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程爸程媽真的把他當成半個兒子看待,每次回去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而且程媽還一定要讓他把髒衣服帶回家裡洗,說是怕酒店的洗衣房一個是不衛生,一個是洗不乾淨,沒有家裡的衛生和方便。
這樣的家庭氛圍讓賀新很享受,劇組的同事也都很羨慕他,畢竟出門在外,怎麼着都沒在家舒服。就連道明叔有一次跟他開玩笑說:“你該謝謝我啊,這個拍攝地點可是我選的。”
每次回去,他也常常晚上躺在程媽媽專門爲他收拾的房間裡跟女朋友打電話炫耀一番,比如晚上程媽媽做了什麼菜,對他如何照顧之類的。每次都會搞的電話那頭的女朋友一副很檸檬的樣子。
賀新一般把換下來的襯衫、T恤、外套、長褲帶回去洗,第二天出門的時候把上一次帶回來洗完的乾淨衣服再帶過來。當然每天都換的內褲襪子這類的,每次洗完澡後就在賓館順手自己搓一把。
這天他接到程媽媽的電話,說是買了新鮮的梭子蟹,這時節正是螃蟹最肥美的時候,讓他回家吃飯。
女方家長往往都是這樣,在沒認可之前會對你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各種看不上。但是一旦認可之後,就會對你噓寒問暖各種關心呵護。
收工後,他回到賓館,又收拾了一包的髒衣服,準備過去,剛下樓就在賓館大堂碰見了寧皓。
這貨看到他揹着包一副要出門的樣子,眼睛頓時一亮,忙湊上去道:“阿新,又回你丈母孃家啊,我送你唄!”
“不用,不用,我出門攔輛出租車很方便的。”賀新忙不迭的擺手道。
“沒事,沒事,你千萬別客氣,還是我送你吧。”
“真的不用,萬一導演找你怎麼辦?”
“不會,今天收工早,老陳肯定拖着他打麻將,走走走,既然碰上了,我就送你過去。”
網傳道明叔喜歡音樂、下棋、書法,還彈的一手好鋼琴,但是賀新以爲他最愛的應該是打麻將。拍攝的這段時間,只要沒事總會召集一幫人推上幾圈,比如組裡的製片人、左小清、導演沈巖、攝影師等等都是他的麻友。
看着寧皓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賀新很無奈道:“你想去蹭飯就直說唄,何必說的這麼冠冕堂皇呢?”
寧皓嘿嘿笑道:“誰叫你老丈母孃做飯好吃呢!”
話說剛開機那會,有一次賀新回程家,恰巧碰上寧皓有空,就幫他送過去。因爲程家的新房子在底樓,賀新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被正在廚房的程媽看到了,打招呼的時候,聽說寧皓是劇組的副導演,熱情地邀請寧皓進來吃了飯再走。
程媽的手藝沒的說,那頓飯吃的寧皓滿嘴流油,從那次之後,這貨便盯着賀新,每次要回去,就假借着送他過去名義,蹭吃蹭喝。
還別說,這傢伙不但巧舌如簧不但很討程媽媽的歡心,而且多才多藝,還能跟程爸爸聊到一塊兒去。
尤其是程爸爸年輕時曾酷愛攝影,家裡至今還保存着一臺海鷗牌的老式照相機。上次程好回家的時候,看到程爸爸的身體恢復的不錯,怕他老是待在家裡寂寞,就給他帶了一臺新款的單反相機。程爸爸如獲至寶,整天拿在手裡擺弄,還經常出門到處亂拍。
而寧皓作爲一名北師大藝術系畢業,又是北電攝影系的學生,不但攝影技術高超,而且就構圖和對攝影的理解那簡直可以堪稱藝術家,一下子就成了程爸爸現成的老師,聊起來非常投機。上次賀新一個人回去的時候,程爸爸還在問他:小寧怎麼沒來?
弄的賀新跟女朋友一樣,心裡真有點酸溜溜的。
不過寧皓的臉皮厚,跳脫,能說會道,倒是給賀新提供了一個不錯的參考對象,他在戲裡扮演的劉東北不就是這麼一個人物麼!只不過相比劉東北渣,寧皓還是比較正派的,至少跟他女朋友娜姐感情穩定,也沒聽說他在劇組叫技師啥的。
把寧皓作爲參照物,賀新演起來就輕鬆多了。其實他在這部戲裡說好點是男二號,實質上就是襯托道明叔的一個配角。
就戲劇的特點而言,人物之間需要有強烈的反差才能構成矛盾衝突,比如蔣文麗飾演的林曉楓是歇斯底里,就需要詠梅飾演的肖莉的知性和冷靜來襯托。
同樣道明叔飾演的宋建平的沉穩、保守、懦弱,同樣需要劉東北的跳脫、新潮和膽大來相配。
“小寧來啊!”
果然,寧皓跟着賀新一進門,程媽就熱情地招呼。
“嬸,不好意思,我又來打擾了。”這貨嘿嘿笑道。
“哪兒的話,你來嬸高興還來不及呢,說什麼打擾啊!還要謝謝你幫我們小賀送回來。”
聽到“我們小賀”這四個字,賀新心裡這纔算稍稍平衡了一點。
這時聽到動靜的程爸從裡屋出來,看到寧皓,也連忙熱情道:“小寧啊,你來的正好,我昨天剛剛去海邊拍了些照片,你幫我給看看,點評點評!”
未等寧皓開口,就被程媽搶在前頭道:“馬上就要開飯了,看什麼看!再說就你那點三腳貓的水平,就別拿出來獻醜了。”
“正是因爲我的水平不高,這才讓小寧幫我指點指點嘛。”程爸頓時拉長了臉不高興道。
“沒事!沒事!”
寧皓忙站出來打圓場道:“叔,咱們先吃飯,吃完飯咱們再好好欣賞你的作品。”
瞧瞧,小夥多會說話!跟個木頭似的站在一旁的賀新也難免會生起佩服之情。
既然不會說話,他也很自覺,趕緊放下包,洗手進廚房幫忙。程媽都準備差不多了,就剩下一個湯還在砂鍋裡燉着,幫着把菜端出去,泡碗擺桌。
今天的菜比以往都要豐富,擺了滿滿一大桌,最顯眼的就是那一大盤個大蓋凸的大螃蟹,程媽還特意拿出一瓶酒來笑道:“我就知道今天小賀一定會叫上小寧。小寧,你叔不能喝酒,正好讓小賀陪你喝兩盅。”
寧皓樂的眉開眼笑,還挑釁地朝賀新使了個眼色,連聲道:“嬸,您真是太客氣了,您再這樣,下次我可不敢來了。”
這貨可是開着車來的,一會兒還得開車回去呢!只是這年頭真的是沒有喝酒不開車這個概念,別的不說,就說這年頭衡量一個飯店的生意好不好,除了最重要的菜品以外,還有就是得看這家飯店停車是不是方便,停車場夠不夠大。
每次晚上路過飯店就能看到有人夾着個包,醉醺醺的從裡面出來,然後歪歪扭扭的開車走人。
賀新剛開始那會,參加飯局的時候還會經常提醒,後來發現大家把他的勸告似乎都不太當回事,他也就懶得再說了。
這個同時也曾側面反映出這年頭人們的法制觀念還比較淡薄。比如就說道明叔愛打麻將這事,他們打的都很大,這也是賀新不去參與的原因。
他甚至還曾在報紙上看到一篇報道,說是道明叔去年在這裡拍《黑洞》的時候,從麻將桌上贏的錢甚至比他的片酬還要多。
那得打多大啊?居然還有記者堂而皇之的寫在報紙上,而看的人往往都是爲道明叔的牌技和智商叫好,卻不曾記得我們國家的法律中還有個《賭博罪》,而且這還屬於數目特別巨大,都夠得上判刑的了,居然還會被引爲美談,真的是有點不可思議。
雖然賀新上輩子也是從這個年代過來的,但是隨着後世法制執行力度的加大,大家開始養成遵紀守法的習慣之後,他反倒感覺很不適應了。
當然晚上最起碼幹掉半斤白酒,又對程爸昨天拍的那些風景照大大恭維了一番,同時不露痕跡的點出幾個小缺點後開車回賓館的寧皓屁事沒有,第二天上午照樣樂呵呵來接他。
賀新這個男二號的戲份着實不多,甚至比女三號的詠梅都要少,所以儘管開機後把他和左小清的對手戲往後推遲,但兩個月的拍攝時間還是很寬裕的,足夠讓他還能有時間跟寧皓學學山西的方言。
其實相比東南沿海如溫州、胡建、廣東等地那些晦澀難懂的方言,北方方言相對比較好學一點,學了沒多長時間,他居然說起來有模有樣的。唯一有些困擾,就是在學習的過程中,他會經常跑偏,有時候在拍戲的時候說着臺詞,一不小心就會冒出山西口音來。
如今劇組的人都知道他要去拍寧皓一個DV電影,大家雖然嘴上沒說,但是看他們的眼神和表情都能看得出他們中很多人都不太理解,按理說賀新如今也算是個腕了,怎麼還會去拍這種跟玩鬧似的學生作品,唯一的解釋可能就是他和寧皓的私人關係比較好吧。
大概除了導演沈巖以外,唯獨只有道明叔對他們這件事表示了支持,曾私下裡跟賀新聊過這事,用一個作爲過來人的姿態勉勵他,年輕人就該多嘗試一些新鮮事物。同時還感慨自己已經老了,折騰不動了。
跟道明叔相處的這段時間,怎麼說呢,他這個人正如外界傳言的那樣,是清高,是倨傲,而且絕對是戲霸一枚,但是賀新接觸下來,卻感覺他至少是個講道理的人。
這年頭一個事事都能講道理,就足以能夠說明這人還不錯。
兩個月的時間在劇組往往會過起來很快,似乎一眨眼的工夫,就迎來了賀新在這部劇中的最後一場戲。
這是一場賀新跟陳導明的對手戲,劉東北得知自己的前妻居然跟自己哥們好上了,怒氣沖天,出手打傷了宋建平。
這場戲安排在一家日式風格的小酒館裡,開拍前對詞的時候,賀新總感覺有些彆扭,劉東北這個人物的設定,雖然很渣,但是卻是性情中人,縱然跟娟子離婚了,但是內心卻始終還愛着對方。而且跟宋建平的關係非常鐵,哪怕是出了車禍第一時間打電話不是叫救護車,而是打給宋建平。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纔會格外憤怒。
其實這場戲難度並不高,在宋建平看來劉東北早已跟娟子離婚,還已經再婚了,那麼他跟娟子的事就無傷大雅。
這是兩個的性格和對愛情理解的反差所造成的,同時這件事也造成了宋建平對自己婚姻反思的一個重要的誘因。
“陳老師,我覺得劉東北打完宋建平之後,應該不會扔下他不管吧,可不可以加一句臺詞,比如劉東北用酒瓶子砸了宋建平的頭之後,冷冷地說了一句:我送你去醫院。你看怎麼樣?”
應該這麼說,沈巖作爲一名新人導演,對於劇組的掌控力真的是不強,幕後那幫老油子雖然被道明叔鎮住了,但是對於演員,尤其是跟道明叔有對手戲的演員,只要你提的建議合理,能夠得到道明叔的認可,那就無所謂了,這方面導演根本就沒啥發言權。
“我送你去醫院。”
道明叔嘴裡嘀咕着沉吟了一番,點頭道:“嗯,我看可以,一方面能體現劉東北混不吝的性格,另一方面更能讓宋建平的心靈感到震動,行,就這樣吧,咱們再試一遍。”
雖然僅僅是簡單的加了一句詞,但是道明叔的表演卻又變換了一種形式,尤其是當劉東北說出“朋友妻不可欺”這句話來質問他的時候,他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神態和語氣,給人一種很複雜的感覺,好象是有點心虛,卻又明顯帶有種不服氣或者牴觸的情緒。
而當賀新作勢用酒瓶子砸完他的頭後,他的表情雖然沒有變化,但是眼神卻充滿了詫異,他相信自己的這個極爲要好的小兄弟會有出手打他的那一天。
而賀新冷冷的一句話,則昭示着兩人友誼的結束,和對宋建平這位朋友最後的仁至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