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嶼,一處年代久遠的老洋房。
這裡是劇組精心挑選了“臺北王家”的取景地,在整個陳秋水和王碧雲的戀愛過程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鏡頭在這裡取景。
早在劇組轉場過來的一個月前,劇組的置景和美術就在這邊開始佈置,屋裡屋外的陳設、綠化,包括傢俱、日常器皿等等都真實還原了上世紀四十年代的風格。
二樓小客廳里布置典雅,綠植蔥鬱。
這天天氣很好,上午十點鐘的陽光從門口灑進來,甚至都不用額外打光。
一身藏青學生裝打扮的賀新和身着米白印花旗袍,氣質雍容的朱茵面對面坐着,中間隔着一張近代英倫款式的黑色茶几,上面擺放着黃花梨的茶海和宜興紫砂的茶具。
這場戲是賀新扮演的陳秋水第一次來到王家面試應聘家庭教師。
類似這種兩個對話的鏡頭,通常都是兩個機位,一個全景,一個抓特寫。
“Action!”
“府上是哪裡的人?”
朱茵一邊熟練地泡茶,一邊客氣且不失熱情的問道。
“哦,雲林西螺,就是在濁水溪畔。”
賀新正襟危坐,神情略顯侷促。而且因爲之前在藏省曬黑了不少,今天化妝師特意在他臉上打了薄薄一層粉,顯得白淨了不少。
他飾演的陳秋水此時是臺大醫科一名學生,前來應聘王家小兒子王雨萌的英文老師。
“濁水溪的米是很有名的!不過從鄉下考上醫科真的不容易。”朱茵感嘆了一句,繼而又很誠懇道。
從舉止談吐來看,她無疑是一位很有教養很熱情的女主人。
她給賀新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隨口問道:“家境還好嗎?”
鏡頭裡賀新光腳穿着那雙借來的皮鞋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稍稍頓了一下,才神情略顯苦澀道:“先父以前開碾米場,還算富裕。他病故之後,幾位叔叔鬧分家,家境就不太好了……”
說着,他擡頭看着朱茵,眼神清澈,語氣誠懇道:“所以,想在課餘時間多做一些事情!”
朱茵微笑頷首,看得出來她很喜歡眼前這個文雅且不亢不卑的小夥子。
切換鏡頭,便見一隻白皙的,保養的很好的,手指上戴着祖母綠的戒指,手腕上明晃晃金鑲玉鐲子的手,將放在茶海邊上的一個信封輕輕推過來。
“我喜歡有志氣的年輕人!”
鏡頭上移,賀新頓時一挑眉毛,神情驚喜地朝對方重重點了一下頭。
“卡!非常好!”
尹立樂呵呵的喊停,繼而用商量的口氣道:“朱老師,小賀,咱們再保一條?”
賀新當然沒問題,之前在藏省合作的時候,他就知道尹立是個很嚴謹的導演。哪怕你的表演達到了九十分,他還想着能不能再高點。
初次合作的朱茵抿嘴笑道:“當然沒問題。”
說着,她還笑道:“我還真有點緊張,生怕接不住小賀的戲。”
“哪裡,哪裡,朱老師,應該是我怕接不住您的戲纔是。”賀新忙擺手道。
相比秦汗的沉默、不苟言笑,這位上影廠的老戲骨性格很開朗,很容易讓人產生親近感。
其實賀新也很欣賞象朱茵、囧媽黃梅英、潘紅等這些土生土長從上影廠出來的五零後女演員,她們年輕時候都是大美女,老了依然優雅。
他現在有點同意寧皓的說法,就是隻有這些上海、香港的演員,身上才具有鮮明的城市化的符號,而且香港的很多演員原本都是從上海過去的,或者祖籍就是上海人。
後世有部叫《我的前半生》的熱播劇,裡面演羅子君媽媽的那位北方女演員,曾一度被認爲演的非常好。賀新現在回憶起來,這位女演員可能在技術方面確實不錯,但要說她演的真是一個上海老太太嗎?恐怕更多的是形似而非神似。
這會兒,朱茵客氣,賀新捧場,大家商業互吹一番,便愉快地再來一條。
第一天的拍攝總體相當順利,包括下午和扮演王碧雲弟弟王雨萌的對手戲,這個年僅十二歲來自灣灣的小演員的表現倒是讓賀新很驚喜。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人家是老演員了,七八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登臺演舞臺劇了。
只是到了第二天就有些不太愉快了,那位英黃的新人張志恆儘管很努力,臺詞啥的背的很流暢,但是畢竟是新人,而且又沒有經過什麼正經的演技方面的訓練,表現出來總是很浮誇,更談不上走心,不但跟他演對手戲的賀新感到很累,尹立也表示很受傷,怎麼英黃派出來的演員一個個都不靠譜?
更讓人鬱悶的是這位張志恆態度非常好,每次總是很誠懇的向大家道歉,但是你越跟他說,他就越緊張,越緊張演出來的東西就越不堪。尤其到了最後看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連尹立都不好意思再說他了。
無奈之下,拍到他的鏡頭,要麼遠景,要麼大特寫,只能在技術方面規避演技上的不足。這樣一來他的這張臉可能會比較醒目,但是他所飾演的這個人物的存在感無疑會被極大的削弱。這對於一名新人來講,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所以演員之所以被稱之爲演員,你得有演技;就象科學家之所以被稱爲科學家,你得懂科學;工程師之所以被稱爲工程師,你得懂技術,這是一個道理。
演員如果沒有演技,炒作什麼努力人設,懂禮貌啥的,動不動就是大熱天挑糞、吊威亞差點中暑,連續拍七天七夜雨戲之類,眼睛發炎了,嘴脣打破了依舊堅持之類的,這些統統都沒用,演技就是一個硬指標。
拍攝磕磕絆絆持續了一個星期,終於迎來女主角徐弱軒,她也是剛剛結束和胡戈合作的電視劇《別愛我》拍攝,便馬不停蹄地趕來跟劇組會合。
賀新跟她對手戲很多,原本在藏省見識過她感人演技以後,賀新心裡十分忐忑,並且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但沒想到第一場戲就給他和同樣心裡沒底的導演尹立來了個小小的驚喜。
到底是演慣了愛情偶像劇,第一場她和賀新初見,並且在樓梯上擦肩而過的戲,雖然舉手投足稍顯有些做作,但一顰一笑卻是少女感十足,在尹立心目中絕對能夠達到讓他驚喜的六十五分以上。
演員有時候就是這樣,一旦你進入狀態之後,就越發會行雲流水。徐弱軒可能在技術方面有很多不足,但是有一個優點就是她善於把自己代入到人物中,就算在演技上有些瑕疵,但至少感情是真實的。這點很重要,因爲這樣不但能夠極大地掩飾她在演技方面的不足,同時還能打動人。
大概每次輪到有張志恆的戲份總是磕磕絆絆之外,拍攝工作出人意料的順利。到了十二月中旬,劇組就結束了在鼓浪嶼的全部戲份,轉場到漳州南靖一個叫長教的古村落。片中賀新的老家——濁水溪畔的雲林西螺就在那裡取景。
不過,賀新不得不再次向劇組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因爲《無極》將要首映。
《無極》全球首映定在十二月十五日。賀新目前拿到的宣傳期的日程安排非常緊密。比如12日中午,他要接受渣浪娛樂的專訪,然後晚上作爲主演之一參加在政協禮堂舉行的首映禮。13日上午是新聞發佈會,下午和晚上到參加京城點映活動;14、15日,香港宣傳;16日上海首映;17日廣州。
賀新因爲檔期緊,而且參加的又是國家重點電影項目的拍攝,宣傳日程被壓縮到一個星期,不用象《七劍》首映那會,全國各地跑了整整半個多月。
其實《無極》自從在五月十二日在戛納電影節上召開推介會開始,就已經啓動了宣傳模式。報紙和網絡上隔三差五就能看過有關《無極》的新聞。
比如《無極》報名參加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評選;《無極》電影小說改編者落花郭小四;陳鴻新書《一望無際》講述《無極》幕後事等等。
當然還少不了故意碰瓷國師,類似“《無極》《千里走單騎》誰更棒,雙雄年底比票房”之類的標題。
賀新看到這種標題,免不了直搖頭。《無極》和《千里走單騎》一部商業片,一部文藝片,在票房方面原本就沒有可比性,更別說投資都差了十萬八千里。故意碰瓷國師,硬要把兩部片子擺在一起比票房,這不是耍流氓嘛!
當初《無極》到戛納舉行推介會,向全世界介紹《無極》這部電影,據說當時劇組一擲千萬,不但租下了戛納海邊最負盛名的古堡作爲推介會場,海報貼滿了古堡周邊,一條長長的紅地毯迎接四方來客。而且還從空運了1000多公斤的服裝道具,讓工作人員穿上紅軍和白軍的服裝開門迎客,在氣勢上震撼所有來賓。場面搞的比好萊塢大片首映還要盛大。
原本劇組還專門邀請了片中的各大主演一起出席。想想那可是戛納電影節,而且場面又搞的那麼大,邀請了全世界富有盛名的電影人、頂級片場,甚至還包括好萊塢的大咖。張白汁、謝逼王,還有張東健、真田廣之等人當然是趨之若鶩。
但是唯獨賀新,這貨當時正在山西拍攝《喬家大院》實在是走不開,只能是抱歉了。
當時他的想法很簡單,戛納都去了兩次了,早就不新鮮,而且當初他和劇組籤的合同方面也沒有必須要參加推介會這一規定,只是註明了首映期間要配合宣傳。
所以他完全有理由拒絕,儘管當時紅姐還勸他來着。
這貨的缺席據說曾讓陳大導很不滿。很簡單,別看這貨的咖位是《無極》六大主演當中是最低,片酬也最低。但是到了戛納,這貨的知名度覺得超過所有的演員,估計僅次於曾經是金棕櫚獎獲得者的陳大導。
沒辦法,在別人眼裡可能是個拋頭露面的好機會,但在這傢伙眼裡根本每當一回事。陳大導很無奈,既然他不給自家夫人面子,陳大導本人礙於身份,親自發出邀請,也不便跟這傢伙一般見識,只是暗戳戳地在小本本上記上了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