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沒錢吃飯了,我也不好意思總去跟班主任張嘴借錢,於是只好到他食堂裡去借飯票。
老三這個人確實挺會做買賣的,他早就摸透了我們學校的學生長期到學校就把生活費花光這一點,所以學生們去借錢時他一般只往外借飯票不借錢,這樣一來,就破事那些學生必須在他的三食堂吃飯才行,因爲他開的飯票別的地方用不了;。
而第二,我們宿舍兄弟幾個現在已經都身無分文了,上回返校欠班主任的錢都還沒還上呢,這回她肯定不能再借給我們了,於是,大家本來早自習的時候兒還正在商量要不就先去食堂找三哥借點兒飯票去,雖然剛把人家食堂給吐得墨墨跡跡的,現在就去找人家借飯票確實挺不要臉,不過總他媽的比餓死要好得多吧?
可是,現在要是跟着楚生一鬧事兒,那不就等於是自己斷了自己的最後一條活路了嗎?
而我正在猶豫的功夫,劉斌已經從旁邊立了起來,直接替我應下了楚生的要求,於是楚生一拍巴掌就算是板上釘釘了,跟在場的兄弟們都拱了拱手說:“謝謝音特、體特、美特的所有兄弟們了,這回咱們不把三食堂給徹底整垮了就誓不罷休!”
楚生說話時氣氛那叫一個激情洋溢,可我卻在心裡暗暗罵起了劉斌來,心說劉斌啊劉斌,你他媽的平時做事兒不是向來都挺睿智冷靜的嗎?怎麼今天這麼衝動啊?三食堂的飯票可是咱宿舍兄弟們最後的一根兒救命稻草了,你現在要幫楚生去搞三食堂,那這倆禮拜咱們肯定得餓死……
我想到這裡忍不住瞪了劉斌一眼,不過劉斌似乎並不在意,依舊在跟楚生、冬青他們該說話說話,該聊天聊天。
今天是星期一,早起有升旗儀式,所以自習後休息的時間本來就不長,於是又待了一會兒抽了根兒煙之後,冬青他們一大幫人就都走了,宿舍裡就剩下我們宿舍原本這幾個人。
於是我問劉斌,他爲什麼要想都不想就應下來楚生的要求?現在要去搞三食堂,飯票借不到了,這倆禮拜兄弟們怎麼活啊?
可我抱怨完之後劉斌竟然笑了起來,給我來了一句“虧你還天天說自己是什麼高二美特的智將,我看你就是個蠢材!”
我問他這話什麼意思?於是劉斌給我分析了起來,他一分析,我立刻就明白了過來,沒錯,劉斌做得對,是我太小家子氣了。
借不到飯票兒倒是不要緊,大不了我們哥兒幾個分散出去要飯,跟誰熟就去找誰,大不了東蹭一頓、西蹭一頓,再跟班裡的女同學們借點兒花花,倆禮拜也就熬過去了;可如果在現在這種我們班剛剛要出頭上位的節骨眼兒上得罪了楚生和冬青,那我們就算是徹底被排除在這個牛逼圈子之外了,以後我們有事兒了誰還會幫我們呢?
而如果我們不跟體特、音特處好了關係,以後想在學校立足,恐怕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所以寧可現在勒緊褲腰帶,也絕對不能跟楚生、冬青鬧意見,畢竟這兩個人是兩座大山,我們扳不倒,那麼就只能藉助他們的力量慢慢往上爬。
等楚生和冬青他們倆都畢業了、我們上了高三之後,再憑藉着之前打好的基礎和人際關係,直接把楚生、冬青帶出來的體特、音特接班人都給擠垮,那麼,這個學校還能有誰不服我們?我們無疑就是下一任的學校老大,在學校裡想橫着走就橫着走,想爬着走就爬着走,誰都不敢惹我們了……
聽着劉斌的合理分析,我忍不住驚歎起他的高瞻遠慮來,而且也聽得越發的熱血沸騰了起來。
沒錯,跟楚生、冬青這種boss級人物對着幹我們就是找死,但是隻要跟他們兩個混好了,等他們畢業之後還愁這學校不是我的天下?
這時候霍爺忽然在旁邊兒提了個醒,說那咱們要不要也跟洪巖似的,成立個什麼組織啊?
我仔細一琢磨,別說,還真有這個必要,要是我們也成立個牛逼組織,那以後在學校裡絕對拉風得很,可這組織叫什麼名字呢?而且誰當這組織的老大呢?
於是乎大家開始絞盡腦汁琢磨了起來,傑總忽然說:“要不叫美幫怎麼樣?咱們都是美特生,用這個名字比較合適。”
他一提議,我立馬就給否了,我說你他媽的是賣鞋的怎麼着?還美幫,你幹嘛不直接叫美特斯邦威啊?
又想了一會兒,我忽然眼前一亮,於是一拍大腿又望了一眼猴兒哥說,“乾脆就叫花果山吧?以後猴兒哥就是咱們花果山的龍頭扛把子斜眼美猴王、騎天巨聖王顯奇!”
我說完之後猴兒哥不幹了,直接推搡了我一下來了個他纔不當老大呢,老大是給人頂包捱打的,誰愛當誰當。
猴兒哥說完我一琢磨也是,一說哪個班的老大、哪個學校的老大確實拉風,不過老大就是那麼好當的?
手底下小弟惹事兒了,你得給平事兒吧?兄弟們捱打了,你得給報仇吧?
最簡單的,哥兒幾個捱餓沒錢吃飯了,你得給找錢去吧?
於是乎,我望向了劉斌。
“劉斌,我覺得你當咱們班老大不錯,第一,你長得又高又帥,絕對是咱們班的門面招牌;第二,你家離得近還有錢,這個老大你當最合適;第三,你人際關係也不錯,學校裡學校外都能找着人,以後咱挨欺負了你能給咱報仇……”
我一說完劉斌嚇得連連搖頭,說了句誰他媽愛當誰當。
說完之後劉斌又看了看我,說你不一直想當老大嗎?現在這麼好的機會,我看你當就挺好,他說完我就笑了。
的確,我一直有當老大的想法,而且兄弟幾個人裡似乎數我最愛惹事兒,不過那只是個想法而已,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我還是很清楚的。
於是我笑了笑又說,咱既然要弄幫派,那就得照着牛逼的弄,什麼最牛逼?那必須是當年的洪幫,咱就先弄個紅棍、草鞋、白紙扇爽爽。
正所謂“洪幫駕下大先鋒,架橋修路第一功;逢山開路逢城破,誰人不識天佑洪……”,所謂的紅棍、草鞋、白紙扇是洪門幫會的標準建制,熟悉香港黑幫電影的都應該比較熟悉。
所謂的龍頭老大俗稱“坐館……”,下設的分堂堂主們俗稱“二路元帥……”,再往下就是“龍頭坐館……”的三大得力助手紅棍、草鞋、白紙扇了。
紅棍俗稱四二六,說白了就是打手,四乘以二十六加四等於一百零八,意思就是水泊梁山上的一百零八好漢,其中武松手執紅棍,因而得名。四加二加六又等於十二,因此紅棍又稱“十二底……”,所有紅棍裡最牛逼的,就是“雙花紅棍……”,電影裡總說,“門前一對雙花大紅棍……”,就這意思。
而“草鞋……”就是一個幫會裡負責對外聯絡的人,比如要開局了給大夥兒籌備點兒武器、籌點兒捐款免得打殘了沒錢住院什麼的,這些事兒都歸草鞋管。之所以叫草鞋,因爲明末的時候一百二十八個僧人跟四個平民合力抵抗了西魯族人入侵中原,當時那些和尚們穿的都是草鞋,“草鞋……”這一稱呼因此得名。
至於“白紙扇……”,其實就是所謂的狗頭軍師,不打架,負責出謀劃策、調兵遣將和談判,以及爲幫會管理財務。四乘十五加四等於六十四,意指易經六十四篇,心明術數之意,又因爲江湖術士大多手裡拿着白紙扇,因此得名。
說話時,我把夏天用完一直扔在櫥櫃裡的摺扇就拿出來了,“呼啦……”一聲打開,繼續笑道:“《古惑仔》沒看過?草鞋紅棍白紙扇,打架我不行,要做就得做軍師,‘四一五’十底白紙扇,沒有比這個再合適我的了。”
說完我又拿扇子朝着霍爺一點說,“霍爺,咱們宿舍打架你算是一把手,以後你就是咱的紅棍,怎麼樣?”
霍爺一聽直接躺在牀上給我們比劃了個“哦……”了。
我又一指猴兒哥說:“猴兒哥,以後草鞋就你的了,你就是草鞋。”
“你他媽纔是草鞋呢,你是破鞋。”猴兒哥聽完竟然急了,之後又問我什麼是草鞋?
我說草鞋就是跑腿兒的,平時給宿舍人打個飯、買個煙之類的,偶爾收集收集菸頭兒分給大家夥兒抽,明顯這都是你的責任。
猴兒哥這回明白了,趕緊點了點頭說:“行,我是草鞋,我是草鞋。”
於是我又說,既然大家都不想當老大,那“龍頭坐館……”這個位置就先留着,回頭等雷星來了之後讓他當,這總行了吧?
我們研究完的時候,宿舍樓道口的電鈴也響了,星期一,得升旗,而我這時候才終於想起一件事來,我之前好像把胸卡壓給那個開舞廳的周聖了。
我們學校早就有規矩,學生不帶胸卡被政教處抓住的話二話不說直接減分兒,尤其是升旗這種倆禮拜進行一次的大儀式,政教處老師們會逐個學生檢查是否佩戴胸卡。
如果沒帶,不管任何理由,都要先扣分,而且交兩塊錢補辦。
現在我的口袋比臉還乾淨,我他媽上哪兒偷兩塊錢去啊?
坐在牀鋪上着急了半天,我也沒心思整理內務了,哥兒幾個要走的時候我索性就把自己牀上的被子塞進了櫥櫃裡,反正晚上回來還得拆開繼續蓋呢,我疊得再整齊有個毛線用啊?
升旗儀式上,我這周第一次看見了姚紫君,當時她和孫曉萌手牽手站在自己的隊伍裡閒聊,看樣子心情不錯。不過,紫君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倒是孫曉萌望了我一眼,但立馬就避開了我的眼神。
果然不出所料,升旗儀式後檢查胸卡時,問我被逮了個正着,並且勒令今天政教處下班之前拿着一寸照片和兩塊錢到政教處去補辦胸卡。
一大清早就被罰了兩塊,我的心情當然好不了,而氣呼呼跟哥兒幾個一塊回了宿舍之後,卻發現楚生和冬青他們一大幫人又一次擠進了我們宿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