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你的作品。”賀新答非所問道。
“喲,您也看過《星期四,星期三》啊!”寧皓明顯一副受寵若驚道。
這時候他就這麼一部作品,去年還在京城大學生電影節上獲得最佳導演獎和大學生電影數碼媒體競賽銀獎。不過就跟賈科長當年的《小山回家》同樣在京城大學生電影節上獲獎一樣,沒什麼卵用。
《星期四,星期三》作爲一部學生作品,除了在電影節上放過幾場之後,就被束之高閣,受衆並不多。
賀新上輩子記憶中寧皓的作品除了瘋狂系列,還有就是《黃金大劫案》、《無人區》這類的。對他這部學生作品毫無印象,只是在郝榮的辦公室裡無意中看到了這部片子的光盤,最主要的是光盤上印着“導演:寧皓”的字樣,而且之後還聽郝榮介紹說是去年京城大學生電影節最佳導演的作品,這才借了拿回去看了看。
其實《星期四,星期三》這個名字跟片子的內容一點關係都沒有,唯一能夠起到的就是標題的作用。
畫質粗糲,構圖和剪輯其實都挺一般的,七十多分鐘的片長有點尷尬,長片不像長片,短片不像短片的,更多的像是缺一個故事的未完成的作品。
只是裡面三個有點類似寓言的,不經意間透着點小幽默的小故事倒是讓人耳目一新。
“你這片子裡面是不是還缺個故事?”
寧皓樂了,道:“很多人都這麼問,一開始我是想拍四個故事,還有一個講和尚化緣修廟的故事。只是後來發現這個故事太長,放在裡面不合適。”
說着,這貨撓撓頭皮,難得露出羞澀的笑意道:“其實還有最主要的原因是拍完前面三個小故事沒錢了,只能這麼將就一下。”
別看這貨現在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他之前在背後罵自己傻逼這件事,賀新心裡可是一直記着。
這會兒賀新便趁機露出滿臉惋惜之色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再加上一個故事,那就是一部完整的作品了,完全可以拿出去參加電影節的。”
“這個我可不敢想,再說我這是用DV拍的,轉膠還得一大筆錢呢,我可出不起。”寧皓笑呵呵道。
一部用DV或者錄像帶拍的片子轉成膠片少說也得幾十萬,此時的寧皓當然掏不起這筆錢,再說參加電影節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正如他說的那樣,想都不敢想,也沒有這個門路。
“也不一定非要轉膠啊,我聽說明年的香港國際電影節要增加一個亞洲DV電影的競賽單元,你完全可以去參加這個。”
所謂香港國際電影節,最開始是香港市政局官方主辦的放映一些國際電影、亞洲製作,以及香港當代電影和回顧系列。後來逐漸演變成一個電影交易平臺和爲金像獎預熱。就跟臺北國際電影節和金馬獎的這種模式差不多。
香港國際電影節每年三月中旬到四月初舉行,因爲不設大獎,屬於非競賽性質的放映活動,其競賽單元基本針對新人新作。
競賽單元主要有新秀電影競賽,紀錄片競賽,國際短片競賽等等,當年賈科長就是憑藉《小山回家》獲得國際短片競賽金獎才得以發跡。
賀新平時一直跟關金鵬以及一些當初相處的比較好的香港幕後工作人員保持着聯繫,除了日常問候,聊的最多的還是電影。
DV作爲一個新生事物,如今已經逐漸成熟,比如賈科長故鄉三部曲中最後一部《任逍遙》就是用DV拍攝的,包括韓國釜山電影節在內,如今很多電影節都有DV作品放映的環節。
作爲國際性大都市,有“東方好萊塢”之稱的香港當然不甘人後。關於明年的香港國際電影節就要增加一個亞洲DV電影的競賽單元的消息,賀新就是聽關金鵬說的。
據說是以鼓勵亞洲DV電影的發展。
然後賀新抱着故意噁心對方的心態,再次故作惋惜姿態的搖頭道:“可惜你這作品現在是個半吊子,即便拿出參展也不一定能獲獎。”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話音剛落就見坐在旁邊的那個胖頭魚目光閃閃的看着他,迫不及待道:“賀先生,這麼說您有門路幫我參賽?”
“呃……”
他沒想到這貨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只得硬着頭皮道:“這個我倒是可以幫你問問,不過就你現在這個半吊子……”
“沒事,沒事,我可以把那個和尚化緣修廟的故事補上去。”
“你有時間嗎?那邊電影節三月中旬開幕,作品最起碼二月底就要交上去。”
“有啊,我放寒假回家過年的時候順手就拍了。”
“還要後期製作,來得及嗎?”
“把片子剪一剪,再插點音樂,絕對沒問題。”
“那……那到時我幫你問問,但成不成我可不好說啊。”
當賀新說出這句話後,心裡那個後悔喲,這哪是噁心人家,分明是噁心自己,給自己找事嘛!
還有,這哪是傻乎乎的胖頭魚啊,分明就是一隻精明的猴子好不好,順杆爬的能力賊強,難怪後世開個電影公司也叫壞猴子影業。
“那沒事,沒事,只要您肯幫忙就成,再說您以前都跟香港大導演合作過,這路子肯定廣!”
嚯!
聽這貨的口氣,分明是要自己一定幫他把這事給辦成了。
“呃,那到時我找關金鵬導演幫你問問。”
說完,他再也不想再搭理這隻僞裝成胖頭魚的壞猴子,從包裡拿出自己寫的有關劉東北的人物小傳遞給坐在對面的,臉上一直掛着禮貌笑容的沈巖道:“沈導,這是我寫的人物小傳,您請過目。”
人物小傳已然成爲賀新研究角色的必修課,而且很多時候他不是寫一篇,甚至有時在拍戲的時候,有了新的感悟,他會不斷地補充完善,沒事的時候拿出來翻一翻。比如前不久拍《紫蝴蝶》的時候,他前前後後寫了四五篇有關司徒的人物小傳。
但顯然沈巖接過人物小傳的時候,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意外之色,之後花了近一刻鐘的時間仔仔細細讀完這篇近萬字的人物小傳之後,先是很客氣的恭維了一番,然後又談了一些自己對這篇人物小傳感悟。
賀新總感覺這位沈導有些過於禮貌和謹慎,忍不住道:“沈導,這只是我個人對角色的理解,您有什麼不同意見儘管指出來,咱們一起討論可以嗎?”
“哦,這個當然可以。”沈巖推了推眼鏡忙道。
之後沈巖才逐漸放開,提出不少不同的意見。聽得出來他對劇本中所有的人物關係都有一個很清晰的認識,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當然賀新也不會一味盲從,覺得有道理的他虛心接受,但有些相左的意見他也會據理力爭。
一番交流下來,兩人之間原本還有些生疏和客氣的關係也隨之迅速拉近。總體來說,賀新對這位新導演的觀感不錯,至少言之有物,是個比較有想法的導演。
“沈導,咱們這部戲有時間表了麼,到時是不是就在京城取景?”賀新最後問道。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也怪,一般一部戲開始籌備,首先要確定的就是取景地和開機時間表,這是便於展開開機前的準備工作,同時也利於演員協調檔期。
比如女朋友現在正在拍的那部《天龍八部》,一經立項,就開始在雲省的大理和浙省的金華同時開始興建天龍八部城,用於拍攝,同時也確定了八月中旬開機,到來年年初封鏡,暫定五個月的拍攝期,然後纔開始物色演員。
但是這部戲他都拿到劇本快半個月了,而且答應接下來,片方連片酬都開了,卻沒人告知他什麼時候開機,在哪裡拍。就連今天跟導演會面,聊了這麼多,對方竟然也隻字不提。賀新這次不得不發問
“取景地定在青島,只是開機日期目前暫時還沒確定。”沈巖在回答的時候,神情居然有些尷尬。
“還沒確定?”
賀新愣了一下,他擔心的是跟過完年要拍的《戀之風景》在檔期上會不會有衝突,接着問道:“能有個大致的日期嗎?”
“這個……”
沈巖遲疑了一下,纔有些吞吞吐吐道:“原來初定是過了國慶節開機,只是……嗯,只是陳導明老師看了劇本後,有些不同意見,呃……還要跟編劇王海翎老師再商量一下,所以開機暫時要往後挪一挪,不過我想應該不會太久,到十月末或者十一月初估計就能開機了。”
賀新聽明白了,無非就是戲霸,改劇本,就這兩條。同時也看出了,沈巖作爲新人導演,沒人權,人家陳老師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不過賀新還不知道的是,陳導明在看過劇本之後,就非常喜歡這部戲,只是對第一次執導長劇的沈巖很不放心,特地親自出面找了擅長拍這類家庭倫理題材的導演趙寶鋼。
能夠請來趙寶鋼這樣的大導演,製片方當然是歡欣鼓舞。
不過幸運的是大鋼子拒絕了陳導明的邀請,倒不是他沒有檔期,而是他拍戲風格是全情投入到戲當中去,整個人的情緒會隨着劇情一起走。
大鋼子上半年剛剛拍完讓他非常鬱悶的《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愛人》,正打算閉關療傷呢,一看到這本比《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愛人》更加令人鬱悶的《中國式離婚》,哪怕劇本寫的再好,他都不願意幹,生怕自己導完這部戲得要患上抑鬱症。
正是因爲這兩個原因,讓沈巖目前的處境相當尷尬,後者他壓根就沒臉跟賀新說起。
如果是十一月開機,賀新倒是一點都不擔心跟《戀之風景》的拍攝有衝突,而且就算最後檔期有些重疊,因爲都是在青島拍攝,調整起來也很方便。
關於《中國式離婚》這部戲的取景地放在賀新很心儀的青島,這裡依然還要感謝陳老師,因爲一開始沈巖是打算在京城拍,但是陳老師以前在青島拍過《黑洞》,對這座城市相當有感覺,便再次提出了自己“小小的見解”以供製片方參考。
一個是國內頂尖的男演員,一個是差點被換掉初次執導長片的菜鳥導演,還參考個屁啊!
“哥,你說我之前在洗手間門口罵他是傻逼,他會不會聽見了?”
在茶樓門口雙方道別後,寧皓和沈巖目送着賀新騎着自行車遠去的背影,寧皓突然問了一句。
“應該不會吧,要不然他怎麼還會建議你去參加明年的香港國際電影節,還要幫你聯繫關金鵬導演推薦啊。”
沈巖搖了搖頭,這次跟賀新會面,他對對方的觀感非常好,因爲對方至少對於他這位導演給與充分的尊重。這對於目前還處於尷尬境地的沈巖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
但是寧皓卻一臉納悶,習慣性的抓了抓頭皮,嘴裡碎碎念道:“但是我怎麼感覺他是故意提出來的……”
不過他馬上也感覺這似乎有些不太可能,又自嘲着笑道:“好在我臉皮厚,要不然心裡鬱悶不說,還白白錯過這麼好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