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人來了又走了,屋子裡的人毫無察覺。阮清將嘴裡的茶水吐在杯子裡,這纔開口道:“我就不過去了,我想繼續留在這裡陪着蘇叔叔,恪哥哥若是見了我肯定還會勸說我回去,爭執起來只會加重他的傷勢。回頭你去找管事的看看有沒有好的傷藥,替我送過去吧。”

半冬失望的癟了嘴,不甘心的嘟噥道:“殿下真的不走嗎?這些日子奴婢看着,王爺對殿下百般苛待,時不時就會發火,殿下爲何一定要留在這裡受苦?”

阮清怒瞪了半冬一眼:“蘇叔叔待我很好,你不要胡亂說話。快去吧,多尋些好藥。”

半冬哼了一聲,不甘不願的出門喚了人來收拾碗碟,這纔出了院子去找李管事討藥。

不過半個時辰,半冬抱着幾瓶傷藥又跑了回來。一臉的錯愕和惶急,進了門就直接闖進內室。看到阮清正抱着小狐狸半靠在軟榻上看書,開口就喊:“殿下,不好了!”

阮清猛地坐起來,將書丟到一旁,“什麼不好了?莫不是蘇叔叔出了什麼事?”

半冬喘着粗氣搖頭,“不是王爺,是有客來了!”

阮清鬆了口氣,狠瞪了半冬一眼,“不過是有客人來了,又不是什麼大事,自有王爺去應付,你這般慌張作甚。”

半冬跺了跺腳,“可來的不是別人,是柳家小姐柳懷素,王爺的未婚妻啊!這會兒子正往院子裡來呢!”

半冬本是由李管事在庫房陪着挑藥的,門房突然來報有人自稱是王爺的未婚妻來訪,李管事便匆忙出去查看了。說到王爺的未婚妻,別人不清楚,半冬可是知道的。便是拿了藥也跟着到門口偷偷看了一眼,果然見門口一輛馬車,雖看不見馬車裡的人,但站在馬車下面的丫鬟可不就是柳懷素的貼身婢女清露!

李管事因是白青巖派到別院來的人,對蘇輒在京中的底細並不大清楚,聽到來人自稱蘇輒的未婚妻還有些不解,大概在李管事眼裡院子裡住的那位纔是蘇輒的未婚妻,突然又冒出一個來,怎能不吃驚。

李管事性情穩妥,倒是沒有當面說破,只客氣的詢問了一下來人的身份,丫鬟清露就照實報了自家小姐的家世身份。表明此來西北就是專門來探望並照顧蘇輒的。

這就是打算要在別院住下了。

但不管這個未婚妻是真是假,畢竟尚未成親,一個女子貿然和男子住在一起總是不妥的。當然屋子裡住的那位另當別論,那可是王爺親自帶回來的。是以李管事婉轉的暗示了一番於禮不合。

誰知清露丫鬟聽到李管家有要趕人的意思,當下脫口道出自家小姐早已與王爺成就好事,她家小姐明明白白就是王爺的人了,何來避嫌一說。且他們又是千里迢迢而來,人生地不熟連個落腳地都沒有,便是王爺在也斷不會不管不問。

這番話一出,門口的衆人皆是瞪大了眼,再想到裡面還有位女主子,怕就怕王爺是瞞着未婚妻在外面偷偷養的,這要兩邊見面會不會鬧出什麼幺蛾子還真不好說。可王爺不在,他們這些奴才實在不敢隨意拿主意讓人住進來,李管事費心思索了一番,只得學着王爺睜着眼說瞎話,道這別院窄小,當初王爺住進來時只收拾出了一間主房,客房一直空閒着沒有清理,無法住人,要不委屈小姐先去城中的客棧住一晚,等王爺回來收拾出房間後再接小姐過來?

清露可是謹記着來前李恪的叮囑,一定要在這裡住下。雖然自家小姐並不同意,只說來看一看王爺就好,清露卻不忍心小姐好不容易來了卻還要露住客棧,便不顧柳懷素勸阻自作主張的對李管事道,她們不嫌棄客房簡陋,會自個兒收拾。不管怎樣,先等王爺回來見上一面再說。

半冬聽到這裡就覺不妙,她可是記得自家主子還是一身女裝在屋子裡坐着,若是給柳懷素她們瞧見可就麻煩了。便是急急忙忙跑了回來,將事情細細的描述了一番。

阮清聽了心中一緊。她是女兒身的事情再尚未公佈之前卻是不能被太多人知曉,尤其柳懷素還是蘇輒的未婚妻,若是讓柳懷素知道她一直和蘇輒住在一個屋子裡,即使她和蘇輒沒什麼,也難保柳懷素多想。

更何況聽清露的話,蘇輒與柳懷素早已睡了,雖不知是什麼時候睡的,又是怎麼睡的,人家總歸是正牌未婚妻,她霸佔在這裡算個什麼事?萬一生出什麼枝結毀了這門親事,蘇輒會不會恨死她?

阮清沉默了一會兒,立馬叫半冬幫她換回男裝,好歹先避開柳懷素,等回頭見到蘇輒之後再做打算。

但就像李管事說的,這院子實在太小,難保柳懷素會突然到主房來,別院是暫時不能呆了。阮清換好衣服,轉頭瞥見桌子上的藥,決定先去李恪那裡,也正好順便看看李恪的傷勢。

便是趁着人都去了西面的客房,阮清帶着半冬悄悄的出了院子,在門外僱了輛馬車去往李恪所在的客棧。

蘇輒回來的時候已經天色漸黑,院子裡詭異的寧靜,蘇輒遠遠的看了主房一眼,見房中亮着燈,竟是莫名的鬆了口氣。他這一個下午都在忐忑焦慮,尤其當暗衛來報阮清和丫鬟偷偷出了門時,心裡就像猛地被人插了一把刀。他不想阮清心中記掛着別人,更怕阮清這一去就再不會回來。他甚至不敢想如果阮清真的選擇跟李恪回去,自己會不會發瘋,會做出什麼來。

當下也顧不上再去考慮白青巖關於改變計劃的提議,實際上白青巖說了什麼他一句也沒聽進去,連告辭的話都沒說起身就快馬趕了回來。

直到看到那亮着的燈火時,吊了一路的心纔算是落了下來,這一刻竟是不想再去計較她偷偷跑出去看望李恪的事情,不論如何她回來了,沒有直接丟下他。

天四跟在蘇輒身後,瞅着自家王爺難得一副近鄉情卻的模樣,心中萬分鄙夷。尤其想到暗衛來報郡王出了門時王爺那陰沉的要殺人的表情,不由的腹誹,您都將人打得半死了,還不允許郡王去看一眼,是不是太霸道了些?分明知道郡王心軟,見不得好友受傷,就別下那麼重的手啊。真傻!

還好郡王真的只是去看了看就回來了,否則王爺一定會再殺過去將人打的死的不能再死。

聽說此次李恪是領了巡北使的差事前來,若是被王爺就這麼打死了,朝廷那邊也不好交代啊,可不就是要背上謀反作亂的罪名一輩子窩在這窮鄉僻壤。

這邊天四剛剛腹誹完,就見李管事從哪個旮旯裡跑了出來。還沒開口,王爺就等不及問了一句:“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李管事跑的比較急,耳邊的風呼呼的,一時間也沒聽清楚王爺的問話,還以爲王爺早早得知了未婚妻的前來,是在問未婚妻什麼時候到的,擦了把汗回道:“大概是下晌。”

蘇輒面色稍霽,算一算時間頂多也就出去了一個時辰,倒是識相沒有待太久。

又問:“她吃過晚飯了嗎?”

李管事覷着王爺看似和煦的臉色,這下倒是不敢再懷疑那未婚妻的身份,忙彎腰討好道:“還沒呢,說是要等您回來一起用,就連飯菜都是夫人到廚房親手做的,全都是您愛吃的。”

這一聲夫人叫的蘇輒十分受用,以往院中的下人都是稱阮清小姐,今個兒倒是頗有眼力,知道改口了。想來她也聽到這個稱呼了,李管事還能叫的這麼順溜,在她那邊應是沒有遭到拒絕。

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夫人?

這個新鮮的稱謂不錯。

不過,剛剛李管事說她還親自下廚了?她會做飯這件事他怎麼不知道,難道是這半年在宮裡頭剛學的?

算她有良心,知道自己會因爲她偷跑出去看望李恪生氣,就做了一桌子菜討好自己。誰叫他大度呢,且放過她這一回,原諒她了。

蘇輒原本還有些陰鬱的臉徹底雨過天晴,甚是愉悅的對李管事擺了擺手示意退下,便是邁開長腿步履輕鬆的朝着主屋走去。

剛到門口就聞到一股子濃郁的菜香飄了出來,蘇輒剛要推門進去,一團雪白的影子就從牆角躥了出來,一頭撞在了他的腿上。蘇輒彎身將那一團拎起來,挑眉瞅了兩眼,“這是跑出去偷魚吃被關在門外了?”

小狐狸哀怨的眨了眨烏黑的眼。

蘇輒心情很好的低笑了一聲,就這樣抱着小狐狸推開門走了進去,笑着道:“今日怎麼突然想起親自下廚爲我做菜了?莫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還是故意趁機在菜里加了料要謀殺親夫——”

話音未落,蘇輒愣在了門口。

此時正坐在對面桌前的人也愣住了,大抵是因爲那句“謀殺親夫”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但不過片刻,那人就笑着站起身來,落落大方的一禮,“蘇哥哥回來了。懷素想着蘇哥哥回來怕是還沒用飯,就親自到廚房做了些飯菜,也不知合不合蘇哥哥的胃口,倒是叫蘇哥哥見笑了。”

蘇輒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先是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內室,這纔看向對面亭亭玉立面帶欣喜笑意的素白色身影。沉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