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於雲揚的小心翼翼,費盡心思籌謀如何保命全生,雷動天可謂是意氣風發,自信滿滿,此際正負手站在窗前,看着漫天飛舞的雪花,一派躊躇滿志,眉宇之間,更盡是一種劍試天下的豪氣!
“一人一劍,單挑四季樓!”雷動天豪情盪漾的說道:“本公子的這份壯舉,足堪在這天玄大陸,締造另一段傳說!”
一邊的老穆不由自主地翻了翻白眼。
你一人一劍單挑四季樓?
那我呢?
我就問問你……我在哪兒呢?哥這麼一個大活人活生生被你整隱形了麼?
“確實是足以轟動天下的壯舉!”老穆言不由衷的撇着嘴,違心的吹捧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居然感覺滿腹酸意,幾至難以壓抑之境!
“唯一可惜的確實,這片雲府註定要毀滅不存了!”雷動天看着那一片美輪美奐的連綿屋舍,嘆了口氣:“委實是我連累了雲揚兄弟。”
老穆嘆口氣,能夠說出這句話,算是天良發現嗎?!
又或者只是貓哭老鼠,鱷魚的眼淚?!
你咋不說你早早就惦記着謀劃人家的元陽呢?!先騙其人,再騙其心,最後連身體也不放過,全部活剝吞下,點滴無遺呢?!
便在這時,半空中原本靜靜飄落的雪花突然間莫名凌亂起來,有些顯出急速旋轉之相,有些則是逆向沖天而起,還有一些,就此靜止在了空中,巍然不動。
與此同時,一股鋪天蓋地的凜冽殺氣,如同大海漲潮之浪潮,從遠方席捲而至,其勢滔天、沛然莫御!
觸目所及,盡都是白濛濛的霧氣,連帶地上那些剛剛飄落的雪花也似乎在逐漸的凝結成冰霜。
還有一陣悠揚的琴聲隨之響起。
……
雪尊者率先現身,就在漫天大雪之中,赫然出現在雲府上空,一身白衣的他,便如同是雪中的幽靈,與漫天大雪他融爲一體,再不分彼此!
隨着雪尊者的現身,周遭雪意更濃,然而霜寒之意亦隨之劇增,而造成這個跡象的卻是非雪尊者一人所爲,因爲霜尊者也隨之出現在空中,與雪尊者並肩而立,目光幽冷,盡是森然。
左右雙方,猶有一條人影悄然閃現。
一邊劍氣沖霄騰龍,縱橫捭闔;一邊極寒之意更甚,急速瀰漫擴張。
然而那悠揚琴聲的韻律,兀自絲毫不亂,全然不受三重冰寒氛圍以及呼嘯劍氣的干擾!
四大尊者見狀同時眸子一縮。
前方。
靜謐的院子之中,在這漫天大雪中,仍舊青青蔥翠的花架之下,設有一張漆黑的桌子。
桌子上,乃是一架漆黑的古琴。
那悠揚琴音正是源自這架古琴!
那桌子上除了有古琴,還有一杯香茗,兀自輕輕地冒着熱氣,另一側還安置有一樽小巧的香爐,爐中檀香,正在嫋嫋升起。
那桌案之後,一個紫衣少年,正自安然而坐,白皙如玉的手指,在琴絃上舒緩有序的靈活撥弄着,悅耳的琴聲錚錚不停,經久不息。
那紫衣少年,眉目如畫,安閒瀟灑,周身氣度,盡顯雍容,周遭分明已盡是強敵環伺,他卻似乎並沒有半點察覺,一心演奏琴樂,我自逍遙。
劍氣呼嘯之中,劍尊者眉頭一皺,沉聲:“可是天外雲府公子?雲揚當面?”
雲揚彈琴的手指仍自不停,那一襲紫衣在大雪中微微飄動,淡淡道:“還請諸位稍安勿躁,佳客臨門,且容我彈奏一曲,全天外雲府待客之道,歡迎之意。”
他清雅的聲音淡淡的說道:“好叫諸位得知,這一曲的名字,叫做喜盈門。”
雪尊者冷冷地說道:“今日盈門之客盡是惡客,談何喜字?該當叫做大禍臨頭纔是。雲公子,你若是仍有雅興,那就彈奏一曲大禍臨門吧!”
雲揚微笑:“請恕雲某孤陋寡聞,竟不知曲目之中,尚有名諱如此不詳的曲子?!”
另一邊,一個寒冷徹骨的聲音說道:“之前有沒有大禍臨頭這首曲子不重要,只等過了今天,這首曲子卻是註定會有的。唯一可惜的是,你這位丰姿俊雅的雲公子,卻是註定聽不到的,誠爲憾事!”
雲揚手指輕彈,琴音糉糉,道:“諸位殺氣騰騰而來,更口出惡言,彼此立場冏然,但仍恕在下冒昧的問上一句,今日前來的各位強者,可是名震天下的四季樓中人嗎!?”
冰尊者冷冷的道:“你既然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怎地卻還要在這裡裝模作樣、故弄玄虛,難道是要刻意找死嗎?”
雲揚輕聲說道:“說起來此番糾紛與本公子以及雲府並無牽扯,實在不應該參與進來。這一點,在此之前我已經有了明悟。”
霜尊者道:“自己知道還要自行入局,卻是愚不可及,自尋死路。”
四大尊者,每一個都是無法無天之輩,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能屠戮江湖。
四季樓的布武天下,血洗江湖絕殺令雖然是由年先生頒下,但最主要的實施者卻是他們幾個!
然而此刻,他們一個個的雖然表現得態度冷漠,殺氣沖天,耐心卻似乎是好了不少,至少比較之前遭遇冬天冷一行人那會,態度委實是好得太多了。
原因其實很簡單,很單純,從他們進來開始,就被雲揚絕世風采所攝。
試想一下,一片冰封大雪之中,殺氣彌天之際,紫衣古琴,公子如玉,不急不躁,悠然瀟灑;面對生死,毫不動容。
這樣的一幅畫面,突然間落在眼中。那是一種何等的視覺衝擊!
讓人情不自禁的就想要知道,他還會說什麼。
雲揚兀自自顧自的說道:“雷兄的這件事,按道理來說,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牽扯進來。畢竟四季樓乃執江湖牛耳之魁首,危險至極。”
“但我最終還是決定要入這一趟渾水。”雲揚悠然說道:“雖然我知入局便將自身生死作注,但云揚卻仍舊忍不住想要問上一句話。”
他擡起頭,目光沉靜的看着面前的雪尊者與霜尊者,淡淡道:“面對我這一個將死之人的問話,不知道四季樓的諸位大能者,能否爲我一解心中之惑?讓我做個明白鬼!”
縱然彼此處於敵對位置,但雪尊者卻仍是忍不住心中讚歎。
這位雲公子,端的好氣度,好風采,令人心折不已!
淡淡問道:“卻不知雲公子有什麼疑惑,直接問就是,但凡是本尊者知道的,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雲揚點點頭,手指頭在琴絃上一劃,一串音符從低到高,嗖的一聲響起。
隨即,他本人亦長身站了起來,揹負雙手,一步步從花架下面走了出來。
身前左右,滿目盡是白雪皚皚,唯有他身後,卻是一片碧綠,生機盎然。
雲揚淡淡的問道:“四季樓領袖江湖羣倫,威震天下,數百年來無人能攖其鋒,縱使對上天下第一人凌霄醉也未曾當真落到下風,這點乃是事實,毋庸置疑。然而四季樓從來沒有涉足過朝堂政治,更不曾參與大陸羣雄爭霸,掣肘國家興衰,這也是事實!”
雲揚口氣清淡,臉色平靜從容:“然而當前,這一次貴樓爲何全然沒有任何徵兆的,直接對我玉唐下手,斷我根基,動我國本,傷我英雄,殘我壯士!卻不知道……這是何故?”
雪尊者瞳孔一縮:“雲公子拋卻生死,只求這個問題的問題,本尊者欽佩不已,不過……這個問題,雲公子你卻是註定白問了。”
雲揚點點頭:“尊駕快人快語,直言不諱,我亦不強求,且容我換另一個問題相詢。敢問尊駕,我玉唐身處大陸中央,四面皆敵;本已是舉步維艱的局面;幸賴有九尊大人相助,這才轉危爲安,然而九尊大人卻又悉數慘死在四季樓手下,敢問這是何故?這個問題,尊駕可能回答嗎?”
雪尊者臉色愈發的難看:“雲公子想要知道的事情,未免太多了些。”
雲揚冷冷的笑了笑,道:“這個問題尊駕仍舊不願回答?那我就再換一個問題,相信這個問題,尊駕一定知道,一定懂得回答,敢問雪尊者大人,四季樓悉心栽培的那一位喬裝我們風尊大人的有心人,現在何處?相信他一定不會錯過此役吧?!”
雪尊者聞言登時一愣,這個問題他怎麼就一定知道了,他完全不知道這個問題由何而來,從何說起好麼!
這是什麼問題,這個雲公子不是傻了吧,怎麼會問出這麼腦殘的問題?!
“尊駕還是不肯答我麼?所謂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竟是個笑話!哎,大家份屬敵對,不肯暴露自身情報,本就是理所當然,是我太想當然,尊駕不答我纔是正理!可是……你們殘殺我們國家英雄,卻又冒充我們國家英雄出來招搖撞騙的行徑,實在令人髮指;我真的想不明白且,如此做法,對於你們四季樓而言,到底能落到什麼好處?”
雲揚悲憤的逼問道。
“信口雌黃!”雪尊者皺起眉頭:“雲公子這個問題,愈發令本尊者無從回答。”
雲揚道:“難道這也是你們四季樓不能說的秘密麼?”
他輕輕笑了一聲,道:“原來,四季樓不能說的秘密竟是如此之多?!”
這句話所包含的譏嘲味道不要太濃!
雪尊者登時勃然大怒。
劍尊者一聲狂怒的長嘯:“跟他多說什麼?誰是雷動天?趕緊給我滾出來受死!今夜之後,世間不存天外雲府!”
一個聲音冷冷的說道:“你就是那個什麼劍尊者?叫囂讓本少主滾出來受死?!憑你還不夠格,不過,你若是滾下去,倒是相得益彰!”
隨着說話聲音響動,雷動天的身影驀然出現在天空中,揹負雙手,一派我是絕頂高手的風範。
下面,雲揚的聲音持續響起:“或者該這麼說,四季樓的行事方針向來便是如此,做下的事情,從來都不敢承認!”
只是這會,四大尊者的眼神、注意力早已悉數聚焦到了雷動天的身上。
相對於雲揚這隻螻蟻而言,雷動天才是此役的重點,他們可是齊齊清楚地感覺到,眼前這個雷動天的氣息異常強大,絕對是自己這一生僅遇到的幾個勁敵之一!
一個個都是全神貫注,玄氣迅速瀰漫全身,對於雲揚所說的話,直接拋在腦後,根本不予回答。
尤其是曾經跟雷動天交過手的雪尊者,他可是很清楚雷動天的實力,這會豈敢又一絲一毫的放鬆戒備,自然無暇顧及其他。
但他們卻不知道,雲揚所有的問話,所有的鋪墊,最終的目的,其實就只是爲了那最後一句話。
四季樓做了的事情從來都不敢承認麼!?
從來都不承認麼?
雷動天聽在耳朵裡,即時印入心中,愈發的怒火萬丈,無從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