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言不發地坐到季肆空對面。
葉卿沉眸看他, 而後擡起手,散發出一團又一團的光之異能。
季肆空緊抿着脣,他低垂着頭, 葉卿沒辦法看出來他臉上什麼表情, 不過想來也不是好表情。
“我找回了記憶。”葉卿頓了一下, 又繼續道:“所有。”
季肆空好久沒有迴應, 低垂着頭的樣子就像是睡着了, 但她知道他不可能睡着。
即使三十次記憶已經成爲了過去,但季肆空曾經做的事仍然給她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輕易無法消除。
季肆空擡頭, 眼睛看向她時,葉卿下意識後退幾步, 眼裡滿是防備和警惕, 就連心臟都加快跳動了幾下。
他眼神落寞, 低聲說道:“別怕我。”
“下意識動作…”葉卿平復呼吸,重新站立, “這我也沒辦法控制。”
沒辦法,三十次的慘痛記憶可不是說消失就消失的。
季肆空沉默着,好久才說:“對不起。”
他知道的,說對不起也沒什麼用了,當初確實是他犯下的過錯, 現在妄想取得原諒, 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葉卿撓撓頭, 思考組織話語, 說道:“都過去很久了, 有的記憶該忘還是得忘掉,你和我都在向前走, 總不能一直糾結於過去,那也太累了。”
“至於什麼時候我才能放下,那就不知道了。”畢竟她藥不清楚現在的季肆空是不是在演戲騙她。
季肆空驚愕地望着她,反應回來後他眉眼彎彎,說了一句:“果然,是葉卿。”
“什麼?”
這什麼意思?
季肆空搖搖頭,沒去解釋,“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別怕我。”
“我…儘量。”葉卿打算着慢慢讓這種恐懼情緒淡去,現在再談這種話題,肯定會讓氣氛降到冰點,她指尖縈繞着一縷異能,說道:“我現在覺醒異能了,可以把封印中的異能給我了吧?”
季肆空嘆口氣,“你現在擁有的異能已經夠強大了,只要多多練習,基本可以和狄羽打成平手。”
言下之意還是不讓她解除。
吵架是沒有結果的,葉卿深知這個道理,盤算着用嘴炮征服他。
“那挺好,但是人要有追求,哪能就侷限於次呢?我也想變成和你一樣的強者啊,和你並肩作戰,攜手打敗敵人,我也想享受勝利的喜悅。”她語氣昂揚,說的話卻和捧讀的一樣,還好她表情很真摯,沖淡了假的樣子。
葉卿見他不爲所動,還一臉無語,於是心頭一轉,改變策略,她突然啊了一聲,捂着心臟,在季肆空擔心地過來詢問時,她擡起頭,鄭重道:“我感受到召喚了,霧燈她需要我!”
季肆空聽她和演講一樣地說完,點了點頭,總結道:“詞寫的不錯,語氣也很飽滿,給你鼓個掌。”
說完,他還真的拍了幾下手。
葉卿:“……”白說了。
“不是,那好歹也是我的異能,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你們怎麼就那麼抗拒啊?”
她就想不明白了。
季肆空問:“你真想知道?”
她點點頭。
“那好,跟我來。”季肆空牽着她的手,出了書房門,走向那個一直上着鎖的房間。
門鎖“咔噠”一聲被打開,葉卿擡眼望去,在燦爛的陽光下,她看到了好多卞黎的畫,成稿的,草稿的,一堆,有的甚至沒地方放,被隨意堆在了地上。
她張大了嘴巴。
“這不是…卞黎的…”畫?
季肆空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收藏這種畫的人啊,尤其是,她還記得上回他看了卞黎的畫的反應。
她湊近查看,發現筆跡都是真的,不是她所想的打印品,若是仔細,還能聞到淡淡的顏料味道,右下角還有潦草的署名。
“你該不會是卞黎本人吧??”
“是。”他手拿起一副畫,解釋道:“以前因爲扭轉時空喪失了一部分記憶,在半夢半醒時會夢到以前的事情,就畫出來了,後來被祝凌發到了網上,莫名其妙就火了。”
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想釣出來保留記憶的異能者。
葉卿着實沒想到自己狂熱追求的畫家就在自己身邊,這種突然見到正主的感覺真是非常奇妙。
季肆空領着她來到一排高大書架旁,從中拿出一本畫冊,畫冊只有寥寥數幾頁,每一頁的內容都大致相似。
“你聽說過異能之主嗎?”
葉卿側過頭看他,“是,異能的源頭或者是創造者之類的嗎?”
“可以這麼理解。”季肆空翻開一頁,手指摩挲着上面畫着的一個人,不,具體來說,也不能叫做人,因爲太過抽象了,只能模模糊糊覺得像個人。
“這是…我記憶中的異能之主。”他語氣很輕,輕到幾乎聽不見,得虧葉卿離得他比較近,她眼角一瞥,察覺到了季肆空眼裡暗藏的洶涌風波。
有故事。
她覺得季肆空和異能之主之間有什麼淵源。
“異能之主是所有異能的起源,你的光之異能是他精心創造的,在異能界絕對的獨一無二,是無法復刻的存在,強大也脆弱,它經不起一點污染。”
聽這解釋,葉卿眉眼一挑,她好像知道怎麼回事了,果然,季肆空翻開另一頁,說道:“你的異能裡混入了雜質,這是導致你異能失控的最主要原因。”
雜質?她想到了白焰給她吃的那個藥丸。
“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啊?沒…”葉卿搖了搖頭,她自個兒爲愛癡狂喝下藥的事還是算了說吧,太羞恥了。
季肆空捏了捏她的小指,說道:“一旦你沒有控制好,造成的後果是難以想象的,卿卿,我不想你冒險。”
葉卿嘆口氣,她也有點頭疼,這事兒着實難搞,“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好了,那在找到方法之前就先讓它封印着吧。”
誰能想到這異能是個不□□呢。
萬一她真的強行獲得了,結果這異能突然發生異變,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葉卿摸摸下巴,看來還得想辦法去找白焰。
差不多問清楚了,葉卿心裡更開闊了,她臨走前回頭,和季肆空說道:“之前…我說的過分了,抱歉。”
季肆空嘴角勾起,正打算開口說什麼,葉卿就先一步說:“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這次我不會上當。”
說完她就要拉開門離開,然而季肆空是個不肯吃虧的主,門纔開了一個縫就被強制關上了。
“不上當也得上當。”季肆空湊近,在她側臉親了一下,猶如清風拂過,“這是我收下的利息。”
他眼中含笑,“之後再慢慢連本帶利的算回來。”
青澀的吻更容易讓人臉紅,葉卿支支吾吾地懶得理他,在他一聲聲輕笑中跑回自己房間。
關上門葉卿還沒緩回來,她想,季肆空不瘋魔的時候,簡直就是個撩人的小妖精。
情話一套一套的。
下午,閻煥過來看望她,還帶了一堆營養品和小零食,她那空了許久的零食庫終於滿了。
閻煥說徐尚和尤夏都安全,沒出什麼事,而徐尚也成功找到了他的女兒,現在開心得整天合不攏嘴,變着法地寵。
葉卿聽此安了心,而當她問起杜寒代怎麼樣了,閻煥眼角微微抽動,維持着得體的笑容瞬間瓦解。
他無奈嘆氣,說道:“杜寒代醒過來時,以爲是我抓了她,紅着眼不由分說就和我打,結果因爲牽扯到傷口,現在徹底昏迷不醒了,等她好轉醒來估計得一段時間了。”
“有點奇怪,我記得我之前和她說過你們,她不應該認不出來。”葉卿皺眉,她記得杜寒代沒有臉盲症啊。
閻煥思考幾秒,回想起她的模樣,現在也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杜寒代那個模樣……
他瞳孔猛的緊縮,從沙發上站起來,一臉凝重,“是謝成軒,他的異能。”
“什麼?”葉卿陡然間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心裡一頓,反應了好幾秒才明白閻煥的意思。
“不會吧…能控制狂化者是因爲他們沒有意識,但是杜寒代不同,她可是活生生的人,怎麼會好端端地被控制呢?而且她自己異能也不弱。”葉卿不太相信,若是兩人硬打起來,她還真猜不准誰會贏。
閻煥燃出幽冥火,黑紅色火焰接觸到空氣幻化成一隻鳥兒,撲閃着翅膀細聲叫着。
他眼眸中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輕輕點了點小鳥兒的啄,讓它飛出窗去。
“你忘了,他是斬尾的人,白焰爲人你還不清楚嗎?”
“那也太糟糕了。”
閻煥擔心莊園那邊發生什麼問題,只好先和葉卿告別。
葉卿右眼皮直跳,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
夜涼如水,她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起來想下樓去接杯水,人路過一間房,聽到了祝凌和查易在談話。
她本來沒有什麼偷聽人說話的癖好,但是祝凌提到了季肆空。
關於季肆空的話題,她總是很敏感。
“配好了?”
“嗯,你讓他一天三次都喝了,還有這個藥,外敷,大概一週左右就能好。”查易那冰冷的機械音沒什麼太大的起伏。
“誰在外面?”查易突然開口。
葉卿一驚,她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那就只好進去了。
推開門,祝凌一臉詫異,“葉卿?你這麼在這兒?”
“我…下來喝口水,恰好路過聽到你們說季肆空。”她走近幾分,看到了虛擬屏幕上的傷口畫面,有一道十公分的疤痕躺在他腰側。
看傷痕她估摸着季肆空才受傷沒多久。
“這個是……和唐京打的時候造成的嗎?”這麼新鮮的傷口,最近她也只能想到這個了。
祝凌嗯了一聲,順便把藥給了她,“你想辦法讓他喝下去,單憑自我恢復會造成隱患,容易滋生更多疾病。”
他嘆口氣,說道:“就算他異能強大,也不能作踐自己身體,如果是我去送藥,他估計看一眼就扔了。”
“那你給我有什麼用?我可不能保證他喝下去。”
“不,你不一樣。”祝凌直直看看她,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是他心上人,他要是不喝,你就假裝生氣,或者等他喝完了給他一個甜膩膩的吻,他保證就範。”
葉卿:“……”
“我能拒絕嗎?”
“你不能,除非你想讓他死。”
“那…”葉卿怒了努嘴,說道:“你哪兒看出來我是他心上人的,我們關係很純潔的好嗎。”
祝凌一臉你看我信不信的模樣,沉思幾秒後,他還是說道:“我第一次遇見季肆空的時候,他渾身都是傷痕,我以爲他是遭遇了什麼大規模的圍追堵截,但是當檢查完之後,才發現那些傷都是他自己乾的。”
“他說他不想傷害自己的心上人,但總有可怕的情緒會冒出來,所以就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壓制,他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讓你受傷。”
葉卿有一點點動容,可當她回憶起以往,那些糟糕的記憶總是在叫喊着:離開他離開他…
“誰知道呢…”她抿了抿脣,低聲道:“誰知道他是不是在騙我…他是季肆空啊…”
“什麼?”祝凌問道,他只看到葉卿嘴在動,但是沒聽清她具體說了什麼。
“沒什麼。”葉卿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道:“我把藥給他,至於他到底用不用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不過我儘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