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冷啊!”
初次來到柏林的程好一下飛機就感受到這裡的寒意。
新聞裡說這段時間歐洲遭遇了三十年一遇的寒潮,此時的柏林比往年更冷,天空中還飄着零星的小雪。
因爲今年是柏林電影節六十週年的關係,前來接機的主辦方工作人員熱情洋溢的給每人送上了一束小花。
機場大廳裡迎接他們的更是鎂光燈一片,等候在這裡媒體記者們紛紛把攝影機、照相機的鏡頭對準他們,密密麻麻的話筒塞過來採訪。
賀新這是第三次來柏林,最深切的感受就是採訪的這些記者當中,中國記者的面孔越來越多。想當年他第一次跟隨王曉帥一起來柏林,國內記者只有小貓兩三隻,更多的黃種人面孔是日本、韓國、香港和來自灣灣的記者。
第二次和寧皓一起來,國內記者就明顯多了不少。而今天幾乎百分之八十都是來自國內的記者,一擁而上就把幾位西方面孔的記者擠在了人羣之外。
這也從側面證明了祖國日益強大,中國人在國際舞臺上的存在感日益顯著。
一行人中雖然有導演、攝影師等幕後主創,但記者們紛紛把採訪目標對準了賀新和程好倆口子。
“請問賀新,再次來到柏林是什麼樣一種感受?”
“當然是非常期待,尤其是還能欣賞到來自世界各地的優秀電影,我都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儘管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賀新的心情和精神都不錯,回答問題的同時,特意亮了亮手裡的那束小花笑道:“雖然天氣很冷,但心裡很溫暖。”
“程好,你是第一次來柏林麼?感覺怎麼樣?”
“對,感覺很親切。上飛機的時候京城在下雪,下了飛機這邊也在下雪,這讓我似乎置身同一座城市,非誠親切。而且剛纔和來接我們的主辦方的工作人員聊了聊,發現這裡的人和我祖國家鄉一樣,充滿了熱情和智慧。”
今天程好老師素顏朝天,戴着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鏡,一頭長髮簡單的紮了一根馬尾。因爲長途旅行的關係,看上去略顯憔悴,但還是用她那親和力十足的笑容面對圍攏在身邊的記者。
“程好,衆所周知,賀新是歐洲三大電影節的常客,爲什麼之前你從來沒有跟賀新一起出席呢?”
“不好意思,我可不是賀老師的附屬品。”
程好笑着開了句玩笑,又道:“我還是想憑藉自己的作品來參加電影節。如果沒有自己的作品,就是想在紅毯上秀一秀,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咦,這是在說誰?
相比之下,導演張蒙在接受採訪的時候,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直言:“這次能夠來到柏林非常激動,感覺就象做夢一樣,今年是柏林電影節六十週年,馬丁.斯科塞斯和羅曼.波蘭斯基都是我非常仰慕的導演,能跟他們一起入圍讓我感覺格外驚喜。”
也有幾個明顯操着灣灣腔的記者則圍住了攝影師周舒豪,在那邊一個勁的問這問那。
這次雖然沒有港臺電影入圍主競賽單元,其他單元還是有幾部作品入圍的。比如香港導演羅啓銳的《歲月神偷》入圍了新世紀競賽單元,角逐水晶熊獎;灣灣電影《一頁臺北》和《艋舺》也入圍了其它單元。另外還有大鼻龍的《大兵小將》,袁八爺執導、趙文桌、周訊主演的《蘇乞兒》等華語商業片也將亮相柏林展映。
“真累啊!”
一到下榻的賓館,程好就象沒有骨頭一樣癱倒在沙發上。
賀新指揮着服務生把一箱箱行李搬進來,給了對方一張十歐元的小費。雖然這兩年人民幣升值很快,但十歐元也要小一百塊,給出去多少有點肉疼,但誰叫他們行李多呢,媳婦光禮服就好幾身。
“快點,洗把臉收拾一下,下去吃點東西,抓緊時間倒時差。”賀新催促道。
“啊?這纔剛剛下午,我還準備出去逛逛呢。”
“你剛剛不是還喊累麼?”
“累是累,但不想睡覺。你之前不是說這邊最熱鬧的地方叫什麼褲襠大街麼,我想去逛逛。”
說着,程好還鬱悶道:“琴琴姐也真是的,讓她一起過來吧,死活不肯。”
“人家那是要回家過年!而且人家不是都說了麼,歐洲都來過好幾次了,不新鮮了。”賀新擡頭看了她一眼道。
“上回在泰國,她也來過好幾次了,可一樣玩的挺開心的?再說,這次可是柏林電影節誒!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程好噘着嘴不滿道。
來之前,她可是對蔣琴琴做了好一番的思想工作,就是想讓她陪着一起來柏林。說起來蔣琴琴也算是《鋼的琴》的女二號,儘管戲份剪得只剩下幾個鏡頭。但不知道爲什麼,平時很好說話的她這次卻鐵了心拒絕。
“好了,人家也是難得有空回家陪家人過年嘛!”
話雖這麼說,但賀新心裡清楚,蔣琴琴沒來主要還是怕尷尬,畢竟這次來歐洲,除了參加電影節,還有個蜜月計劃。
在房間裡小憩片刻,下午吃午餐。
午餐安排在賓館附近的一家中餐館。
其實國外很多的中餐館名義上掛着中餐的牌子,經營的老闆包括廚子不一定就是中國人。做出來的所謂中餐盡是那些左宗棠雞、李鴻章雜燴之類東西。
下榻的賓館附近,其實也就是在電影宮附近,這家中餐館還算正宗,老闆和廚師都是來自廣東的移民。很多來參加電影節的包括中國內地、香港、灣灣的電影人都曾光顧過。據說當年國師拿下金熊獎之後,還在這家中餐館舉辦過慶功會。
下了飛機吃頓好的,算是洗塵。另外還提前預定了十三日的年夜飯。
快吃完的時候,楚青接了個電話,說了幾句便捂住話筒跟賀新道:“哥,渣浪那邊約了個專訪,你看什麼時候方便?”
渣浪專訪的事是一早就約好的。
因爲如今程好是渣浪微博代言人的關係,目前雙方的聯繫挺緊密的。而且目前國內網媒興起的很快,尤其在娛樂方面,目前渣浪還算是獨樹一幟。
這次出征柏林之前,雙方合作專門弄了個《鋼的琴》柏林見聞的官方微博,可以第一時間柏林的消息傳回去,同時隨時隨地和國內影迷進行互動。
賀新稍稍沉吟道:“就下午吧。”
“好,那我馬上通知他們過來。”楚青應了一聲。
這次來柏林出於預算方面的考慮,兩人的助理都沒跟來,日常事務都交給了楚青打理。
公司方面則是小豆丁帶隊,有自家的宣傳還有博納發行方面的人員,專門負責宣傳和賣片。另外,再加上造型師、服裝、攝影師啥的,外加張蒙和周舒豪兩位幕後主創,整個團隊一共十來號人,電影節期間十幾天吃喝拉撒的,沒有十幾二十萬歐元根本下不來。
當然如今的新皓傳媒也算是家大業大,不會象上次來時那樣,爲了省點宣傳費用,low到大半夜偷偷溜到電影宮去貼海報,還差點被警察給逮進局子。
吃過午飯之後,大家都顧不得倒時差,紛紛開始忙碌起來,跟主辦方接洽,聯繫展位,商量流程之類的雜七雜八的事情很多。
程好終究沒有去逛街,在楚青的建議下,畫好妝、換上禮服拍了一組寫真,第一時間傳回國內,表示已經順利抵達柏林,滿心期待電影節開幕。
賀新則坐在賓館二樓的咖啡館裡接受渣浪娛樂記者的專訪。
渣浪跑電影的那位陳記者也算是老熟人了,見面寒暄了幾句,陳記者便打開錄音筆開始了專訪。
“賀老師,首先恭喜您的作品再次入圍柏林電影節,這次您已經是第三次入圍了,跟搶兩次相比感受有什麼不同?”
賀新擺擺手,笑道:“首先我要更正一下,《鋼的琴》不是我的作品,是張蒙導演的作品,我充其量不過就是出演這部電影的一個演員。至於說到感受嘛,我只能說九年前第一次來柏林的時候,什麼都不懂,沒有做過飛機,沒有出過國,完全是跟着小帥導演出來開開眼界的。不過當時來到柏林之後,發現這麼多來自世界各地的人看到了你演的電影,關注你,讓我感覺就象做夢一樣。
至於第二次來柏林,心情就輕鬆多了,因爲那次我們並沒有入圍主競賽單元,而是青年論壇單元。當時我和寧皓的想法很簡單,沒敢奢望拿什麼獎,就是來展示一下我們的電影,爭取能賣上個好價錢。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講,那次我只是作爲製片人的身份來到這裡的,更多的是作爲一個旁觀者來湊熱鬧。
而今天嘛……我想更多的是享受吧,能夠欣賞到那麼多優秀的電影,同時還能和世界各地我喜歡和熟悉的電影人相聚,真的很美好!”
“難道就沒想過要得獎麼,比如拿個影帝?”
“喲,這我可實在沒敢想。其實第一次來柏林就拿到了最佳新人獎,當時可能沒覺得,但是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我已經很幸運了。每次參加電影節,看到有這麼多優秀的演員奉獻的那麼多出色的表演,想想自己實在是挺微不足道的。當然我也會努力,保持一顆平常心,還是希望這次我們的作品有個好的收穫吧。”
“賀老師,您太謙虛了。”
陳記者恭維了一句,繼而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道:“這次《三槍》也入圍了,請問您怎麼看?”
“呃……”
賀新不由卡頓了一下。
說到《三槍》這部電影,上輩子他沒看過,一來他不喜歡小沈羊,二來實在是被網上一邊倒的差評給嚇壞了,都不敢看,生不怕一不留神會反胃。
而這次他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情看了這部電影。
怎麼說呢?
不進這一行不知道國師的牛逼,國師的作品,原本想着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結果看了之後,徹底刷新了他對國師觀感的下限。以前總覺得《代號美洲豹》是國師最差的一部作品,現在《三槍》終於把《代號美洲豹》這部在國師本人口中稱爲是自己職業生涯污點的一部作品硬生生拔高了一級。
他當然不能跟陳記者說這是一部爛片,入圍柏林電影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只能組織了一下語言,婉轉道:“我對這點沒想太多。從類型上講,《三槍》是商業片,電影節選擇的類型很豐富。國師在中國導演中,在國際上的影響力絕對是第一人。我們應該學會對歷史和前人的尊重,才能形成文化的積澱。他在某個歷史階段所起到的先進性是值得肯定的。”
陳記者笑了笑,並沒有就他這種避實就虛,似是而非的回答,而揪着這個話題不放。話鋒一轉,切到今天專訪的正題:“說說《鋼的琴》吧,爲什麼會想到要出演這麼一部電影?”
賀新笑道:“這件事說來也巧,當初劉蒙導演找的不是我,而是想找程好來演這部電影的女主角,我恰好看到了這個本子,就特別喜歡裡面陳桂林這個人物。”
說到這裡,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慢慢收斂臉上的笑容,帶着懷念的口吻道:“怎麼說呢?這個本子是講在東北重工業城市中一羣小人物的故事。我本人從小也生活在這種環境中,這些人物跟我從小接觸的鄰居家的叔叔阿姨,包括我的父母都沒什麼區別,都是這樣一種生活狀態,看到劇本中的人物,就像是看到一羣活生生的人,當時看了就特別感動。而且我自己覺得,我有這方面的生活和感受,應該能夠演好陳桂林這個角色,於是就主動向張蒙導演毛遂自薦。”
“我採訪過張蒙導演,他說您在創作陳桂林這個人物時,給這個人物注入了很多超乎他想象的元素,是這樣嗎?”
“呃,這個不太好說。我只能說我是按照自己從小生活的環境,參照我認識的許許多多有着陳桂林一樣生活經歷的人去理解和演繹這個角色,具體到什麼元素之類的,我還真說不上來。”
“那麼在拍攝《鋼的琴》這部電影的時候,您有什麼具體的感受可以分享的嗎?”
“說到具體的感受還真的有很多……”
賀新侃侃而談,專訪的目的其實就是爲了宣傳電影,而且對於《鋼的琴》這部電影,他的真實感受還真的蠻多的。
陳記者問了很多有關《鋼的琴》這部電影的問題,他也事無鉅細一一進行了回答。
專訪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臨近結束的時候,陳記者又問了一個不在採訪提綱範圍內的一個問題。
“衆所周知,從《無極》開始,您就在謀求轉型,向商業電影發展,出演了很多熱賣的電影,但這次您卻主動出演了《鋼的琴》這麼一部文藝片,而且很順利的來到了柏林。對於目前社會上流傳的‘文藝片只能奔着電影節而拍’的說法,您怎麼看?會不會覺得曲高和寡?”
“呃,首先我要聲明,謀求轉型這個說法並不準確,演員在塑造不同角色的時候,就是在不斷的轉型。至於你說到商業片和文藝片,我只能說在我眼裡並不存在商業片和文藝片之分,只是看有沒有合適自己的角色。這幾年國產商業電影迎來一個爆發期,我自然會演商業電影的機會更多,這個根本談不上轉型不轉型的。在此期間,我也拍了《雙驢記》、《萬箭穿心》,包括這部《鋼的琴》,總不能我又轉型回來了吧?”
賀新笑了兩聲,繼而又道:“至於你說的這個‘文藝片只能奔着電影節而拍’的說法,我覺得這可能是我們國內的電影市場思維模式還不夠豐富,其實電影既是商品更是文化產品,當它達到一種合理成功的商業形態之後,就要超越這個程度通過文化來傳遞,展現一個民族的素養。這會是一個過程。而對我個人而言,還是那句話,不存在商業片和文藝片的區別,只要有合適我的角色,我又喜歡的角色,不管是商業片還是文藝片我都會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