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長,早上六點鐘,東方纔剛剛露出魚肚白。
賀新穿着一個運動服走出賓館大門,一陣裹着晨靄的寒風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昨夜寒風呼嘯,帶來了北方的寒潮,氣溫較前幾日有了明顯下跌。
他趕緊活動身子做了一些簡單的熱身運動,然後沿着賓館門口的小街朝江邊慢慢跑去。
跟往日相比,今天他的腳步明顯變得有些沉重、虛浮,剛剛跑出一公里就開始呼吸粗重,腦門見汗。
今天早上他是憑藉着巨大的毅力才從牀上爬起來,畢竟一晚上連中三元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女朋友擺明了一副臨走前要把他榨乾的架勢,要不是今天上午還有戲,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他。
雖然今天跑步時的極點來的過早,但他正在努力克服的同時,心裡難免有些自得,一夜三次郎之後,居然還能早起跑步,試問又有多少人能夠辦到呢?
不過最後他還是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才慢慢吞吞走回賓館,手裡拎着一個裝了幾根油條的塑料袋。
這時在賓館餐廳吃早飯的大都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大家紛紛跟他打招呼。
“賀老師,早!”
“新哥,跑步回來啦!”
“賀老師……”
“哎,阿新,拿兩根油條給我。”
這是李夢楠,組裡也就他敢用這種態度跟賀新說話。
然後賀新只能巴巴地送上兩根油條。
“賀老師,還是老規矩?”餐廳的領班看見他,連忙主動上前殷勤的招呼道。
“嗯,今天糖蒜不要了,醃黃瓜不錯,多來兩條。”
“明白,一會兒馬上給您送過來。”
他和女朋友都好吃糖蒜,反正吃完之後你臭我也臭,大家臭一對。不過今天女朋友就要走了,多少得注意一點,臭到別人就不太好了。
他們住的是豪華套間,類似一室一廳的格局,外面有一間帶陽臺的大客廳,餐桌、沙發、電視一應俱全。
“該起牀了!”
跟平時一樣,充當人肉鬧鐘的他先把還在矇頭大睡的女朋友叫醒,然後趕緊去衝個澡。
他洗澡的速度一向很快,五六分鐘,正好留給女朋友從叫醒、賴牀、清醒、努力爬起來的時間。
不過今天當他裹着浴巾擦着溼漉漉的頭髮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女朋友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坐在牀上耷拉着腦袋,還依舊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看來昨晚興奮過度對她來說也是又後遺症。
“趕緊的,時候不早了,別遲到了。”
今天天冷,他特地換了一身保暖內衣穿在裡面,同時又提醒女朋友道:“冷空氣來了,別忘了多穿點。”
“知道了。”
程好甕聲甕氣應了一聲,撓撓亂的跟雞窩一樣的頭髮,這才艱難的下地,晃晃悠悠的走進衛生間。緊接着便從門也沒關的衛生間裡傳來淅淅瀝瀝,一陣急促的水流衝擊馬桶壁的聲音。
不一會兒門鈴響起,服務員送早餐過來了。
儘管賓館的早餐品種多樣,但吃多了還是覺得白粥、醬菜最配中國人的胃。
北方的粥和南方的粥不同,北方的粥大都太稀,清湯寡水,更像是飲料,所以纔有喝粥一說。南方,特別是江浙滬一帶,粥講究軟糯黏性,插筷不倒,叫吃粥不叫喝粥。
除了一罐香糯的白粥,配菜也挺豐富,有流油的鹹鴨蛋、酸甜可口的醃黃瓜、花樣繁多的什錦菜、紅彤彤的玫瑰腐乳,還有一小碟鮮醬油。、
白粥配油條,賀新喜歡把油條掰成小段泡在粥裡吃,女朋友則喜歡蘸着鮮醬油吃。
“好了沒有?”
“來了!”
女朋友穿着件紅色的高領毛衣,簡單的紮了條馬尾,清湯掛麪的走出來,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
咦,居然眼袋還有些浮腫,就象晚上喝多了水一樣。不對啊,昨天晚上他明明扮演的是“抽水機”的角色。
“沒睡好麼?”他略顯詫異地問道。
“還說呢,你呼嚕打的震天響,叫人家怎麼睡啊?”程好一屁股坐下來,朝他白眼道。
“有麼?哦,可能是累了。”
他若有所思,平時他一般很少打呼嚕的,但昨晚他確實是象耕了十畝旱田的水牛,力逮不住,累壞了!
他不由幸災樂禍哼哼道:“誰叫你這麼折騰的?”
“哼,你自己心裡有數。”程好同樣回敬了一句。
話雖這麼說,但除了想榨乾男朋友,她自己其實也未嘗沒有想臨走前吃個飽的想法。
“嘿嘿!”
賀新傻笑了兩聲,擡腕看了看時間,又忙催促道:“時間不早了,快點吃吧。哦對了,今天挺冷的,裡面多穿了沒有。”
“哎呀,你都已經說過了,煩不煩呀!我穿了,下身穿了兩條秋褲呢。”
……
“祖鋒老師,早來啦!”
當倆口子換好衣服,裹着厚厚的羽絨大衣來到片場的時候,祖峰已經早早到了,正念念有詞的在走廊裡走來走去。
“我也是剛到。”祖峰跟兩人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他這個人性格內向,平時沉默寡言,但並不是不好相處,偶爾也會和大家一起出去聚餐什麼的,只是在場面上同樣話不多,即使說他時,也只是靦腆笑笑。
他是北電錶演系96級畢業,程好是中戲97級,別看兩人僅僅差了一屆,但祖峰卻足足比程好大了五歲。據說高中畢業後,在考上北電之前,他在南京汽車廠當了四年的工人。
他也可以用句裝逼的話來形容:以22歲的高齡考入北電。
不過相比陳昆、趙微、小明黃等明星同學,他默默無聞,甚至可以說混的屬於比較落魄。畢業後留校任教,因爲沒有編制,收入不高,如果不是天馳老師收留他,他可能現在還擠在北電集體宿舍裡。
拍戲對於他來說既是對錶演理論的實踐,又是一個掙外快的機會。
他是過了元旦纔來到劇組的,之前因爲要照顧程好的檔期,已經演了幾場戲,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屬於那種天分很高,天馬行空,信手拈來的演員。
他是屬於那種死摳細節,戲外準備工作做得特別充分的傳統型演員。或許有時候可能有點用力過猛,但至少情感非常真誠。
他和姜煒的關係不錯,之前就在姜煒導演的《沉默的證人》當中飾演過一個精神分裂病人石隱一角。類似這種角色可不單單只是裝瘋賣傻,對演員的表演要求很高。
其實這部當年由董永、王智飛、車瀟、曾莉主演的刑偵片,收視率還是蠻高的,祖峰飾演的石隱驚鴻一瞥,很精彩,可惜就是戲紅人不紅。
當初在確定《潛伏》演員人選的時候,姜煒還曾開玩笑說,他看道賀新對李涯的描述,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祖鋒,之後他在創作劇本豐富這個人物的時候,就下意識的照着祖鋒這塊模板來寫。比如李涯總是微微有些佝背,比如他對工作極其認真,很執拗,大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等等人物特點。
聽的賀新當時甚至隱隱有些妒忌。
如果撇開餘則成這個人物,他最想演的無疑就是李涯這個角色。
他當初給姜煒李涯的人物設定是:
李涯,身份:軍統天津站行動隊長,中校軍銜;年齡:30歲左右;樣貌:乾淨內斂,白淨清瘦,透着精明能幹;性格:沉着、精明、執着、驕傲、敬業、忠誠;作風:心思細膩,做事幹練;靈魂語錄:爲黨國消除所有敵人,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
這原本就是根據原版中的李涯形象來描述的,姜煒當然會感覺眼熟,而且原時空裡他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就曾表示過,李涯這個人物他從一開始就是照着祖鋒寫的。
其實外形什麼的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物的內在。姜煒筆下的李涯,並不是一個臉譜化的反派形象,而是着力突出他對國民黨的愚忠愚孝。
爲了查出餘則成的破綻,每天吃睡在辦公室,不近女色,堪稱“工作精神的典範”。然而,餘則成憤怒的一個耳光卻讓這個堅強的男人流下了眼淚,不是屈服,不是軟弱,只是委屈……
說到底,李涯不是壞人,不爲名,不求利,這個無妻無兒無友的男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
試想一下,如果當初李涯沒有被派到延安,而是留在重慶,繼而遇到了一個像左藍一樣的女共黨,並和她擦出了愛情的火花,那麼李涯的結局會不會是另外的一番景象呢,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可能他被餘則成更加優秀。
當然他最終在和餘則成的鬥智鬥勇中敗下陣來,大概除了餘則成身上的主角光環之外,他是孤身奮戰,身後甚至還有一大幫拖後腿的豬隊友,而餘則成在代表一個團結的、朝氣蓬勃的集體。
個人和團隊協作的比拼,哪怕他在信仰上比餘則成更加堅定,哪怕他勤勉、忠誠、執着、堅韌,縱然他李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難挽敗局的。
這樣一個人物可能缺少影視作品必備的愛情元素,卻張力十足。這也就是爲什麼原時空中《潛伏》大熱之後,除了顏王,獨獨就火了扮演李涯的祖峰,而同樣奉獻不俗表演的達康書記就顯得有點戲紅人不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