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看着屋頂的梁木,李懷悵然若失。
“這周的假面騎士,也看不成了。”
他已在這個世界待了半個月,漸漸的已經有些習慣了。
“算算日子,會試在即,鄭興業大概已到長安,過幾天,我那位兄長就要重病不治,然後由我繼承定襄侯的爵位,但這也意味着主線故事到來,我作爲反角,要去招惹主角,最後這人生巔峰還沒捂熱就直接下坡。”
深吸一口氣,感受着枕邊殘留的女子體香,想起昨夜偷偷鑽進來的魏家陪嫁,想起院子裡另外一間房中、那位年紀不大、故作老成的新婚妻子,李懷心裡對這個世界多了一點代入感和融入感。
他不由回憶起大婚那日,大紅花、高頭馬,花轎美嬌娘;敬天地,拜高堂,洞房吹燭忙。
其情其景,以及封建包辦婚姻的霸道,以及見新婦不僅不醜,反而美豔后的如釋重負,至今依舊讓他回味無窮,卻又恍如隔世,自此食髓知味,便多了一絲眷戀和羈絆,但隨之而來的,還有煩惱。
“沒想到,擅長無女主的我,竟是結了婚,半個月不到,配齊了妻妾,未來還將大權在握,走狗如雲!只是如此一來,豈不是就有了女主?不對,我又不是主角,算不得女主,也不對啊,就算我是主角,但妻子也並非一定就是女主,得看戲份和對劇情線索的穿插吧?但說到底,這也有偏差……”
一連串的混亂念頭,徹底驅散了李懷的睡意,他嘆了一口氣,從塌上坐起身來。
“逃避是不成的,終究要面對,若無法離開此方世界,就得擺脫了主角的威脅!”
迫在眉睫的危機,讓他最近幾日越發焦慮。
“那個坑貨三叔,我好心提醒他,結果他當時走了,婚禮當日也不給我點好臉色,這也就罷了,還特地提醒便宜老媽,說我欲再生事,若不想家門再生事端,便不可放任於我!”
他頓時滿肚子氣。
“正因如此,以至於自從大婚後,我便被禁足在家,嚴加看管,府中的守衛眼線片刻不離致遠軒,連出恭都跟着好些個尾巴,更別說佈局其他了,眼下,須得想個法子脫身,不然就要錯過原劇情了,若是我不能如第二卷第一章那般,與小國公一同坐而論事,那怕是鄭興業這路子會走得更順!”
一想到那三叔李宇,李懷頓時就一肚子氣,而且隱隱有了一點警惕。
“但這事說來也奇怪,雖說邏輯上說得通,但我現下的處境,彷彿是爲了報復那日試圖修改原本劇情一般,自與李宇接觸,透露些許信息,我便受到了更爲強力的約束!連婚後也不例外!只是不知,如今主線降臨,作爲原本的參與者之一,能否擺脫這制約!”
想着想着,李懷便就起身,簡單披上單衣,來到邊上的書桌前,翻看了一下這幾天需要重點注意的事項,那裡面寫着的,乃是這本書的故事梗概。
此處乃是書房,他最近都睡在這裡,既有家庭原因,也是自身所需——他估算着,從這兩日起便要進入主要劇情,自得養精蓄銳,不好分神他顧。更要趁熱,把這本太監小說的脈絡記錄下來,方便日後查對。
此乃日後立足的根本之一。
當然,考慮到萬一落到敵人手上,就是資敵虐主,因此,記錄用的是拼音和英文,加上少許火星文。
按此書的設定,此時尚無現代英文,就算是最壞的情況,被人摸了去,流傳外界,也只是被人當成鬼畫符。
“小國公回來的日子,最遲不會超出三天,必須得將之前整理好的說辭再複習複習,順便背背典故,到時好在他面前侃侃而談,展露能耐,但關鍵還是得取得離府許可,別到時候出不去門,誤了時辰,趕不上劇情,那樂子可就大了。”
翻看過後,定了這幾天的行程,李懷又拉開抽屜,取出了一個上鎖的小匣子,打開之後,整理了其中幾張楮皮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跟着又把劇透筆記放入其中,關好蓋子,鎖上之後仔細打量了幾眼,確定並無損毀,這才點頭放下,關好抽屜,又上個鎖,呼喚屋外之人。
很快,就有兩個相貌清秀的年輕丫鬟走進來,爲他梳髮更衣,盡顯封建糟粕。
待得梳洗過後,李懷整了整衣冠,施施然的走出房間。
頓時,陽光落在臉上,院中景象一覽無餘,有僕從,有丫鬟,還有護院立於門外,配着這偌大院落,考究佈局,富貴逼人。
但李懷早無新鮮之感。
“古代日子着實枯燥無趣,別說電子遊戲,連體育運動都那般繁瑣,更不要說沒有一衆家電,也就是掌權弄事有些模擬經營的樂趣,偏我現在手上無權……”
這邊想着,就有人過來稟報,卻是一名小管事,名爲李昌,乃是成婚後分入此院,這一過來,便說着這院子裡外的一衆事宜,無非柴米油鹽,以及月錢幾何,幾個名下莊子的收成。
李懷聽得頭暈腦脹,但擔心被人欺瞞,還不得不做出一副沉吟思索的樣子。
好在李昌說的頗爲簡潔,幾句話後,便交代清楚,隨後微微擡頭,低語道:“公子,昨夜您夜宿書房,夫人便又發了脾氣,說……”
“還能說什麼?”李懷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無非是埋怨我不解風情,她昨日留的幾副對聯,我是一個都沒對上,着實無趣!”想到這,他便不由後悔,因一時得意,忍不住做了文抄公,隨後幾日,又因心態膨脹,接連剽竊,如今已是騎虎難下。
我一穿越衆,工科出身,兼職網文連載,遣詞造句都很勉強,還要我每天琴瑟和鳴、吟詩作對,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唉,真是悔不當初!
只是時限已過,便是動用槽點,也追不回來,再說了,雖然過了半個月,但槽點入賬頗不規律,到現在不過累積九點,他也不願意耗費在這等事上。
考慮到婚後生活的幸福,李懷還是得去哄上兩句,只是前腳剛動,那李昌就道:“夫人一早便去了前面院子。”
李懷停下腳步,問:“又去前院,莫非又有什麼剋扣?她去理論?”
“這倒不是,昨日府中進了幾匹好布,清水莊又送了幾盒胭脂水粉,幾個院的夫人都惦記着,天剛一亮便都過去挑選,夫人怕去的晚了,只有次品,還囑咐您,若是醒來,就記得準備碎銀,送去後院,或許她便不生氣了……”
“……”
李懷默然無語,最後搖頭嘆息。
畫風越來越不對了,我可是要走大格局,胸懷天下的男人,怎麼整天得給老婆做錢包?這不對啊!
不行!得趕緊提升格局!
一念至此,李懷不敢耽擱了,便招呼着李屋朝院外走去。
“七公子,您這是要去哪?”
聽着喬其那熟悉的聲音和熟悉的臺詞襲來,李懷嘆了口氣道:“自是去後院,給母親問候,再看望兄長。”
“既如此,那小人便護送您過去。”
我這府中還藏着刺客不成?還需要護送?真要是來了刺客,人家都是走正門開無雙的,你擋得住嗎?
李懷心裡咆哮,又暗暗問候了一下李三叔,臉上卻不動聲色,但剛走出院門,李昌就急匆匆的過來,遞過幾塊碎銀。
“……”
李懷只沉吟剎那,便接過那銀子,這才離開。
定襄侯府乃是開國太祖所賜,因原是前朝一位王侯的府邸,裡面佔地頗廣,後院與前院之間有一園林,稱“集園”,曾是前朝王侯養士與門客之所,如今去了屋舍,只留花草溪流,便更顯廣闊,要從致遠軒走到老夫人劉氏的院子,着實不近。
這邊行了一會兒,就聽到前面有嬉戲打鬧的聲音,隨後注意到李懷一行人,立刻就有幾個少年歡呼雀躍,直奔而來。
“七叔,七叔,趕緊繼續講啊!”
“是啊,你可有幾日未講了,我等可是急壞了!”
“是啊,那路大當家的不是收了香氏伙伕入夥麼,接下來又如何了?”
“還有那朝廷的水師,是否真要追來?能夠追上路大當家的斗笠倭寇樓船?”
“那任俠索二當家的,是否又要大發神威?
……
“今日有事,哪有時間和你們講故事,”李懷一聽,又是心道苦也,真自作孽不可活,揉了揉額頭,言語中還有剋制,“先讓開路來,待我回來,若有閒暇,再與你們說說後面之事,當知說書不易,需關愛之,而非催之!”
“七叔,你前日可不是這麼說的!”
幾個少年頓時不滿,但礙於身份,還是讓了開來。
這幾個小傢伙也是定襄侯李氏子弟,其中有兩個還是李懷的血親侄子,不過那兩人的父親雖是李懷兄長,但乃是庶出,論地位自比不了李懷尊貴,加上最近府中有些風聲,因此他們的子侄不敢造次。
只是這些小子,爲何這般鼓譟,還是李懷自己種下苦果。
之前他弄巧成拙,被下了禁足令,哪裡能夠甘心,便變着法子的想要解除,只是苦於困於院中,消息閉塞,偏差之下不敢輕易佈局,更無從搞事,於是便趁着去後院的機會,藉着給小輩講故事的名頭,從他們嘴裡套取情報。
他本想這些人的父輩都有來歷,該知道不少,結果所得消息顛三倒四,反被纏住。
李家這下一代的水平,也着實堪憂啊!
看着幾個小子還戀戀不捨徘徊不去。
李懷感慨着,繼續前行,但走了幾步,又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賢侄,賢侄留步!”
賢侄?這稱呼新鮮?穿越以來,還未曾被人這麼叫過?
李懷精神一震。
只是這聲音有點耳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