人立場,蘇輒也絕不會看着白青巖被俘受傷。
但此去絕對不會容易,蘇輒要如何將人安全的救回?
阮清心下一陣慌亂,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顧不上穿衣就下了牀跑出門去。可門外早已不見了蘇輒的身影,只天四筆直的立在院子門口,朝着一個方向憂心的望着。
半冬剛好端着洗漱的熱水和帕子從一側走來,看見阮清衣着單薄赤腳站在門口,慌忙小跑了過來。
“殿下您怎麼站在這裡,穿這麼少可是要受涼了!”
阮清好像沒有聽見一般一動不動,想要追上去卻也知道自己即使追去也毫無助益,只會拖延了蘇輒的時間。可什麼也不做等在這裡,她又怕蘇輒這一去無法安然迴歸。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阮清腦子裡一片混亂,一時想不出頭緒。最後還是在半冬強硬的拉扯下回到了屋子裡。
半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出阮清神情焦慮,有些坐立不安,想要問兩句,卻又記起昨晚蘇輒的警告,不敢肆意開口。只在吃飯時,阮清不經意的擡頭看見半冬頭上一片紅腫,緊張的問是怎麼回事。
半冬當然不敢如實說,便說是昨晚在外面尋她時不小心磕了一跤摔破了頭。
阮清心疼的訓了她幾句,叫她沒事的時候也跟着天四學些功夫,至少不會再莽莽撞撞的傷了自己。
半冬有苦說不出,更不想更那個冷麪護衛打交道,可還是依言應下了。想着再不願,可若是學會點功夫,將來也能應個急,保護主子周全。
其實她最想問的是昨晚王爺到底有沒有對阮清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阮清又是傷在了哪裡,是否要緊。可看阮清整頓飯吃下來,都是一副心不在焉惶恐難安的樣子,也就不好雪上加霜再來添堵。
吃過飯後,半冬就出去親自熬藥了。阮清思來想去越發靜不下心來,只好尋些事情打發時間,先給小狐狸洗了個澡,又見軟榻上還零散着昨晚蘇輒看的那些書,乾脆走過去整理了一下就着軟榻躺下,隨手撿起一本野傳看了起來。
這一看不要緊,整個人差點從榻上摔下來。這哪裡是什麼野傳,根本就是一本一本的春宮冊!香豔露骨的幾似.活人演繹,其尺度堪比宮中皇上枕邊私藏的御用.禁.書!倒是全沒辜負這個“野”字。
阮清刷一下將書丟了出去,臉紅如血,忍不住罵了一句:“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