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大涼的元日慶典,高昌沒有元日的說法。
高昌的年關,與大涼相差幾天,叫做白月。
這一天夜裡,偌大的高昌王都,熱鬧非凡。
殺雞宰羊,滋滋滋的烤肉聲,不絕於耳。
王庭外,無數篝火。
百姓們圍在篝火旁,載歌載舞,歡度白月,祈求明年水草豐裕,風調雨順,能夠一切順順利利。
拓跋也沒有在王庭之中慶賀,而是帶着童明德找到唐燦、高銀柳,帶着他們,一塊漫步各個篝火。
每至一處,總要說幾句吉祥話,喝上一碗青蘭酒。
百姓們見到唐燦喝酒豪爽,自是免不了一陣歡呼。
只是在走到燕然人那邊的時候,氣氛稍稍有些不一樣。
這些人,對唐燦的態度很複雜。
一來,因爲唐燦一來,就救了他們一次。他們有些感激。
可是後來隆慶花錢買他們,讓他們去大涼。
就本心來說,這些一窮二白的燕然人,非常想去大涼做燕然奴。
但是唐燦又給攔住了,反而讓他們在高昌做工。錢,自然是比去大涼做燕然奴少得多,僅僅只能維持溫飽。
可這種被人當做人,而不是奴僕的感覺……令他們心情一度很複雜。
就像今天。
往年他們在高昌過冬,白月期間,高昌王庭雖然也會給他們一些吃的,可絕對不會給他們青蘭酒,高昌王更不會親自出現。
燕然人部族之中,一個年老的長輩,捧着一杯青蘭酒,顫顫巍巍的走到拓跋的面前,雙膝跪地,將青蘭酒高高舉過頭頂。
其他人,也是有樣學樣。
一時間,燕然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這一幕,着實出乎拓跋的意料,不免有些動容。
不由自主的瞥了身旁的唐燦一眼。
只是剛剛轉頭,不由得一愣。
之前就在他身邊的唐燦,不知道什麼時候帶着高銀柳跑到了一邊,不受這些燕然人的大禮。
童明德也是有些詫異。
只不過……
老是讓這些人跪着也不像話。
童明德輕咳一聲,小聲提醒:“大王。”
拓跋回過神,輕聲說道:“你們的意思,孤明白。留下吧,既然你們想留下,高昌斷然沒有趕走你們道理!想留下,就都留下!”
一聽這話,燕然人頓時歡呼了起來。
之前的老人,更是熱淚縱橫!
旁人,可能很難理解,對於他們這些燕然人來說,拓跋的一句話代表了什麼。
但是對於他們而言,這就代表了生路。
如果拓跋不留下他們,開春之後,他們就得一路北上,返回燕然的地頭,繼續充當那些達官貴人的奴僕。
但是留在高昌,他們就不需要再次遷徙,也不需要再回去做奴僕。
而最大的一個問題,則是高昌選擇留下他們,自然免不了和燕然有衝突。
拓跋的話,代表着就算燕然來人,她也不會放着這些人不管不顧。
對於這些做慣了奴僕,骨子裡都帶着卑微的燕然人來說,這一點,比什麼都重要!
……
唐燦依舊站在角落裡,看着歡聲笑語的燕然人,心中感觸頗深。
沒想到,他和元殤要的燕然奴還沒有回來,這些人就主動的留下來。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好消息。
只是除了這件事情之外,唐燦還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拓跋、童明德,拒絕前往之前屬於隆慶部族和薛世丹部的篝火。
他們的想法,以此來釋放一個信號,不能違反王庭的一切,否則下場就很慘淡。
但是……
唐燦答應過隆慶,再者說薛世丹部族,也不是壞人,只是他們草原的傳統如此。
很遺憾,無論唐燦怎麼說,拓跋和童明德都沒有改變主意。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不得已,唐燦也只能自己帶着高銀柳前去。
看着他的背影,高銀柳嘴角微微上揚,輕聲說道:“童明德,你說孤的這個手段,怎麼樣?”
童德明苦笑一聲,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這個大王,明明是想趁着這個機會,讓唐燦收服隆慶部和薛世丹部,偏偏不直接說,而且是非要吵一架。
拓跋輕笑一聲:“他啊,牛脾氣,不聽勸,孤也只能這樣了。”
童明德再度苦笑,忽然眉頭皺了一下:“大王,你說唐燦他,會不會猜到你的想法?”
“猜到又怎樣?”拓跋挑了挑眉:“猜到了,他還得謝謝孤啊。”
……
時間不長。
唐燦去而復返。
見他表情漠然,童明德心裡“咯噔”一聲,難道說大王的計策失敗了?
唐燦和隆慶、薛世丹部沒有和解?
“唐御史,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唐燦有些不解的望了童明德一眼。
童明德伸手指了指隆慶部族的方向,小聲問道:“那邊怎麼樣?”
一旁的拓跋,也是動了動耳朵,偷偷聽着。
“哦。”唐燦裝作恍然大悟,懶洋洋的說道:“我跟他們說了,大王說了,不想看到他們,讓他們滾出草原,不然的話,明天全都砍了!”
嘶!
童明德倒吸了一口涼氣,頓時大驚失色。
拓跋也是花容失色,脫口而出:“你做了什麼!”
“孤讓你去,是爲了讓你安撫他們!你怎麼……”
話音未落,看到唐燦眼中的促狹,拓跋頓時明白過來。
這個狗東西……是戲弄他。
一時間,又羞又怒!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到底去說了什麼?”
唐燦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我告訴他們,大王不勝酒力,所以派我過來看看他們。”
“我也告訴他們了,我本來是不想來,但是大王不放心他們,所以我就來了。”
這……
拓跋本想借機把他們讓給唐燦,沒想到,唐燦又把這事兒,兜兜轉轉,還給了他。
這倒是……
正遲疑着,之前的隆慶部和薛世丹部,分別走出來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
與之前的燕然人一樣,走到拓跋的面前,雙膝跪地,高高舉起手中青蘭酒,低垂着頭,高呼:“查幹薩仁!”
拓跋挑了挑眉,瞥了唐燦一眼,輕聲說道:“查幹薩仁。”
只是話音剛落,一聲有些尖銳的破空之聲,頓時出現在衆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