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走出遠山墓園,方大鵬的手裡已經是掐着的第四根菸了,他回頭瞅了一眼入口,又看向我:“嬌龍,你真不是想不開啊。
我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還行,回去正好趕上吃完飯。
“我要是自殺的話那也太高瞻遠矚了,直接就給自己葬了啊。”
方大鵬居然笑了,“也是,葬也不至於葬這兒啊,這什麼破地兒啊,那邊還都是鬼樓的。”
我打開車門,擡眼看了看他:“不過,還是謝謝你了啊,你這能單槍匹馬的上去找我,也挺勇氣可嘉的,其實我真沒事兒。那個,我們是特別和平的分手的,沒有你想的那麼死去活來,先回去吧,我今晚還有點事兒,回頭肯定請你吃飯啊。”
“別這麼着急啊。”方大鵬伸手把住我的車門:“嬌龍。你那個女朋友都想開了,你還想不開啊。”
“我想不開什麼?”
“就是,幹嘛讓自己那麼累啊,找個男人結婚生兒育女多好啊,真的,我一點兒改變你的意思都沒有,你可以繼續這個性格,我還覺得很有特點,就是你可以嘗試着接受一下男人……例如,我,哎呦!!!”
話剛說完,他手裡的菸頭就把手指頭給燙了,也不知道是意外還是我駁婚煞的原因。我看着在原地有些跳腳的他,嘆了一口氣後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鵬啊,我有個事兒,不得不告訴你。”
“什麼事兒。”方大鵬一邊呲着牙揉着自己的手指頭一邊看着我:“怎麼還忘了把菸頭掐了呢。”
“其實我有駁婚煞,我要是跟你在一起啊,你就得意外橫生,一點不是扒瞎騙你,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有次跟我告白說要跟我結婚然後掉溝裡了嗎,其實那就是我駁婚煞鬧得,你千萬別跟我說什麼喜歡我啊。想要我接受你之類的話,不然,你會很慘的,知道嗎。”
方大鵬像看個怪物似得看着我,就在我以爲他已經完全相信了的時候,他居然呵呵的笑了兩聲:“你逗我啊,嬌龍,這是幹啥啊,你這藉口太爛了。”
我雙手插進前胸,無奈的皺了皺眉,“不信是吧,那咱們玩兒個小的,我就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你不用回答,只要點頭或者搖頭就行了,你喜歡我嗎。”
方大鵬滿眼憋笑的看着我,半開玩笑的模樣,點頭:“喜歡啊,你看,我有事兒嗎。”
我沒應聲:“很快的,我可以倒數,五,四,三,二……”
‘啊啊’一羣老娃子大叫着飛過,一大泡鳥屎就這麼砸到了方大鵬還一副‘你跟我鬧呢啊’的頭上。上何序扛。
“我去!!這什麼玩意兒!!”
他當時就有些抓狂:“有紙嗎!快!快讓我擦擦!!”
我拿出車裡的紙抽遞過去,略帶同情的看着他:“看吧,我真的不騙人的,這只是最小的,要是你說越多,越海誓山盟,越嚴重,大鵬啊,咱們就當朋友吧啊,你是我唯一的聯繫上的同學,而且,你還幫了我這麼多,我真不希望你有事,好好工作,將來找個好小姑娘結婚,那前途一片光明的,別跟我這較勁兒啊,犯不上讓自己吃虧。”
方大鵬悶悶的擦着,鳥糞把他的頭髮搞得都是一綹一綹的,更何況天冷,沒一會兒就硬了,根本就擦不掉:“不是,嬌龍,這個,這個就是巧合吧……”
“巧合?”
我再次輕嘆:“我是陰陽師,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跟你開完笑,啊,要是想好好的,那就別再跟我說這種話了,回去吧,洗個澡,順便把頭髮洗了。”
“哎……嬌龍,那我再問你個事兒,這裡,是不是真的鬧鬼。”
我坐進車裡,看了他一眼:“哪個墓園沒個傳說啊,不過我說的讓你做節目是開玩笑的,你可別當真了啊,回頭電話聯繫。“
車子開出很遠,接着路燈我從倒車鏡看着他還站在原地,心裡暗自唏噓,老娃子還挺給面子的,這下,他應該徹底的消停了吧,真是除了事實還真是說啥都沒有用了。
……
還沒等我開門,屋子裡說笑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不用合計,應該是玉蘭姨跟姨夫來了,說起來我從柳金村兒出來除了打電話給她匯錢就再沒見過了,這一聽到玉蘭姨的聲音還真不是一般的親切。
打開門,我笑着看向客廳的人:“玉蘭姨,姨夫。”
“呀!嬌龍回來啦!!!”
玉蘭姨相較三年前略微的瘦了一些,顯得眼角的魚尾紋有些重,年輕人成長不覺得什麼,但是稍微上點歲數的,幾年裡衰老的速度是很快的,不過她的笑容還是一樣的,絲毫沒讓我感覺到一絲的生分:“哎呀,快看看,這嬌龍真是越來越端正了啊!咋那麼帶勁呢!!”
“可不,嬌龍長得那沒說的,不過嬌龍啊,你咋穿的像俺家宗寶的衣服似得呢,就是咋瞅都不像個女……”
“閉嘴!!”
玉蘭姨直接瞪向姨夫:“在家我咋囑咐你的,把你拿嘴給我拿膠帶黏上,一天天的啥都瞎往外禿嚕,你膈不膈應人!!!”
姨夫被呵斥的當時就沒電了,撓着頭站在那裡:“不是,我的意思是,挺帥的,帥呆了,酷斃了就是說嬌龍這種呢。”
“你才斃了,你給我消停的!”
我笑着走到他們面前:“沒事兒玉蘭姨,姨夫要是不這麼說話我都不適應。”
姥爺也在旁邊應道:“小牛啊,沒事兒,我瞅着小柳說話挺對的,俺家嬌龍啊,這穿着打扮我都老說,你說好好個小丫頭咋就喜歡穿的不男不女的呢。”
我佯裝無語的樣子看向姥爺:“姥爺,你不懂,人007裡就是這樣的,我這是經典造型!”
“我不管你啥七,反正你以後穿的稍微往小姑娘那靠靠。”
姨夫在旁邊蹙眉:“不過嬌龍這身高要是穿小姑娘的衣服不得穿……“
“嗯哼!!“玉蘭姨直接打斷他的話:“少說一句話憋不死你!”
姨夫無語,看着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嬌龍,姨夫這有時候很多話都是無心的,你可別走心啊。”
我笑着搖頭,看着孫姨端菜上桌:“沒事兒的姨夫,咱們什麼交情,來,上桌吃飯吧。”
“那你這話說的可就對了,咱們是什麼交情,那當年,咱們還有心靈,還擡着那個天賜他親媽往柴火垛上……”
“你還好意思說,你躥的比兔子都快,你燒的啊,那是我們娘仨兒燒的!”
玉蘭姨哼了一聲,隨即扯了扯我的手,“嬌龍啊,我都上火,其實吧,我挺不想帶你姨夫來的,你說你小姑那認識的親戚朋友那都是有頭有臉的,明天去參加宴會要是你姨夫亂說話給你小姑掉價了可咋整,丟人啊。”
“不會的,姨夫就是嘴快點,不是大毛病了,再說了,都是自己家的親戚,玉蘭姨,別想太多了啊。”
我連聲安慰着,眼角倒是掃到宗寶沒事兒人一樣的坐在沙發那裡吃着桔子,一副不管你們那邊咋熱鬧都跟我無關的樣子。
“哎呀,我就是害怕啊,心靈也是好心,說是讓我們兩口子來一起熱鬧熱鬧,可我就怕你姨夫到時候,你說……”
“我保證不亂說行吧,要不是掛着兒子我能跟你過來啊,順便的我還想看看天賜,這都多少年了,天賜肯定都能說能跑了。
我點頭在旁邊應着:“恩,天賜現在特別的活潑,可好玩兒呢。“
“對,三四歲的孩子是最好玩兒的,明兒個我見了可得好好的逗逗他,老婆子,別忘了封紅包啊,咱沒帶啥東西,紅包給封的大點。“
“這不用你說,我心裡有數啊。”
玉蘭姨剛說完,孫姨就開始招呼着大家吃飯,我坐下後側臉看了看宗寶:“程白澤他們呢。”
“我給小師打電話說在外面給人看風水呢,得九十點才能回來,讓我們不要等。”
我點點頭沒在多問,飯桌上倒是熱鬧異常,吃了一會兒玉蘭姨就看向了我:“嬌龍啊,處對象沒,你這得抓緊了啊,也不小了。”
“媽,你別問這些。”宗寶沒用我開口就在旁邊接茬道。
姨夫則看了過來:“是得抓緊了,宗寶啊,你跟嬌龍都得抓緊了,你這孩子就不隨我,這都多大了也沒說處個對象,那我當年……”
“你當年怎麼的了。”
玉蘭姨眼神直接殺去:“再禿嚕扣一個我看看。”
“得,我不說了,大叔,來,咱們喝酒,喝酒!你少喝點,我多喝點啊!年紀大喝多了不行,得注意啊,要不然啊,這血粘稠啊,我們村兒那個老李大爺,就是好喝酒,那後來就腦血栓了,偏癱啊,那嘴都瓢了還喝呢,這腦血栓這玩意兒最怕啥您老知道不,二犯三犯啊,後來他就體愣了哦,二犯了,徹底起不來炕了!”
姨夫是那種自嗨的人,給自己說激動了還學人家走路,“一開始就這樣,走的左手六,右手七的啊!”
惹得孫姨不停的捂着嘴笑,最後姨夫坐到姥爺身邊:“不過大叔你體格好,你指定不會,但還是防着點,別喝太多啊,注意,得注意啊。”
見狀,玉蘭姨無聲的衝我做了口型:“你說你姨夫這樣可咋整啊。”
我倒是也忍不住的想笑,其實姨夫這樣的人真得很好,嘴是快,但是人很實誠,他說的也都是真的,只不過現在的人大概都被一些虛僞奉承的話包圍習慣了,冷不丁的看見姨夫這樣的人覺得不適應,這應該是社會的錯,不是姨夫的錯。
晚上吃完飯的時候玉蘭姨還特意來跟我聊了一會兒天,說是謝謝我這幾年對宗寶的照顧,可能是宗寶當年病一好了就離開家的關係吧,她對宗寶的瞭解還都停留在木訥那裡,覺得宗寶這性格也不能幹啥了,說是怪姨夫的話太多了,所以生出來的兒子就沒話了,我笑着安慰玉蘭姨,說宗寶其實幽默着呢,以後她就會發現了,玉蘭姨反倒是有些憂心忡忡,:“嬌龍啊,俺家宗寶不能這輩子都找不到媳婦兒了吧,我們村兒裡的小姑娘我託媒人去問了兩個,結果都給撅回來了,說俺家宗寶太木了,人家相不中。”
我挑眉:“玉蘭姨你放心吧,宗寶不用在村裡找,他優點多着呢,這都有姑娘喜歡他,是宗寶在挑,輪不上別人挑宗寶。”
玉蘭姨這才呼出一口氣:“你這麼說姨就放心了,要是哪個姑娘真的看上宗寶了,姨這麼跟你說,彩禮不是事兒,你給我打的錢,還有我給宗寶攢的娶媳婦兒不老少呢,將來我可以拿錢給他們在城裡買樓,能付個首付呢!”
我這人容易上聽,也算是爲了讓玉蘭姨放心吧,送她走的時候胸口拍的直響,“你放心吧,宗寶落不了單!”
等安頓好玉蘭姨跟姨夫,宗寶就過來了:“你跟我爸媽說什麼了,怎麼他們一直問誰相中我了。“
我笑着看着他:“你管我說什麼呢,讓他們高興點總比跟着你上火強,你自己也抓點緊,要不然小妮真飛了你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宗寶的臉拉了拉:“跟她有什麼關係啊!”
我撇撇嘴:“是,沒關係,我要睡了啊,晚上陪你爸喝了點酒有些困,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宗寶不在言語,指了指我臥室裡的牀頭櫃:“晚上有人送來兩個盒子,說是什麼服裝店的,好像是卓景送給你明天要穿的,我給你放那兒了,你試一下吧。”
“卓景給我的?”
看着宗寶悶呼呼的離開,我關上房門拿過放在牀頭櫃上的一個盒子,剛纔還真沒注意,打開,是件香檳色的晚禮服長裙,牀下面的盒子裡還裝着個外套,搭配在外面的,我撓撓頭,連戴在脖子上的珠寶還有裸色的高跟鞋都有,這麼大手筆,是租的還是買的?
三下五除二我就換上了,高跟鞋也很合腳,對着鏡子我前後照了照,嘖嘖嘖,果然是人要衣裝啊,我這麼一穿,還第一次覺得我也是有那麼點女人味兒的,拿出手機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直接拍了幾張照片,然後美滋滋的發給卓景。
也不嫌折騰,再把禮服脫下來,把我定好的酒紅色西裝外套換上,然後搭配上黑襯衫,長褲,還是看這樣的自己比較順眼,對着鏡子在一頓拍,發給卓景,‘你送來的很漂亮,但是我明天穿這個,穿這個習慣了。’
卓景就回了幾個字‘那就是不喜歡對嗎。’
我怔了怔,想着他此刻肯定是不悅的板在一起的臉——
‘沒,我不是都穿了拍完給你看了嗎。’
他沒回,我翻着眼睛想想,隨即再次按出一通短信‘我真的很喜歡,只是穿褲子習慣了,這個,我可以留着結婚時敬酒穿,對不對?!’
半晌。
纔給我回了一個字。
‘嗯。’
我看着他回的短信嘿嘿的傻笑,這人啊,還真得哄着。
……
但那晚我就做惡夢了,我夢見自己的下面流了很多的很多的血,直接給自己睡着的牀都淹了,身邊都是血水,我想從牀上爬起來跑出去,結果,一坐起來,卻發現雪樺姨就站在門口,血淹在她的腰部一下,我的手伸向她,結果這血卻兀自捲起了浪,腥呼呼的,怕的,一把就拍到了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