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先生微笑道:“陛下將玉乾坤放到雲王府,可見其對逍遙王極爲放心,更隱隱表露出託孤之意;而逍遙王王府的實力堅強;府邸所在位置又處在京城中間,環境天然有利;雲王府中非但逍遙王乃是玉唐當今第一高手,其子云揚的實力,也數玉唐拔尖兒水準,盡都非是易於之輩!”
“還有,即便拋開逍遙王父子兩人不算,光是雲王府進進出出的那些個高手,乃至不屬於雲王府的高手亦有不少,其實光是那些個客卿的力量,便足以震懾江湖。”
“綜上所述,將玉乾坤放在雲王府,當真是當前最安全最穩妥的地方。更有甚者,陛下此舉還極大限度的避免了將孩子放在皇宮自己過於溺愛反而影響其成長的可能性,端的是用心良苦。”
“所以在我看來,將玉乾坤那孩子安置在雲王府,當真是可令其成長最快的所在。更兼不用擔心,被外物外人影響心智!整個玉唐帝國,沒有人敢去冒犯雲王爺的虎威。”
“而這個選擇對於我們來說,除了強攻,當前對於玉乾坤實在沒有更好的應對辦法。”
“即便是以殺手組織的實力,想要攻陷雲王府,仍舊是難能。因爲但凡有點滴時間緩衝,就會有數萬軍隊聚攏馳援,雲王府跟軍方的關係,自東線戰役之後,只能用無可動搖來形容。”
單就描述而言,畢先生這一路說下來,思路調理聽起來未必很是清晰,甚至,有部分說詞還有些顛三倒四,自相矛盾。
但,等到他一條條一句句的說完之後,卻會讓聽的人自然的領悟到發現,自己已經將所有情況,都瞭解清清楚楚,再無遺漏了。
“以先生這麼說,玉乾坤豈不是殺不了了?雲王府更是個無懈可擊的存在?那先生所言將目標轉爲逍遙王世子的身上,豈非捨近求遠更兼力有未逮!”太子又再度皺起眉頭。
“非也非也。”畢先生道:“我如此說明,意在指出雲王府此刻從外面強攻確實無解;但是,所謂瓦解,未必一定從外而內,從內部向外瓦解也是一個選擇。”
“而這個瓦解的方式,就是針對一個人,雲揚。”
畢先生緩緩道:“雲揚乃是整個計劃之中,最爲重要的一環。只要雲揚一死,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再無阻滯。”
“爲什麼?”太子殿下對於畢先生的這個論調徹底的糊塗了。
“太子殿下請想,雲王爺爲何會被皇帝陛下選中作爲栽培另一位繼承人的輔佐之人,主因便是在於其無慾無求,甚至他的快意瀟灑已經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所謂高官厚祿,對於已經是一字並肩王的他再無吸引力可言;所謂金銀財寶,何能動得他這樣的修行高手之心,至於嬌妻美妾,麗色誘惑,更難惑其心志也。所以他才能將陛下交給的這個任務執行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只不過,他的弱點卻也着落在他的強項之上,他實在是太過於無慾無求了。”
“只要有人將雲揚擊殺了;就可以令雲王爺的超然心境一朝破滅!”
畢先生聲音如同清風吹過,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惡毒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只要雲揚死了,雲王爺心境就會丕變;會瘋狂,會憤怒,但不管他瘋狂還是憤怒,他的注意力都難免會從玉乾坤身上轉移。最起碼,絕難做到如現在這般的細心盡責。”
“我想到那個時候,他只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找殺了他兒子的兇手,爲他兒子報仇。就算陛下介入,也難以改變逍遙王的心意,而到了那個時候,便是我們真正的機會到來了。”
“不錯不錯!”太子殿下恍然大悟,兩眼發光:“自己的兒子都死了,哪裡還有心緒去照顧別人的孫子……先生之計果然絕妙,好一招釜底抽薪。”
“其實這個計劃的最大好處,莫過於可執行性……雲揚不同於玉乾坤,雲揚自身武力高強,修爲深厚,在鐵骨關之役後,名聲鵲起,可謂是玉唐少年一輩的第一人,在天唐城裡更是無人敢惹的存在,這裡那裡的隨處跑動……我們下手的機會,不但很多而且還很方便!”
畢先生好整以暇的笑了笑:“下手機會多且方便往往就意味着……成功的機率會很大,所謂修爲高深,武力高強云云,反而其次。”
太子殿下一拍大腿:“好,就這麼辦!”
便在這時,門外傳來稟報聲音:“啓稟太子殿下,雲揚雲公子求見。”
“……”
太子殿下的眼睛差點直接凸出眼眶來。
就連一直沉穩自如,風輕雲淡的畢先生,臉上也下意識地露出來驚愕之色。
雲揚?
他來幹什麼?
而且來的時機如此巧妙——這邊正在商量如何幹掉他呢,他居然找上門來了。
難道真是背後不可議論人,這一議論,直接把人議論到家裡來了!
太子看了看畢先生,一時無語,概因他此刻心中盡是懵逼。
他之前明裡暗裡可沒少拉攏過雲揚,卻始終沒有半點效果,對方直接就不理自己這個太子,可是今天怎麼就主動上門來了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位炙手可熱的雲王世子貿然前來,必有因由!”
“其他人暫時退下。別讓他以爲我們在商量什麼事情。”畢先生悠然道:“我留下看看,這位雲公子到底想要做點什麼。”
太子殿下聞言心中大定,笑道:“如此最好。”
……
不管怎麼說,來者是客,太子殿下無論如何都要出迎一下的;尤其現在這樣的情況,雲揚無論死在哪裡都沒關係,卻一定不能死在太子府上,否則太子只會淪爲衆矢之的,萬劫不復!
“雲公子今天怎麼有興趣到本宮這裡,本宮真是受寵若驚哈哈哈……”太子殿下滿臉盡是熱情地迎出去,不知道的準得以爲他跟雲揚是好兄弟好哥們,總角之交什麼的也是有可能的。
“這不是這麼長時間沒見,有些想你了麼。”雲揚哈哈一笑:“怎麼,太子殿下不歡迎雲某人麼?”
“雲兄弟這是什麼話!”太子殿下佯作生氣的樣子,趕緊一把抓住雲揚胳膊:“請請請,哈哈,今天你終於來了,我可是不會放你走,來來來,一定要陪我大醉一場,一醉方休,不醉不歸!”
說笑中,兩人把臂前行,一派親親熱熱。
門口,畢先生含笑而立,看着走來的雲揚,目光溫煦,審視意味隱而不露。
“畢先生,容孤給你介紹,這就是咱們天唐城當前膾炙人口的風雲人物,雲揚雲公子。”
太子殿下熱情地介紹:“畢先生,你之前不是常言對雲公子聞名久矣,想要見上一面很久了麼?這次可好了,人直接給你帶到面前了,你今天可是撿大便宜了。”
畢先生舉手行禮:“雲公子大名畢某當真久仰矣,如雷貫耳,皓月當空。”
雲揚哈哈一笑,還禮道:“哪裡哪裡,雲某對於畢先生纔是真正的久仰啊。”
寒暄客套了片刻,三人徑自進入廳中分賓主落座,及至又說了一大堆沒有營養的話後,太子殿下這纔將話引入正題。
“孤王一向以爲如雲公子這般清貴之人,對孤敬而遠之,不即不離,這一次能夠大駕光臨,想來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太子殿下笑吟吟的,用一種開玩笑的口氣表達自己的不滿。
“太子殿下快人快語直抒胸臆,雲揚最喜歡這樣的說話方式,一切都將事情放到檯面上,最是簡單明瞭。”
雲揚哈哈一笑:“雲揚這一次前來呢,委實是有事相求,不過這件事情與太子殿下並無關聯,倒是和畢先生頗有幾分關係的。”
太子詫異道:“哦?”
雲揚此語顯然大出太子殿下的意料之外,以太子殿下所知,畢先生與雲揚乃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兩類人,若非有自己這層關係,畢先生根本就不會將目標定在雲揚身上,雲揚此際一語堪稱突如其來,莫名其妙,
畢先生也是充滿了疑慮的看着雲揚:“畢某乍聞此言端的是受寵若驚,然而畢某似乎與雲公子今日纔是初識,卻不知道雲公子有什麼事情,能夠用得上在下?更不知道雲公子何以認爲,畢某能解公子欲求之事,請雲公子言明一二。”
雲揚哈哈一笑,神態輕鬆,道:“雲揚於畢先生固然是初識,但畢先生的大名卻早已灌滿了雲揚的耳朵,畢先生天唐城第一棋手的名頭纔是真正的如雷貫耳;恰巧這段時間雲某修爲進境有滯,以行棋平復心境;前幾天裡偶然得到了一局殘譜,甚是艱難深奧,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是以冒昧登門請教,請畢先生不吝賜教。”
畢先生笑吟吟的道:“所謂天唐城第一棋手云云畢某可不敢當,卻不知道雲公子如何知道畢某會下棋這件事情?畢某這些年除了與好友切磋之外,少有觸碰棋子,不意竟被公子知曉了。”
雲揚哈哈一笑:“此事確有由來,說到咱們天唐城下棋名氣最大的,誠然不是畢先生,事實上,我也有去找到那個人……嗯,就是號稱棋王的唐一手。”
畢先生聞言即時恍然,笑罵道:“原是那個傢伙將我供出來了!我原本自己籍籍無名,怎麼會就被雲公子看上眼,紆尊降貴前來。”
雲揚哈哈一笑,道:“所謂箇中曲折,其實也就只如此而已,那唐一手對那本棋譜,也是難以解之,在我允他抄錄一份給他之後,他這纔跟我說,畢先生下棋纔是當今國手,有棋王美譽的他與畢先生手談多番,卻始終沒有勝過先生一次!”
雲揚笑道:“所以我自然就找上門來了。”
畢先生詫異道:“唐一手的棋藝精湛,並不負棋王之譽,居然還有他不能解的棋譜?這個,畢某倒是有興趣要見識見識。”
雲揚哈哈大笑:“唐棋王當日便道,只要我對畢先生說,那棋譜他無能解之,畢先生便必然會有興趣,看來唐棋王當真是先生的知己。”
畢先生也笑起來:“畢某生性如此,見獵心喜之下,難免貽笑大方。雲公子,但不知道這棋譜現在何方?可肯讓畢某一會嗎?”
雲揚道:“雲某登門求教,棋譜自然就在我身上,只不過若是咱們在這裡開局的話,會不會不大方便?”
太子哈哈大笑:“孤亦是愛棋之人,有幸見識到這等能夠難倒棋王的棋譜端的求之不得!”
隨即電視一疊連聲的吩咐下去,然後三人就有些急不可待的進入了棋室。
棋盤早已經擺好。
雲揚帶着得意的笑容,自懷中緩緩取出一本古籍,搭眼看上去最少也得有幾百年歷史的譜拿了出來。
“這是第一局。”
雲揚將古籍翻開第一頁,隨即用手在棋盤上一手一手的擺佈開來。
太子與畢先生都是滿臉認真地看着行棋路數。
桌面上黑白棋子越來越多,箇中變化也越來越是複雜,計算起來自然也越來越是艱難。
大約到了四五十手之後,差不多每走一步,畢先生的目光都會隨之一亮,行棋至九十八手,黑棋看似孤軍深入,實則精彩絕倫的一斷,讓畢先生猛地叫了一聲:“精彩,大大的精彩!”
雲揚哈哈一笑,道:“精彩固然是精彩。不過最精彩的部分還在後面。”
及至一百三十五手,雲揚停下了布子。
太子與畢先生兩人即時皺起了眉頭。
以圍棋尋常對局而言,一百三十五手大抵可算是中局將近終局的路數,這不足爲奇,然而這局棋的此際局面呈現之複雜,卻讓兩人感覺到一陣陣頭痛。
就眼下局勢而言,黑棋固然佔據明顯的優勢,但白棋那邊蓄勢待發,蘊有極爲厚實的反擊之勢,可謂是劍出鞘,弓上弦,尚有一戰定乾坤的反撲機會!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