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
實實在在的恐懼……
瘦過,胖過,年輕過,漂亮過,醜過。試問誰他孃的死過?!
我擡頭看了看天,陰陰的天彷彿又低了幾分,我不想走那幾條路,寬的窄的我都不想走,我只想回家,去找卓景,我曾經的確是厭過世。覺得活着太過艱難,但是真到了這一天兒的時候我才覺得我好多事兒都沒有處理完。我不能就這麼走啊!
想哭,但是身上除了瀝瀝出來的水眼底卻乾的要命,我眼睛好似不是用來哭的了,而是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幫我哭,終於知道有些東西爲什麼情緒激動的時候又流血又淌水什麼的,他們也不是故意的啊!
轉回頭我想自己再找條別的路走,換句話說,我是想找條去往陽間的路,但是我這頭一轉回來,整個人直接就矇住了,身後本該是河水的地方也變成了煙霧繚繞的路口,我覺得我心跳此刻應該是加快的,但是我摸了摸胸口,除了一片冰涼什麼都摸不到。
那一刻,我忽然特別清醒的意識到我是死了,如今我不再是個陰陽師了。而是一個被鳳霞抓了命的可憐蟲了……
身上的水嘩啦啦的淌到地上,我覺得我應該是鼻子發酸的,但是我一點兒之前的反應都沒有,給與我回應的,只有我身上源源不絕往下淌着的水,以及,那雙重如千斤的鐵鞋。咬了咬脣,我四處的看了看,到處都是路了,好像是無形中在逼你做出選擇,你,要走那條?
我腳很沉,很沉,咬着牙,我哆哆嗦嗦的向最寬的那條走去,我不知道姥爺怎麼樣了,他是不是沒事,不過轉念一想,要是姥爺也在這片兒河水裡出事兒了。是不是我就能看見他了,我沒看見他,是不是說明他好好的?
心可算是放了放,我順着淡淡的薄霧像大道里面走,之前我也給人看過白事兒,所以人走後的程序也白活的頭頭是道的,不能穿皮鞋,得穿布鞋,不能穿帶領的衣服,得穿開襟兒的,但怎麼到我自己死的時候全占上了啊!
襯衫開始有些勒脖子,我難受的一直用手去鬆,但是無濟於事,即使我把這襯衫全都脫了脖子還是勒的慌,而且還很冷,我知道,要是想不冷的話只有等着家裡人給我燒紙,給我送些寒衣什麼的我才能暖和點兒了,想到這些,身上的水又開始往外滴滴答答的流着,這讓我特別的不爽,你他孃的就不能讓我正常一點兒!
我越走越悲慼,在加上走不動,所以幾乎都是走幾步就得休息一會兒的架勢,心裡各種腹誹,想不到我馬嬌龍作爲一個祛邪的陰陽師有一天自己也會變成邪物了,是不是要是我以後想回家看看的時候都得忌憚着點兒了,否則,也太容易被人給滅了啊。豆聖冬巴。
但轉念一想,我不能回去了,我現在不是人了,我回去後就會嚇到家裡人,嚇到我姥爺甚至是讓卓景生病什麼的……想到這,我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了,就這麼站在原地,站在空曠的沒邊兒的大馬路上,像個人造噴泉一般,除了不停的從衣服上往外噴水,其它的,卻什麼都做不了。
我好像想明白姥姥的墓碑上爲什麼滲水,又爲什麼炸香了,所謂的家破人亡,就是說我會死,但是誰能告訴我,我死了爲什麼還這麼清醒啊,我又該怎麼做,我是要去找土地爺備案嗎,但是土地爺在哪裡,正常人死後都是有陰差指引的,就算是陰差不指引自己也會像餓了就想吃飯的本能一樣會找到路的,但是我好像完全懵了,腦子裡亂糟糟的,絲毫縷不出任何的頭緒,以此來推算,我應該是不應該死的,所以沒人管我,按照我活着時候的說法就是我是枉死的!
神啊!我這種是最憋屈的好嗎!
要是就這麼走下去,過了鬼門關那真的就徹底的沒有回頭路了,想不到我活着的時候總是走彎路,沒想到死了死了倒是走上捷徑了,直接越過土地廟踏上黃泉路了,連個給我伸冤的機會都不給,還有沒有點業界良心了!
我記得自己之前不知道在哪看過一段話,上面寫的就是黃泉路,說是向上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塵埃,向前看,看不到陽關大路,向後看,看不到街坊四鄰,那時候我還一笑了之,但如今我前後左右都看了個遍,腳底下踩着的路也不是那種板油路面,形容不出來是什麼材質的,總之特別的光溜,天也的確是灰濛濛霧昭昭的,這一刻我還真的特別想看見個熟人,哪怕大家互相鼓勵鼓勵壯壯膽也行啊。
一開始,這條前不着村兒後不找店兒左不着邊兒右不着沿兒的大道上就我一個人站着,但是不一會兒就陸陸續續的能看見有人過來了,而且還不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年老的穿的闆闆整整像要出門做客似得,這種的應該是壽終正寢的,換好衣服準備頭妥當走的,所以他走起來也架勢十足,精神抖擻的。
還有的穿着病號服瘦骨嶙峋走起來也像是氣喘得,還有一臉懵懵懂懂的小孩子,也是像知道要去哪似得往前走着,當然,也有像我差不多狼狽的,破衣爛衫滿臉是血的,不一會兒人就越走越多了,說來也奇怪,這‘人’烏央烏央的,但卻沒有一絲擁堵之感,感覺這條路是你想象不到的寬,誰都擠碰不到誰,但是每個人臉上的五官你細看居然都看不清,你能辨別出表情以及他們的喜怒,但就像是有些近視似得,愣是看不清單雙眼皮兒啥的。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感覺每個‘人’,不管老的小的,都是知道方向的,但唯獨我,特別的迷茫,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並不是個稱職的陰陽師了,因爲我可以把下面說的頭頭是道,但真的自己下來了,纔不是一般的蒙圈,我從來沒有給人走過陰,所以說實話,下面什麼樣我並不是清楚地,我的感覺說不上來,好似驚恐中還帶着一絲好奇,回頭看了看,我來時的那條路口早就不見了,身後也全是人,我不知道要往哪走,也不想去鬼門關,我怕,說不出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