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所有人都集中在客廳,昨晚丁煒超獨自一人守靈,此時的韓世坤,已經躺上一副金邊雕花的金絲楠木棺材裡,一身黑衣的丁煒超站在一旁,一臉的悲傷加疲憊。
時辰到,一家人將韓世坤的棺材送上靈車,外面細雨如針,從天紫灣一路開去錦山私人陵園,一路上都有私家車在駐守看護。每一部車裡,都是安靜的,六歲的文哲君雖然還小,但他也知道今天是去埋他的外公,埋進土裡,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文哲君坐在車上,偏着頭想了片刻後問向阮淺淺,“媽咪,你也會像外公一樣,有天會離開我嗎?”
阮淺淺看着被雨水朦朧的車窗,沉默了半晌,隨後撫着文哲君的頭髮輕聲回答道:“會的!”
剎那間,文哲君的五官就情不自禁的皺成一團,他難過的低聲說:“不要!”
隨後,文哲君又求助的看向文振宇,文振宇握着他的小手,他的手有些涼,丁煒超說八字純陰的人,通常手腳陰冷,文振宇用自己溫潤的手,握着文哲君微涼的小手,鄭重的說:“小君,爸媽有天都會離開你!死亡對每一個人來說,是件必然要經歷的事情,不必害怕與避諱,就算有一天,我們不再你身邊了,我們依然是愛你的!”
文哲君癟着嘴,無聲流着淚,固執的重複着那兩個字,“不要。”
阮淺淺低頭,將文哲君摟進懷裡,柔軟的說:“小君,爸媽也想永遠跟你在一起,但是生老病死會讓人分離,沒有誰能永遠和誰在一起,但是,愛可以!記住每一個愛你的人,學會愛每一個人,愛會讓你富有,讓你無懼,讓你強大!”
文哲君抺着眼淚,似懂非懂,時間將予人成長與改變,悄無聲息,他有天會懂,他有天會長大!
一路迎雨而行,車子開進錦山私人陵園,停在一處單獨的入殮廳前,韓世坤去世的消息,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他年輕時愛出風頭,中年後就開始不愛被記者拍來拍去,所以,今天的葬禮,丁煒超讓人做足了一切的保密工作,全程都有保鏢,不會讓半個記者混入!
館裡的正廳是韓世坤的棺材,那扇沉重的雙門緊閉着,有工作人員和保鏢守在門外,左廳是家人,右廳是韓世坤生前的朋友與兄弟,三廳都是相通的,一行人下車,車外有許多的保鏢,都打着傘,乍一眼望去,遍地都是統一素黑色的傘頂,密密麻麻,讓人平添陰鬱。
進入左廳,北叔給每一位家人都準備了孝服孝帶孝帽,衆人一身重孝從左廳走入正廳, 兩個子女,一個女婿,一個外孫,再加一個北叔,在韓世坤的棺材前面跪下,恭恭敬敬,整整齊齊的磕了三個響頭。
都知道韓世坤已經去世,可這一刻依舊讓人忍不住鼻酸淚流,大家起身時,阮淺淺還跪着,文振宇伸手想扶她起來,結果她情緒失控,一把撲到棺材前面,抱着韓世坤的棺材不放手,白色的大兜孝帽,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能聽到她哭得撕心裂肺的聲音。
文振宇從後面摟着她,心如刀割,淚水不知不覺的順着臉頰流下,丁煒超別過臉,那種想咳的感覺再次涌上來,他強忍着,直到感覺口中有一股腥熱,他面色無異的一一嚥下。
隨着阮淺淺的撕心裂肺,文哲君也抽泣着哭出了聲,他知道大家爲什麼難過爲什麼要哭,因爲他就是這樣難過這樣想哭!
丁煒超咬着牙,將文哲君攬到自己的懷裡,本就心裡悲傷難過,眼前更是一片霧濛濛。
北叔從口袋裡拿出一條純白色手帕,擦了擦眼睛後看向丁煒超,聲音更顯沙啞的說,“阿超,大家都在隔壁,時間已到,開始吧!”
丁煒超的臉隱匿在白色的大兜孝帽之下,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到他鎮定自若的聲音:“開始吧。”
北叔轉身離開,身形孤單不穩,身後入殮廳暗紅色的雙扇門被人打開,伴隨着潮溼的氣息,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形消瘦頭髮花白的垂目老人,他身後站着一男一女,男人懷裡還抱着一個小女孩,從他們身上的戴孝方式,可以看出誰跟韓世坤是平輩,誰跟丁煒超是晚輩,誰又跟文哲君是孫字輩。
四人走進正廳,丁煒超跟打頭的老人不冷不熱的打着招呼,“叔!”
這是韓世坤唯一的親弟,韓康乾,那一男一女是他的兒子韓江潮與媳婦許嘉娟,小女孩五歲名叫韓曉秋,是韓江潮跟許嘉娟的女兒。
隨着韓康乾的進入,後面的人依照親疏輩分,一一上前跟韓世坤的遺體告別。因爲沒有對外公佈,所以葬禮上的禮節簡單而肅穆,北叔掐着時間跟丁煒超說:“時辰到,坤哥該上路了!”更多精彩,敬請關注微信公衆號:小顏色原創閱讀
丁煒超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所有的眼淚在點頭那一剎那,順着下巴處不停的向下滴落,北叔命人將韓世坤的棺材從偏門運出,這樣的舉動再次牽扯到阮淺淺的情緒,她放聲大哭, 滿室都是她的哭聲,從失控開始,到逐漸無力結束,而丁煒超的所有眼淚,像是開啓了靜音模式,看着棺材在做最後的告別。
所有的親朋戚友都隨着韓世坤棺材的離開而退出了正廳,很快入殮廳裡棺去人空。遺體火化後,雨下得比之前大一點,丁煒超雙手捧着骨灰盒,阮淺淺等人跟在後,空氣中雨水的霧氣,模糊了每一個人的臉,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私人墓園的位置走去。
雨一直沒停過,下葬時,丁煒超跟文振宇親自動手,一剷土一剷土的挖起,北叔交給阮淺淺一個檀木盒子,說是韓世坤生前最愛的幾樣玩意,阮淺淺將這個盒子和韓世坤的骨灰盒放在一起,丁煒超跟文振宇再次親自動手,一剷土一剷土的埋上!
雨幕裡,看不清這三人的神情,可悲傷卻縈繞着在場的每一個人,墓碑封口,北叔看了眼墓碑上韓世坤的照片,別開視線淚流滿面,兩兄妹包括文振宇父子,都毫無遲疑的屈膝下跪,在雨地裡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地面早已被雨水淋透,膝蓋碰地,褲子沾水,立馬陰溼一片。
其它前來悼唁的親朋戚友,自然也要跟着下跪,死了的人或許是看不見,可丁煒超能看到,有些面子工程,就是做給活人看的,真正難過的或許也就只有這兩兄妹及文振宇父子,當然還有北叔。
一行人磕完頭起身,丁煒超俯身去親吻碑上的照片,阮淺淺睥向旁邊的新墓,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個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女人,那一雙狐狸媚眼特別讓人印像深刻,墓碑上的名字:劉成豔!
丁煒超還真的讓這個女人下去陪韓世坤,上一輩人的事,又有幾個人能掰扯得清,身在其中才知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但觸及了韓家人的底線,便沒得商量,韓世坤在世時說過:情義忠孝,孝在前,情在後!韓家的兩個孩子,雖說不是親生,勝比親生!體現在這份忠孝情義裡!
雨勢越下越大,雨水打在樹葉和地面上,落地有聲,人羣中一名保鏢的手機在口袋裡振動不停,保鏢看了一眼號碼,接通後快步走到丁煒超身邊,低聲說:“超哥,兄弟們查到有記者混進來。”
北叔心底一沉,擡眼看向丁煒超,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哪家媒體敢那麼不開眼,非要在丁煒超的氣頭上動土?此時的丁煒超,果然臉色狠戾,薄脣一動,“先帶回去,關着!排查一下是否還有其它人混入!”
見保鏢轉身要走,丁煒超又提醒道:“今天不適合見血。”
保鏢不着痕跡的看向丁煒超,回以一記明白的眼神,消失在雨中!
雨還在一直下,只是大小不一樣,從錦山私人陵園回到天紫灣,也就中午而已,卻讓人覺着像是過了一整天,一整年一樣!
北叔撐着傘站在別墅門口,昨天還是腰桿筆直,今天的身形卻有些佝僂,看起來比阮淺淺剛見到時更憔悴了。北叔是韓世坤衆多助理中最年輕也是最忠誠的一位,韓世坤信他,於公於私的事,都是他在幫韓世坤打理與分憂,現在韓世坤走了,他的新主子變成了丁煒超,除非丁煒超不要他,除非他向丁煒超告辭,不然,韓家永遠有他的地位,而且德高望重!
北叔滿臉疲憊,仍露出和善的笑容,聲音也很溫暖,“每個房間的洗澡水已經放好了,都去泡個熱水澡,雨水寒身,別感冒了!午餐也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