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祝福,根本就沒有半點誠意好麼。
雲揚撇撇嘴,洪長天也是翻翻白眼。
兩人徑自轉身往下走之瞬,卻聞洪長天陰惻惻道:“雲掌門,雖說刀槍無眼,但賴有此境神異扶助,傷亡可免。等到這一次挑戰結束之後,咱們兩家鄰居可該好好的親熱親熱。”
言下之意,這裡殺不了你,但是等回去再殺也不遲。
雲揚溫暖的笑了笑,道:“九尊府不過新晉,委實是該向洪掌門請教一下作爲下品天運旗門派爲人處世的寶貴經驗,畢竟,我們於掌握天運旗之事全然的初學乍練,不免手忙腳亂,貽笑大方……”
聽得雲揚嘴上客氣,實則卻是明說九尊府對陣蒼梧門,是役必勝,洪長天怒哼一聲,徑自拂袖而去。
雲揚哈哈一笑,亦是轉頭回返本陣。
……
“第一戰乃是中堅戰,由史無塵出場如何?”雲揚看着八個人。
洛大江咳嗽一聲,道:“一坨出戰,自然可以……卻不知咱們兄弟還有沒有在他之後出場的機會……”
史無塵哼了一聲,渾身劍意迸發;鏘的一聲劍鳴,登時將洛大江彈開幾步。
隨即,刷的一下子仗劍而出,全無廢話。
“九尊府劍尊史無塵在此,蒼梧門那位前輩前來賜教?”
史無塵一出場,劍氣迸發,在場衆人見之無不爲之一凜。
“此人是誰?劍意好強!”
但隨即就聽到來自自報家門,頓時引發鬨堂大笑,久久不息。
“我還道是誰,原來是天殘十秀的史無塵,鼎鼎大名的玄黃磨刀石啊……難怪難怪!”
聽聞羣起譁然的史無塵,面對冷嘲熱諷竟然不以爲忤的淡然一笑:“不錯不錯,本尊便是昔日被稱之爲磨刀石的史無塵了;其實今天也與往昔無異,仍舊是各位的磨刀石;今時今日,還請蒼梧門的在場高人不吝指點一二,讓史某人這塊磨刀石爲蒼梧門好好的磨一磨,錯過此刻,可是再難有死而復活的福利。”
史無塵森然一笑:“還請諸位,把握機會。”
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挑釁嘲諷,史無塵竟是一派泰然,恍如甘之如飴!
蒼梧門掌門洪長天見狀卻是瞳孔首度收縮,低聲道:“三師弟。”
但見他身後走出一人,看面相似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臉色冷肅漠然,沉聲迴應道:“必不叫師兄失望,吾此戰必勝。”
隨即緩步而出:“蒼梧門無情劍蔣敬非特來領教九尊府高招。”
那蔣敬非頓了一頓又道:“往昔便久聞史兄大名,卻始終緣慳一面,今日之戰,端的適逢其盛;正好一遂蔣某磨刀夙願。”
史無塵原本盡是冷峭的面容上卻現出一絲冰冷笑意:“請。”
隨着一聲嘹亮劍鳴,蔣敬非長劍出鞘,場中登時光華大盛,劍氣沖霄而起。
那龐然劍氣流溢滿場,許多人腰畔劍屬兵器竟隨之發出來“鏘”的一聲劍鳴。
竟頗有幾分萬劍共鳴之氣象,端的氣派非凡!
江落落在雲揚身邊說道:“此人乃是無情劍蔣敬非,位列蒼梧門第二高手;但此人修爲盛傳還要在掌門洪長天之上,一生癡迷於劍,雖然修行年份並不甚大,然而其劍道修爲卻已經登堂入室;更鍛就劍心,殊爲強敵。”
雲揚道:“此人大概是個什麼階位?”
江落落道:“這點我就不清楚了,那蒼梧門雖是坐擁天運旗的宗門,但品階不過下品,排名更是最末,於我們鳳棲門的關注微乎其微。其實之所以知道蔣敬非的些許來歷掌故,還是因爲……我到了九尊府以後,乘閒暇之時專門選調的一些個資料……”
說話間,源自中品門派弟子骨子裡對於下品門派的輕蔑,表露無遺,盡是輕視,所謂目下無塵,不過如此。
雲揚沉吟着問道:“落落,敢問你們鳳棲門之中,實力最強的高手,又是一個什麼階位?”
江落落遲疑了一下,隨即道:“這個我還真不清楚,我所知的只有……掌門師尊的修爲,已經臻至聖尊一品巔峰,卻不敢保證掌門師尊的修爲便是本門最高,更不能保證本門沒有跟師尊並駕齊驅甚至更高一籌之人。”
雲揚點頭稱謝道:“這個信息已經足夠,多謝。”
礙於門派機密,江落落不能很明白的說;但,就現在爲止江落落說的話,已經可說是說得再明白都沒有了。
舉凡是傳承甚久的大門之中,掌門人的修爲通常都不是該門派之中最高的,畢竟掌門人需要比其他人更多一分外務,總抓整個派門的存繼脈絡,難以做到專心修途。
但是,門派之中第一高手的修爲,卻一定與掌門人相差不是很大,絕對不可能出現一派至尊與本門派第一高手差着天與地那樣的情況。
“天下商盟方面光是我所知道的,便有三位聖尊高手坐鎮,而且還都是聖尊三品強者……這纔有底氣競爭更高層次的上品天運旗。而江落落的師門在中品天運旗派門之中排名並不太靠前,掌門聖尊一品……也基本可以推論出,絕大多數中品天運旗宗門並不存有聖君層次高手。”
“甚至於,上品排行相對靠後的超級派門,也未必有聖君高手坐鎮。”
雲揚心中思量,得出一個九尊府相對樂見的結論。
此時,史無塵在場中亦開始緩緩拔劍,雪亮劍身逐寸逐分顯現人前。
相比較於蔣敬非的萬劍共鳴,史無塵的亮劍態勢可就很有點平平無奇,幾無任何出彩之處了。
但無論交手之前的聲威如何,比試較量的真意始終要着落在正式對戰之上——
但見兩人初初交手,便是雙劍正面衝擊,眼見劍光交錯之瞬,一聲震天巨響轟然;好似龍吟虎嘯,動人心魄。
雙方甫一交手,即便這般毫無花假的極端火併,在當前這種競旗之戰之中,還是相對罕見的。
史無塵與蔣敬非這一戰乃是競旗之戰中的中堅戰,亦是首戰,首戰者除了本身勝負之外,還涉及到一個氣勢的問題,挑戰者若是第一戰勝了,自然士氣大盛,威勢大增,後續接戰者也必然信心大增。
反之若是防守方獲勝,情勢難免急轉直下,是故無論攻守雙方,都會在這第一戰上下大力氣,否則蒼梧門方面也不會第一戰就派出蔣敬非這個真實實力至少可以列入蒼梧門前三甲的高端戰力!
而兩人當前這種正面衝突,首重自身修爲,因爲這種對戰方式,招式身法所能提供的輔助銳滅到最低點,且一旦失利便是兵敗如山倒,幾無扳回餘地,是故在中堅戰這樣的對戰模式下,若非到了最後關頭,極少動用,更遑論是一開場就是極端火併。
是故這一拼之下,雙方衆人一下子就把心都提了起來,期許或者擔心一招之下,勝負分明!
所幸這一戰還遠遠沒有結束,但見史無塵踉蹌一下,整個人如同觸電一般的往後退出了三丈空間;而對面的蔣敬非亦是身子一晃,卻僅止於後退半步。
兩人同時側身,側臉。
刷刷。
兩道劍風,從兩人咽喉前同時飛過。
表面看起來,似乎是勢均力敵,而史無塵稍弱一籌,但絕不是不能戰。這種差距,極爲細微。
雲揚等人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觀戰的其他門派的衆人,也是齊齊神情一凜;甚至連高臺上霍雲峰臉色猛的一變。
丁不可與尤不能則是眼睛一亮。
天運之戰,隔絕了所有神識探測,再無法如平日裡那邊以自身高深修爲輔以神識一眼洞悉目標修爲,但別人或者難以看出究竟,霍雲峰三人作爲聖心殿的高層,無論眼力閱歷卻是遠在場中其他人之上,卻是比其他人看出了更多的端倪。
縱使三人因爲此境限制,無法洞悉對戰雙方的真實修爲,目測那史無塵,在衝擊之餘暴退三丈分明就是故意的,反而蔣敬非的那半步纔是真正的立足不穩,不得不退。
換言之,史無塵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弱!
而這一點,對戰另一方的蔣敬非顯然沒有感覺出來。
更有甚者,雙方極端衝擊,無論實力如何,承受衝擊仍屬必然,史無塵暴退三丈,足可將己身的衝擊餘波盡數泄盡,而蔣敬非強行抑制,最後才終於支持不住,不得不退,所要承受的壓力還要更甚一分,但就這一擊而言,史無塵非但未落下風,反而頗有便宜。
場中兩人你來我往,戰況激烈異常,史無塵延續一開始的態勢,落到了全然的下風,每一次兵器對撞之餘,身子都要搖晃連連,對方眼見便宜,更是得勢不饒人,一口劍揮舞得猶如狂風暴雨一般的猛攻不已,幾乎就是當做了大刀來用,逼着史無塵不斷硬拼,顯然意在儘速分出勝負。
對方用心很明顯:就是要以大山壓頂之勢,直接強勢將史無塵擊殺鎮壓!
用那種霸道的姿態,宣告蒼梧門的不可戰勝!
史無塵接連退後,數次對拼之餘,已經接連不斷的退出不下四五十丈空間,幾乎從場地中間位置退到了對面去了。
蒼梧門上下三十多人眼見己方佔優,齊齊大聲高呼助戰,氣氛愈發熱烈。
而九尊府這邊,雲秀心等小字輩弟子也都是大聲加油鼓勁,一個個手心裡盡都攥出汗來,神情緊張至極。簡直恨不得親自落場幫手。
又是噹的一聲巨響。
史無塵仍如之前一般力遜一籌,一個趔趄之餘急疾退後三步,身子兀自搖晃不已,臉色蒼白。只是此時對面的蔣敬非也是一臉的面無血色,大汗淋漓,但精神卻是振奮異常,兩眼神色更是熾熱亢奮;步步緊逼,半點也不放鬆,顯然是自覺勝券在握,乘勝追擊,意圖畢其功於一役。
至此,兩人對戰已經超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場中,史無塵的態勢愈發的不利,呼吸急促異常,趨避漸漸不成章法,驀然一聲悶哼,一個踉蹌,身心已然失衡,竟似是身體重心失去;連長劍都撇了開去,空門大露。
蔣敬非眼見良機已至,獰笑一聲,即施極速身法,整個人閃電一般衝過十丈空間,長劍閃爍着懾人劍光,一聲長嘯,流星趕月一般的分心直刺!
落點,正是史無塵的胸口要害,殺人奪命之意彰顯無疑。
眼看着這一劍已經是再難避開,勝負將判?!
九尊府方面登時驚呼連連!
雖然知道來到天運旗競旗之戰主場地,對戰雙方有死而復生的福利,但九尊府倒是還是初來乍到,面對這樣的生死一瞬,難免心中驚懼駭然。
然而便在這時,原本身形失衡,已將跌倒的史無塵突然逆反了原本的傾頹之勢,陡然一個在別人看來完全不可能難以想象的翻滾動作,於間不容髮之際生生挪出三尺空間。
蔣敬非一劍擦着史無塵的身側,直接衝了過去。
這是勢在必得的一劍,蔣敬非沒有半點留手。
招式已經用老。
在這一刻,蔣敬非臉色慘變。
但他已經來不及變化。
史無塵迴避過對方奪命一劍之餘,更厲行反撲,身子滴溜溜一側,駭然一劍有如是毒龍出淵一般一閃飈出!
這一劍,劍速空前,幾有超越流光一般的驚人速度。
還是乍然閃亮之瞬,已經到了它之目標所在位置。
噗的一聲輕響,象徵着那一劍,有的放矢,正中目標!
蔣敬非大叫一聲,眼神不可置信的轉註到自己的胸口位置,一把劍正自狠狠地插在那裡,兀自閃爍着寒光,一道道鮮血,從胸口流出來。
那一劍來得太疾太快,劍尖透過胸口之餘,瞬時插入了地面!
蔣敬非大吼一聲,鼓盡餘力想要躍起,他此刻已經不記得自家身子被長劍釘在地上,這一躍之下,還未傷敵,便已經將身子整個的撕裂開來,但他在這一瞬,心念如恆,無視自己已然四分五裂的身體,堅持舞動兩手惡狠狠的掐向史無塵的脖子。
金風呼嘯。
“你……使詐!”
史無塵一腳踢出,登時將蔣敬非早已支離破碎的身體踹成了碎片。
“彼此對戰,勝者爲先,其他一切不過末節,使詐又如何,不知道兵不厭詐麼。這一戰,我不能輸,更加不會輸。”史無塵一派淡漠的道。
史無塵此刻的話音量並不是很大,但在場都是耳聰目明之輩,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盡皆引以爲鑑,明悟在心。
蔣敬非的身子在空中四分五裂,向着七八個方向散落。
鮮血散落一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