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片名要叫孔雀?”
編劇李強推了推眼鏡,一臉文青的表情,聲音低沉道:“人與人之間一生都在互相觀賞,某個人的喜訊和醜聞,落魄和榮華,四周的人看的清清楚楚。所有人都象孔雀,身上長滿了故事,一生中經歷過的愛恨情仇,如同色彩各異的羽毛長滿人生。孔雀這種鳥好象是動物園裡最具觀賞性的,人一點都不次於它們,就象劇本里的這三個兄弟姐妹。”
說着,拿起杯子抿了口嘴,感慨道:“人生就象是個籠子,每個人都被關在裡面,別人觀賞我們,我們觀賞別人,同時我們也觀賞自己。”
“……”
面對李強充滿期待的目光,賀新無言以對。
好吧,最煩這種搞文字遊戲的人,說話常常雲裡霧裡的,說了半天,讓人搞不懂到底說了什麼,然後自個兒還沾沾自喜,覺得很有文化似的。
不過他聽不懂,不等於別人聽不懂。顧常衛坐在那裡若有所思點着頭,然後擊掌讚道:“沒錯,其實每個人都象孔雀,沒有開屏,是因爲最好的時代還沒有到來!”
他的話音剛落,李強便拍案而起,拿起酒杯跟顧常衛道:“知音難覓啊!來,顧導,我敬您一杯!”
他好不容易裝了個逼,要是沒人迴應那就太尷尬了,好在有老顧接茬,一時間有點激動。
“好好好,咱倆是應該乾一杯,他們這些年輕人都不懂這個。”
老顧今天也很興奮,用他的話來說,今天下午自己拍了一個很牛逼的鏡頭。
沒錯,賀新到現場以後,又拍了七八條,老顧才放下手裡的攝影機。這個鏡頭他是導演兼攝影一把抓了,好在劇組的攝影師楊樹原本就是他的徒弟,一點都沒話說,盡在旁邊忙着幫師傅換膠片呢。
看着兩個矯情的中年老男人裝逼互吹,賀新很無語地看了看坐在身邊的兩位漂亮的女演員。
張師姐雙眼無神,一副有氣無力樣子,時不時還揉揉自己的胳膊,扔了一個下午的酒瓶子,這會兒估計是心不在焉。
不過另一位今天跟李強一起從京城過來的女演員發現賀新的目光掃過來,眼中帶着戲謔的神情朝他抿嘴一笑。
這位女演員身材高挑,之前進門的時候他暗暗比較了一下,要比張師姐高出小半個頭,雖然鼻子有點扁,嘴脣有點薄,眼睛也不是特別大,但身材很好,而且笑起來左邊會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看起來很可愛,也讓人感覺很舒服。
不象張師姐,咧開嘴一笑就會破壞她整個人的美感,但抿嘴微笑又會讓人感覺有種曖昧的味道,所以張師姐最漂亮的時候就是她不笑的時候。
這位女演員跟他一樣也是來客串的,在片中扮演他的老婆,也是張師姐目睹他在跟胖姑娘打乒乓球時,幫他擦汗遞西瓜的那位。
賀新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很眼熟,馬上就認出了她不正是《黎明之前》中譚忠恕的老婆陸怡君嘛!不過看到她此刻苗條的身材,又想到了《軍人機密》中那位敢愛敢恨的姜喬喬。
直到她走過來主動跟自己介紹:“你好,我叫王瞳。”
這會兒他才恍然意識到原來這位就是傳說中唯二能夠拿得住靚仔青的姐姐!
不過看這樣子也沒啥出奇的地方啊,可能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吧。
……
賀新這次客串一共只有五場戲,王瞳更少才兩場。縱然兩人都到了劇組,顧常衛仍然沒有馬上安排兩人的戲,只是叫他們在邊上看,感受一下這部戲的氛圍。
好吧,賀新反正還有五天的時間,不着急。而王瞳,用她的話說就是她老公去外地拍戲了,家裡就她一個人,這次過來客串就是想躲一躲目前京城蔓延的很可怕的傳染病,省的一個人悶在家裡,沒毛病也都要快憋出病來了。
可能是因爲兩人客串的戲都跟張師姐飾演的姐姐有關,顧導這兩天安排大部分都是姐姐的戲份。
在劇本里姐姐的描述是十八九歲,文靜秀氣,喜歡穿白襯衫和藍裙子,扎着兩條麻花辮,是小鎮最具代表性的文藝女青年。
她擁有那個時代女孩的堅韌和脆弱。面對燒開的水壺,她默不作聲,拉手風琴的樣子迷人的與周遭的雜亂格格不入。
她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大方、清秀,但心裡卻像住着一頭牛,既固執又放肆。
她有理想,而理想就象點燃枯燥生活的火花……
出現在鏡頭前的張師姐演的也特別棒,她的表情總是淡淡的,沒有太多的波瀾,一副性&冷淡的樣子,而不經意間露出的眼神卻滴溜溜的充滿了慾望。
就連王瞳看了幾場戲之後,不由感嘆道:“這個小姑娘真厲害!”
賀新瞥了她一眼,沒吭聲,心裡卻在嘀咕:“那是厲害呀,分明是悶燒好伐!”
話說賀新到了安陽才知道,自己客串的爲什麼是一名傘兵軍官,因爲安陽城郊真的駐紮着一支傘兵部隊。
爲了拍一個空降場面的鏡頭,《孔雀》劇組通過當地政府跟部隊的協調,居然真的能進入到戒備森嚴的空降訓練場實景拍攝,而且部隊還派出了一個排的士兵換上老舊的六五式軍裝,當場來了一次空降。
看着一朵朵雪白的傘花在空中綻放,同樣穿着一身六五式軍裝,戴着鋼盔,揹着一支真傢伙的賀新感到極爲震撼。
張師姐推着自行車站在那裡做着她的傘兵夢,一朵傘花從天而降,雪白的降落傘瞬間把她連人帶車都罩了進去,嚇得她一陣慌亂。
“咔!”顧常衛神情激動的大喊一聲。
“好,非常好!”
這個鏡頭從天空中那家老舊的螺旋槳飛機繞了一個圈從遠處開來,打開艙門,戰士們一個個魚貫躍出,然後在空中綻放出一朵朵傘花,最後緩緩落地,一氣呵成。
緊盯着監視器屏幕的顧常衛一直捏着一把汗,要知道這個鏡頭是一次性的,必須保證萬無一失,不然難道部隊還能特意再爲你跳一次?
別做夢了!
好在這個鏡頭完成非常成功,也難怪老顧非常激動。
接着,顧常衛又喊道:“小賀,準備好了沒有?”
“好了!”
現場身上已經綁好降落傘的傘繩的賀新朝他豎了大拇指。
剛纔就在張師姐身旁降落的那位戰士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就是充當了賀新的替身。
楊樹扛着攝影機就站在他身後,鏡頭對準了被降落傘罩住的張師姐。
“開始!”
賀新趕忙使勁地把傘收攏起來,露出背對着鏡頭,還在手忙腳亂地擺脫纏繞在身上的傘繩,身形狼狽的張師姐。
當她回過神,準備去解繞在自行車上的繩子時,看到眼前的那張臉,動作突然慢了下來,她擡眼朝賀新瞟了一眼,馬上垂下眼皮,但又忍不住快速的看了眼,瞬間又把目光移開,神情分明帶着一絲慌亂。
“你好!”
儘管鏡頭在自己的身後,畫面中估計只有自己半個背影,但賀新還是面帶微笑着跟張師姐打了一聲招呼。
就見張師姐有些扭捏的擡起頭,羞澀地朝自己笑了笑。
“對不起,沒事吧?”
張師姐帶着那個時代少女特有的那種男女授受不親的思想,想搖頭,卻又害羞的低下頭。
賀新沒有收到對方的迴應,一邊收着傘繩,一邊依舊笑容燦爛地抱歉道:“沒嚇着你吧?”
“停!”
這時顧常衛卻喊停了,就見他從監視器後頭探出他那張苦大仇深的臉,喊道:“小張,你別光顧着低頭啊,加點動作,不然太死了。”
“哦,知道了導演。”張師姐慌亂回道。
賀新見她一副信心不足的樣子,指了指自行車的坐墊,做了個手指扣動的動作,笑道:“一會兒你低頭的時候,把手搭在坐墊上,扣一扣!”
“扣一扣?”她有些不解
“沒錯,你不是看到我緊張害羞嘛,應該是手腳都不知道幹嘛,所以你得下意識的做個動作,比如……”賀新一邊解釋,一邊又做了個扣扣的動作。
說到這份上張師姐還不明白,那麼賀新這聲師姐算是白叫了。好在張師姐聽到這裡,眼睛頓時一亮,道:“我明白了!”
這時,站在賀新身後扛着攝影機的楊樹也趁機道:“小賀的這個主意好,一會兒你手指扣坐墊兒的時候,我給個特寫鏡頭。”
再次開拍。
“沒嚇着你吧?”
張師姐扭捏着不敢擡頭,一隻白皙的小手搭在坐墊上,鏡頭慢慢拉近,就見她的一根食指在坐墊的皮面上一下一下的扣動着。
“好!”
顧常衛拍了拍手,不自禁的站了起來,剛纔這個手指扣着坐墊的動作,一下子把姐姐那種害羞、慌亂,但同時又有些竊喜的心理形象的表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