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展示的機會，王愷對白小年這個角色多少還是有點自信的。因爲他在前不久剛殺青的電視劇《醜女無敵》中飾演陳家明就是個娘娘腔，而且在片場受到導演和同行的一致好評。
這會兒他拿出陳家明那個勁兒，自認爲十分到位，正當他準備娘裡娘氣開腔說話的時候，就聽賀新突然喊道：“停！停！”
就見賀新皺着眉頭一臉不滿意道：“你這什麼玩意兒？如果你就這表現，別說到徐客面前，就是在我這兒就通不過。”
他的話說的很重，不管怎麼說王愷是從中戲出來的，是他的師弟，但是王愷剛纔浮誇的表演，他卻看不到任何中戲的水準，甚至連北電的水準都不如，大概頂多也就是什麼北師大藝術系或者傳媒大學表演系的水平。
聽到賀新劈頭蓋臉的批評，王愷先是一愣，他有點不明白爲什麼賀新的反應會這麼大，明明自己演的自我感覺挺好的，怎麼到他那兒就通不過了呢？
好在畢業這兩年他沒少碰壁，可能演技沒啥長進，臉皮倒是鍛煉出來了，縱然心裡感到屈辱，臉皮只是微微有點發紅，懦懦的站在那裡沒敢吭聲。
陳芷溪也愣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賀新如此嚴厲的批評一個人。她有些擔心王愷臉上掛不住，忙衝着低頭站在那裡的王愷道：“阿凱，新哥這是當你自己人才會這麼批評的，你得虛心請教。”
說着，又連忙跟賀新陪笑道：“哥，你別生氣，阿凱剛纔的表演有什麼問題，你儘管批評。”
賀新可能也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反應有些過激，長舒了一口氣，先前王愷抱歉了一聲道：“王愷，不好意思，我剛纔有點激動。”
經過陳芷溪的提醒，此時聽到賀新這麼說，王愷忙擡起頭擺手道：“賀老師，您千萬別這麼說，我可能演的是不好，您批評的對！”
“可能？”
賀新不禁啞然失笑，道：“你自己都沒有搞清楚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你怎麼知道我批評的對？”
“呃……”
王愷確實有些不服氣，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賀新回頭看了一眼陳芷溪，問道：“你看出毛病來了沒有？”
陳芷溪當然也沒看出什麼毛病，相反她剛纔甚至還認爲王愷演的很好，要不然她也不會有勇氣把王愷拉到賀新面前。
她在賀新面前就是個二皮臉，笑嘻嘻道：“哥，我就不在你面前班門弄斧了，還是你給指點指點。”
賀新一聽就知道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禁心裡暗暗一嘆，包括他一直力捧的佟亞麗在內，看來近幾屆中戲表演系的畢業生水平堪憂啊。
他搖搖頭，看了一眼表面上顯得很虛心但眼神卻隱隱流露着不甘的王愷問道：“你先說一說白小年這個人物特點是什麼？”
“呃，白小年是僞軍司令的侍從官。他曾經是一個崑曲名伶，絢爛奪目與衆不同，追求着內心的聖潔卻毫無戰鬥力。他是嫌犯當中表現得最單純的一個人，無法接受自己被囚禁的事實，更受不了別人對他的質疑和玷污……”
王愷下意識的把資料上對白小年這個人物介紹的內容背了一遍。
“嗯，背的挺熟，但你到底理解沒有？白小年不但是張司令的侍從官，同時也是他的男寵。他曾經是崑曲名伶，他可能是被迫的，也有可能是不得不接受目前的身份。他最受不了的是別人對他的質疑和玷污，那說明他是很敏感的人。那麼他一定會對自己男寵的身份同樣非常敏感。越是這樣的人，越會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怎麼可能會表現的那麼誇張呢？還有……”
他把白小年這個人物掰開了、揉碎了跟王愷分析。
王愷從一開始的不服氣，漸漸的變的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剛纔所表現出來的東西，我覺得應該是你想象出來的白小年，一個模式化的白小年，而不是一個真正的白小年。在我的理解這樣一個性格的人物定位，一定不是誇張的。相反他在平時更應該表現出他男子氣概的一面，當然他可能在自身的形象或者心態方面會流露出一點女性化，但也一定不是誇張，絕對不可能出現蘭花指，聲音也絕對不會是娘裡娘氣的。”
“……”
王愷聽的很認真，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還在因爲導演和同樣的讚揚而沾沾自喜的那個陳家明的角色突然變的一無是處。他內心深處依舊有點不服氣，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對於賀新對白小娘這個人物的定位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半個字來，整個人的表情是懵的。
賀新見狀朝旁邊同樣陷入若有所思的陳芷溪瞄了一眼，心裡感覺特別失望。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我記得在中戲上學那會，大一大二除了練功、泡排練室，老師一定還會佈置人物觀察手記的作業……”
陳芷溪和王愷不約而同的連連點頭。
“我不知道你們是僅僅把這個當做作業敷衍的，還是真的認認真真的觀察過，或者說你們壓根就沒把這個當回事，在你們的記憶庫裡壓根就沒有這樣的積累。我覺得作爲一個演員，你的腦子裡一定會有一個平時你們經常觀察的各種人物的記憶庫。當你接到一個角色的時候，能夠第一時間在腦子裡尋找到這種人物的所具備的東西，不是具體到哪個人，而是他們的結合體。
絕對不是說我接了這個角色以後，再滿大街去找這樣的人物。這是要靠平時的積累，積累完了要放到你的記憶庫當中。你在平時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新接觸了一些人，好像不經意，但作爲演員你一定要在動用你的各個知覺器官來觀察他們，特別是有特點的人……”
“哇！哥，我終於明白你爲什麼這麼厲害了！這些我以前都沒當回事，看來我確實不是當演員的料。”
陳芷溪可不是外行，她畢竟也是中戲表演系科班出身。這次她絕對不是捧大卵，就算是馬屁話那絕對是真心的。
王愷更多的是一臉複雜。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剛纔所謂的不服氣是多麼的可笑。以前他總覺得賀新是運氣好，但是現在聽到人家的一番話，才知道人家的成功不是偶然的。
想想自己曾經大三的時候有機會出演了一部叫《寒秋》電視劇，雖然只是配角，但當時還是收穫了一定的好評，才使他有機會簽約了華藝兄弟。
原本他還一度以爲自己今後將很順利的接戲拍戲，甚至還在京城買了房子，只要求父母付了首付，覺得自己足夠有能力還貸。結果現實狠狠的教育了他，長時間沒戲拍，連貸款都還不起。
之前他一直覺得是自己的運氣不好，沒有機會，卻從未真正反思和審視過自己，僅僅只是運氣不好或者沒有機會嗎？現在他才發現自己跟那些他原本以爲輕輕鬆鬆成功的大咖們的差距有多麼的遙遠。
賀新一語就道破了他的缺陷，對角色沒有研究透，沒有積累。
“賀老師，謝謝！”他終於誠心誠意的向賀新彎了彎腰，鄭重的道謝。
“好了，我覺得你的外在條件還是不錯的。如果你真想爭取到這個角色，你得首先把人物研究透徹，通過自己的理解把人物定位，最好多寫幾篇人物小傳，分析一下白小年這個人物特點，而不是靠自己的憑空想象，這樣太想當然了。”
說實話，他此時對王愷是完全失望的，不過看在陳芷溪以及同爲中戲師兄弟的份上跟他多說了幾句。
“老闆，這帥哥怎麼樣？”
陳芷溪帶着滿臉羞愧的王愷出去不久，小豆丁就顛顛的敲門進來。
賀新苦笑着搖搖頭，如果此時讓他來選擇，不用問第一選擇肯定是蘇油朋，畢竟人家在原版中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他現在甚至有些後悔給王愷一個試鏡的機會，不過同時也很慶幸陳芷溪今天能把王愷帶到這裡來。要不然以他今天這種水準直接拉到徐老怪面前，豈非讓徐老怪笑掉大牙，說不定還會質疑公司推薦的其他人選。
“但願他下次能夠準備充分點，別給咱們公司丟人我就謝天謝地了。”
“真的假的？之前聽芷溪吹的神乎其神的，這死丫頭該不會是忽悠我，找了個繡花枕頭吧？”小豆丁聞言不禁瞪大眼睛道。
“呃……”
不過想到那個王愷後世從成就，賀新搖頭道：“繡花枕頭倒還不至於，可能還缺少歷練吧？”
想想後世王愷出名好象挺晚的，他的記憶中直到看了《北平無戰事》才認識這位帥哥。
“有事？”
“機票訂好了，明天上午九點飛上海，公司這邊我、呂瀟、沈明，程導到時候跟我們一起走。海閏千藝那邊紅姐、蔣文麗、櫻桃和佟亞麗也跟我們一班飛機。六六老師明天從新加坡直飛上海。”
這次入圍上海國際電視節白玉蘭獎最佳女演員的除了《潛伏》中的宋嘉，還有《金婚》中的蔣文麗和《女人一輩子》中的櫻桃這兩位都是紅姐旗下的演員。
“那蔣琴琴那邊呢？”
“哦，她前兩天早就已經過去了，還參加了開幕式。咦，你不知道嗎？”
“我上哪兒知道去？”
“我還以爲她會跟你打個招呼呢，你們關係不是一直都挺好麼！”
“什麼叫關係一直挺好，也就是合作過兩次而已。”賀新頓時心虛道。
小豆丁原本也就是順口一說，沒想到這貨反應這麼大，不由奇怪道：“你們關係不好麼，我記得你們上回還一起吃飯來着。”
“這都猴年馬月了，還上回。再說，總不能她還向我彙報不成？”
“不是……”
小豆丁更加奇怪，納悶地看着他道：“我就這麼一說，你緊張什麼？”
“我緊張了嘛？別開玩笑了！行了，這事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麼？”
“呃……沒事了。”
“沒事就走唄，別看我現在還忙着麼，陳溪過來耽擱了一上午，我連這些文件還沒看呢。”賀新跟趕蒼蠅似的衝着她揮揮手，低頭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小豆丁一臉懵的走出辦公室，直到帶上門，才望着那扇黑漆漆的門，嘴裡嘀咕了一聲：“一個蔣琴琴反應這麼大，真是莫名其妙……咦，他倆該不會……”
不過小豆丁很快就搖搖頭，就衝着自家老闆對程好那副舔狗的樣子，她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往這方面想，這種事情放在自家老闆身上似乎也不可能。
……
九點鐘的飛機，一大早就趕到機場。
“文麗姐，最近忙什麼呢？”
賀新有日子沒見這位大師姐了，笑呵呵的走過去打了招呼。
蔣文麗笑了笑，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倒是旁邊的紅姐笑呵呵道：“文麗現在也要當要導演了，正在籌備她的新電影呢！”
她蔣文麗的關係，與其說是經紀人和演員的關係，倒不如說就是一對閨蜜。
“真的？”
賀新不由瞪大了眼睛，他可從來沒聽說蔣文麗還能當導演。
蔣文麗這時才羞羞答答道：“這是我自己的故事，是我小時候和我姥爺的故事……”
說着，她還不好意思道：“小賀，到時候我還想請你幫幫忙，客串一個角色。”
“沒問題，什麼時候拍呀？”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年春天開機。你放心，到時候耽誤你的時間不會太長，頂多也就十來天的工夫。”
“十來天啊？”賀新突然變的一臉猶豫。
“怎麼，檔期不行嘛？”蔣文麗忙問道。
同時朝常季紅看了一眼，紅姐則給她一個無奈的眼神。雖然自己名義上依舊是賀新的經紀人，但是關於接戲、檔期這種事情，她向來沒什麼發言權。
正當蔣文麗緊張之際，就見這貨皺着眉頭道：“文麗姐，就十來天的工夫，那你給我安排的角色也太小了，這才幾場戲呀？”
“噗嗤！”
兩個中年人還沒反應過來，坐在另一邊一直豎着耳朵在偷聽這邊說話的櫻桃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接着她便一臉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新哥他太壞了，故意逗你們玩呢！”
其實這姑娘跟程好同年，比賀新還大一歲，只不過出道比較晚，就一直叫他新哥。
說起來也挺有趣的，前後相差了十八年的兩代萬人迷，演員居然是同年的。
“小賀，你也真是的，剛纔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爲你沒空呢？”蔣文麗這時才嬌嗔道。
接着也開玩笑道：“我這個故事一共就四個角色，男的就倆，體育老師和我姥爺，你如果能演我姥爺，我也沒意見，絕對的男一號！”
“喲，那我可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