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啊,以後的鏡中一族,就指望你了。”他在嘆息,因爲已經下定那個決心。
“不要!我們說好要一起走下去,哪怕族長不在了,也要完成曾經的理想,你說過要永遠陪着我的!”公孫齊史澀聲道。
那聲音沒有嘶吼,只有哀求,那眼中沒有因強敵出現而洶涌的戰意,只有因同伴即將逝去而浮現的朦朧。
他們說好的,一起將西湖鑄造成明珠,一起將表世界的毀壞恢復,將霧霾變成晴朗的天空,將散發着惡臭的小河恢復清澈,恢復那滿是魚兒蝦兒的歡鬧。
他們說好的,一切都要一起去做,不管宇文抱着何種目的,不管夏侯殤雲是如何的殺伐果斷殘暴不仁,他們都會死守心中的堅持,可……他竟要先走?
“因爲理想,是衝破千難萬阻,是不顧一切,是無所畏懼,就算我們不能一起完成,至少,我也要成全你……”
那一抹嘆息,竟帶出了恬靜,那朦朧的雙眼,竟浮現出無比的熾熱,那熾熱竟凌駕於楚天的妖力之上,那熾熱更是驚呆了我。
這真的太諷刺,拯救世界的是我們,悲慘壯烈的卻是敵人,這真的太諷刺,在人類眼中宛如惡魔般的鏡中一族,竟懷着如此崇高的理想,竟爲此不惜粉身碎骨。
然而,這卻不僅僅是諷刺,因爲那一絲決然,竟通過內核傳到了遠方,因爲七御使之間的共同聯繫,鍾離雨嘉猛擡頭,愕然望向了天空。
“怎麼了?”林羽琦茫然問道。
“沒有,只是……這些傢伙太傻了,這理想真的很美好,卻不該因此侵佔別人的家園。”鍾離雨嘉嘆息道,其實他纔是鏡中一族最睿智的人。
而赫連黎津,他追求的只是一份壯烈罷了,雖然他將其經營到了極限。
由下至上,抱住我雙腿的剎那,赫連黎津的妖力就爆發了,不是注入我身體而後撕裂,而是在他自己的身體裡引爆,然後再將那撕裂,甚至崩壞,蔓延到我的身上。
“李陽,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一直很克我?那這樣呢!”赫連黎津微笑道。
我驚呆了,我無法回答,我根本沒想到他還有這一招,將全身妖力引爆,從而將那撕裂的力量直接攀升到瞬間崩壞,甚至粉碎的威力。
我的雙腿幾乎是無法剋制的炸開了,那劇痛感……饒是我在黑洞世界經受了無數次被宇文的重創,卻依舊無法抵抗,痛的渾身抽搐,更是仰天嘶吼。
“其實,這纔是我真正的屬性,用我的妖力去引發別人的妖力撕扯,用我的身體去引發別人的身體崩毀粉碎,雖然我從未用過,因爲這是……以命換命。”赫連黎津嘆息道。
他的身體,崩毀速度比我更快,從雙腿開始,彷彿被巨錘轟中的牆壁般寸寸崩塌,一點點的碎去,甚至化爲煙塵,那崩毀一直蔓延到他的腰,甚至全身,再覆蓋到我的身上。
“其實這就是力量法則,是我們無法解釋,卻也無法違背的,就像火一定會燃燒,就像水一定會淹沒,就像我在崩毀,你也在崩毀,再強都無法違背!”赫連黎津得意的笑着。
我依舊無法明白他口中的力量法則爲何,又或是僅僅某種自然現象?可我已經無法思考,那崩毀已快要蔓延到我腰上了。
“楚天,幫我!”我驚得大吼道,如果全身崩毀,就算我有內核怕是都無法復活了,甚至我懷疑連內核都會一起崩毀的。
“可……怎麼幫?”楚天也傻了,他沒想到赫連黎津的以命換命會這麼霸道,整個人愣在了那裡。
該死,我也不知道怎麼幫,我只是感覺那崩毀從小腿到膝蓋,再到大腿,一點點的炸碎,血肉橫飛,一點點的蔓延……
拼了,我也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只是猛地凝出兩團毀滅光球,發瘋般的塞進了自己大腿裡,又猛地引爆。
轟然巨響,接下來我就……沒有感覺了,整個身形倒飛了出去,楚天想要抓,卻被那爆炸波及的連連踉蹌,險些從空中墜落。
而這樣做有用麼?我也不知道,只是下半身整個消失了,但上半身卻沒有再崩毀下去,同時,赫連黎津的眼中猛地浮現一抹愕然。
“你竟然用這種方法……判斷真準確,真聰明!”帶着最後的一聲長嘆,他閉上了眼睛從空中墜落下去,可尚未落地,他全身就完全崩毀了,包括那張帶着哀傷的恬靜面孔。
最後一刻他依舊不甘,以命換命卻仍未殺死我,他讚歎我的反應和判斷,但這樣似乎已經夠了,從空中跌落的我,下半身盡數毀去,就算未死也沒有一戰之力了吧?
“公孫,靠你們了,還有個楚天……”赫連黎津想着,終是連最後一片身體都崩毀了,化爲了漫天煙塵。
一隻手伸了過來,想要撫摸他臉上的哀傷,想要抱住他殘缺的身體,卻只抓出了那飛揚的灰塵,那手緊緊握着,身子卻不由自主的跪倒,匍匐,那眼中的淚水早已成行。
“放心,我一定會做到的,我發誓!”公孫齊史咬牙道,再次擡頭,死死盯住了楚天。
至此,他們還有五名御使,雖然楚天曾憑一己之力壓制過三大御使,但五對一!機會還是有的,勝利還是有希望的,雖然這是用赫連黎津的生命換來的。
然而真的有麼?我倒在廢墟中仰天長嘆,我未死,甚至尚未昏迷,所以我咬牙道:“夢寐啊,我知道你有辦法的,幫幫我吧。”
“要不要拼到這樣?有意義麼?我都快痛暈了。”夢寐齜牙咧嘴道,她在我體內,所以一切痛楚都是我們共有的。
“有沒有意義倒是其次,但我想告訴他們,決心?我比他們更強烈,理想?我比他們更堅決,同時,理想或許不分對錯,但至少,今天我必須分出個輸贏!”
“我要告訴他們,將理想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是這世上最大的愚蠢!”我目光灼灼道。
場中,戰鬥再一次開啓,五名御使將楚天圍的死死,更有幾名近衛衝破了月華和韶華的阻截撲來,他們無一不捨生忘死,無一不將戰意攀升到了極限。
強如楚天,竟然也開始退卻,因爲夏侯殤雲早已發狂,公孫齊史更因爲赫連黎津的死而直接瘋掉了,那英俊的面孔上再無溫柔,只有猙獰。
那妖力護罩的包裹下,他就像一顆人形炮彈般在空中馳騁,不斷的撞向楚天,雖然護罩很快被融毀,連部分身體都被融化了,他卻不屈不撓的重新凝聚。
“赫連,你的信念我已經看到了,接下來,該讓你看看我的信念了!”公孫齊史澀聲道。
“啊啊啊!”那是三名替補御使的狂吼,不管立場爲何,他們至少都同氣連枝,都是鏡中一族,第三御使的戰死怎能不讓他們憤怒。
重力的爆發,讓楚天險些從空中摔下,鏡化的發動,竟連那高溫都變得脆弱無比,這屬性實在霸道,更有那漆黑烈焰!
司徒空空的黑炎並不如楚天,但卻有一種詭異的屬性,他竟可以穿透楚天的融毀屬性!這又是什麼狗屁力量法則麼?
火之主怪叫着從楚天肩膀上躍起,火浪一層層衝擊着司徒空空,可那火浪和黑炎竟形成了對穿,並不會彼此抵消,而是直接燒灼彼此的身體。
那一刻,火之主慘叫連連,司徒空空更是仰天嘶吼,兩具身體同時變得焦黑,又是一場近似同歸於盡的拼殺。
不過這一戰並沒能分出勝負,就算五名御使已經在以命相搏,卻依舊沒能壓制楚天,融毀地獄的發動雖然只開啓到百米範圍,但卻更狂暴,妖力更凝聚了,幾乎無人可近他身。
更有,這一戰甚至沒能持續很久,就被一聲陰冷打斷了。
“五對一,你們鬧夠了沒?那就開始第二回合吧,楚天啊,你說五個人我們怎麼分?我三你二?”那是一抹狂傲,那是一副顫抖到極致的身形,卻硬是支撐着站了起來。
公孫齊史的表情完全僵住,他不敢相信,赫連黎津的拼死不僅沒殺掉我,甚至沒能讓我無法再戰鬥下去?那下半身不是毀掉了麼?雙腿都沒了,如何站起?
那是兩條肌肉扭曲的下肢,和人類完全不同,卻彷彿鷹禽,那生長出的已不是腳,而是宛如鷹爪的猙獰,踏在地面上,猛地扣住,竟連石塊都直接捏碎了。
我真的很不喜歡這對鳥足,但此時此刻,只能讓夢魘再玩一次了,因爲這一戰我誓死不棄,哪怕重創連連。
此刻,我已經連續兩次重創了,而今天,我一共會受到多少次創傷?無所謂,我不在乎,只要能拿下這一戰,我就算粉身碎骨都毫不介意,就算身體再痛,心中都堅硬如鐵。
但那一刻突然響起的聲音,從耳中,卻讓我心中一顫,痛的幾乎崩潰。
“李陽,我來不了啦,抱歉。”李銘軒喃喃道,僅一句就掛上了電話。
今天,爲了方便發動兩方圍剿,我們都隨身帶着金屬外殼的軍用電話,除非被狂暴的力量直接轟中,否則絕不會損壞,同時耳中也都帶着對講機。
但戰鬥中,我們都沒有和彼此對話,沒有訴一聲苦,哪怕再痛再傷,都沒有傳達給對方,直到最後一刻的降臨。
我們並不算至交好友,但卻是最瞭解彼此的人,所以一句最起碼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