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之畔。
僧鬼問完了話,卻沒有想到爆出了一個驚天秘密。
他先驚後恐,同時觀望四方,有些後悔了。
後悔不應該在這裡問,更不應該請鬼神協助,雖然沒有鬼神的相助,他也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何大,也不可能知道這秘密。
“不好,那鬼神不會聽到了吧!”
僧鬼立刻看向遠方,那高大的鬼神遠遠地站在岸邊看着此處,表情似笑非笑。
僧鬼剛想要說些什麼,那鬼神一拉鎖鏈,便帶着那鬼魂何大朝着遠處飛去。
落在了黃泉上的鬼船上。
伴隨着流水聲,哭泣聲,河上隱隱傳來呼喊。
“不死藥!”
“他說,他吃了不死藥。”
“那妖人說自己永生不死長生不老,說自己是古楚國的大王轉世。”
“那人是個害人的妖魔,是個妖怪,是……”
僧鬼面色大變,朝着那河上想要大喊,但是最後只能壓着喉嚨脫口而出。
“住口……住口……”
馬上,僧鬼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明白。
這個時候再怎麼喊也沒有用了。
——
敘州。
此地已經屬於北燕了,但是此時此刻南朝的各路人馬加速跨越長江,沿着淮河而上,朝着這敘州而來。
丹鶴道人帶着數十名弟子進入敘州,一行人都穿着整齊的道袍,上面有着雲紋繡着鶴。
鶴道人一進入敘州,便看到敘州當地的道門各派紛紛前來拜見,就像是拜見自家祖師爺一般,大量的道人列於路上對着其作揖躬身。
“拜見丹鶴真人。”
雖然丹鶴道人來自於南方,但是如今北方的道門也認可他天下道門魁首的身份,甚至可以說是極度渴望能夠融入丹鶴道人所代表的道門體系之中。
丹鶴道人也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面也沒有露,便有弟子上前問道。
“找到了麼?”
在場來的一衆道人之中,立刻有幾人上前,並且帶上來了兩個人。
“真人,這幾個人說曾經見過畫像之中那人。”
若沒有云真道的崛起,道門在北方的影響力和控制力更甚於南方。
丹鶴道人這纔剛來,不過是發了一句話,他們便找到了熊亥的蹤跡。
當然,還是比不得長江以南。
在那敕封了地神山主的地界,若真的要找某個人同時拿下他,上天入地你都逃不掉,哪裡用得着這般麻煩。
丹鶴道人下馬,看着地上跪着的幾個連鞋子都沒有的青壯,以及地上擺着的一些東西。
裡面有一些銅錢,一看就發現那不是普通的銅錢,而是靈華君用王朝氣運之術從鬼神那裡搬運來的銅錢,南方甚至被稱之爲神錢。
這東西或許在南方並不是那麼罕見,但是在北地就不是那麼常見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一看就知道出自於國師府和雲中宮祠的東西。
一副儺面。
不過已經裂成了兩半。
丹鶴道人一看,便已經確定了這東西就是熊亥的。
“那熊亥在何處?”
兩人不知道丹鶴是什麼人,不過看這陣仗定然是個大人物,連忙說道。
“我們也不知道那人叫什麼,看上去就是一個老頭,不過身形高大,一兩個人還拿不住他,身輕如燕,跑起來飛快。”
“我等幾個看他是外地來的,看上去像是個富貴人,但是卻是一個人獨行,於是便想要從他身上撈些好處,誰知道這老頭下手甚是狠辣,還會什麼妖法,一揮手便看見一溜煙出來,我等兄弟便全都倒在地上了。”
丹鶴道人:“你們沒有看到他身上帶着一些特別的東西?”
那人問:“什麼?什麼叫……特別的東西?”
丹鶴道人:“一看就知道,定然價值連城,或者是絕對不是凡人能有的東西。”
兩個人愣在了那裡,不明白什麼叫做,絕不是凡人能有的東西。
而這個時候,另外一個人說道。
“對了,還有一個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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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頭本來還好好的,看到我們悄悄潛入進去動了他的包袱,裡面掉出來一個玉盒子,一下子就發狂了。”
“然後,便開始使用妖術。”
“只是最後不知道爲何,明明我們都倒在地上了,那老頭也沒有將我們幾個打死,然後自己就跑了,就好像。”
那人看了一眼在場的人,然後恍然大悟地說道。
“好像有人追他似的。”
丹鶴道人皺起了眉頭,立刻問道。
“什麼玉盒子?”
那人抓了抓臉龐,髒污的手在臉上拖出幾道痕跡,他也不在意,而是陷入回想。
“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玉的,因爲掉在地上感覺不像是玉,也沒有碎。”
“而且聽聲音,也有些不像是玉。”
“就是這麼一個盒子,裡面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很沉。”
那人用手比劃了一番,說得很模糊。
但是,丹鶴道人一聽卻明白了那盒子的模樣,甚至腦海之中立刻浮現出了那盒子的完整面貌。
“丹盒?”
同樣出自於雲壁山,丹鶴道人自然也見過雲中君第一次賜下的丹盒的模樣,而且也剛好符合這人所說的,看上去像是玉但是卻不是玉的質地。
丹鶴至此才終於知道,原來他們來尋找的不是什麼仙器,而是丹藥。
而一瞬間,丹鶴卻隱隱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竟然是丹藥?”
“不過,到底是什麼丹藥,讓那熊亥爲之不惜一切?”
不過這個時候,身旁的一衆雲真道弟子卻興奮不已,千里迢迢跑到這敘州來,事情總算是有了一些眉目了。
“師尊,那熊亥果然在這敘州。”
“那熊亥逃不掉了。”
“而且東西還在他身上,只要拿下他,定然可以將東西追回。”
“我們若是找到那東西,定然可以在靈華君的面前露臉,將最近那又冒出頭的佛門給壓下去了。”
丹鶴道人點了點頭,令弟子和道門各派接着追蹤那熊亥的下落,甚至不惜拿出了廟祝的名額來,只要能夠立下大功,便可任一方廟祝。
這一下,在場的所有人都轟動了。
那敘州的各派道人,一個個更是激動的上前作揖,萬衆一心的表示着一定要拿下那熊亥。
哪怕此時此刻,敘州甚至都沒有真正的地神社廟。
但是此時所有的道門弟子都知道廟祝的位置代表着什麼,那是踏入神道的大門,是神道修行的開始,功德之道的第一步。
深夜,船上的丹鶴道人輾轉難眠。
他的確已經知道了熊亥從靈華君那裡盜走的是什麼,但是那丹盒之中裝的是什麼,他還是未曾得知。
“到底是什麼仙藥?”
“活死人肉白骨的藥?”
“延年益壽的仙丹?”
“還是……”
而昏昏欲睡之間。
河中有影顯現,更有聲音從河中傳來。
“誰?”
丹鶴道人喊出聲來的時候,自己的意識卻好似從身體裡飄了出來,他聽到體內的三個小人在竊竊私語說着什麼,對着他指指點點。
而他的意識卻越飄越遠,漸漸地來到了河底之中。
天上的明月撒入水中,道道光輝在水底遊離,隱隱照亮一個人的影子,看着其從九地之下的黃泉之中走來。
“鶴師弟!”
對方一開口,丹鶴道人便知道是誰了。
“陰陽師兄。”
來人,正是他那個令他又懼又怕的師兄,那個最後走了神道名錄天冊的三尸真君,昔日的陰陽道人。
陰陽道人虛妄的影子在月下的河水裡搖晃扭曲,對方依舊還在黃泉之下,此刻過來的不過是一道影子。
但是鶴道人還是隱隱能夠看到對方如今的模樣。
頭戴天相,身後祥光陣陣,端坐於神府之中手握神權職司。
三尸真君陸陰陽:“聽說,師弟在找那從國師府盜取仙物逃走的熊亥?”
鶴道人恭恭敬敬的拱手:“正是,沒想到師兄竟然也知道了,可是有什麼要教師弟?”
陸陰陽大笑了起來,而鶴道人也同樣聽不出這笑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無事,只是最近在黃泉冥土聽到了一些事情,連老道我也嚇了一跳,各路鬼神也聽得都心動神搖啊!”
“可惜,黃泉路長。”
“那各路神鬼神通再廣,也難以伸到那人間去。”
陸陰陽說完,陰森森的看着鶴道人。
“要不然,這事哪裡能輪到你等,人間怕是一瞬間就要有大熱鬧看了。”
鶴道人不明所以,不過陸陰陽將事情說得這般重,也令他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他立刻追問:“師兄還是明說吧,師弟愚鈍,實在聽不明白。”
陸陰陽反問他:“你可知道那熊亥從靈華君手中盜走的是何物?”
鶴道人立刻將今日的事情說了一遍:“那玉盒,定然就是熊亥盜走的仙物。”
陸陰陽笑得更大聲了:“重要的不是那盒子,而是那盒子裡面的東西。”
鶴道人當然也知道,但是他哪裡知道那盒子裡面是什麼東西,而自家師兄又是個惡劣的性子,故意在這裡繞來繞去。
而看到鶴道人終於有些惱了,這個時候那陸陰陽的笑聲終於平靜了下來。
月光搖動漣漪,陸陰陽的身影在水下搖晃的同時傳來乾涸低沉的聲音。
“是不死藥!”
很簡短,但是卻猶如一把利刃直插鶴道人的胸膛。
一瞬間鶴道人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纔有迴應。
“什麼?”
陸陰陽擡起頭,在陰暗之中死死的看着鶴道人。
“是不死藥!”
“師弟!”
最後的師弟二字,他咬得特別重,彷彿是要對方清醒一些,明白他如今在追尋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
“是服之便可以長生不死,返老還童的仙藥。”
“不是神道的一點神魂銘於天冊的長生,而是肉身永駐人間的不死。”
“爾可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一瞬間,鶴道人一直以來掛在口中的他那甚堅的道心,一瞬間變得不穩了起來。
他也立刻反應了過來,張大着嘴巴看着陸陰陽,似乎有着千言萬語想要說,想要問,但是此刻卻全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師弟,可是心亂了?”
陰陽道人一眼就看出來了鶴道人的心思,他起了貪念,更壓不住那貪念。
他想要說什麼,但是卻知道那話完全不能說,甚至想都不能想。
而這個時候,陸陰陽卻代替他說了出來。
“是你的,便是你的。”
“天不予你,你也拿不走。”
“不過這事鬧到了這裡,也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變化,說不定,真的是鶴師弟你的機緣哩。”
“就算拿不到那不死藥,說不定你也能夠知道仙人是如何長生不死的秘密。”
“後者。”
“甚至可能也不比那不死藥差。”
陰陽道人說到這裡,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
“再說下去……”
鶴道人本來還有些感動,想着陰陽道人是不是冒着偌大的風險前來告知他這樣重要的消息,然而最後聽到的卻是。
“再說下去,就該扣我功德了。”
他已經走了神道之路,而且已經走得很遠了,這仙道之路的事情和他也無關了。
他也頂多是從幽冥之中聽到了一些消息,來告知自家這師弟,同時指點一下他讓他別走錯了路。
船上。
鶴道人睜開眼睛,翻身起來之後發覺自己後背不知道什麼時候溼透了,而且雙肩也不斷地發顫。
他擡起自己的雙手,便發現手也在發抖。
“不死藥?”
鶴道人也心亂了起來,再也無法維持往日的鎮定。
他立刻起身,喊來了周圍的一衆弟子,同時也發現了自己白日裡的佈置有一些問題。
“不行,不行,這事情不能給那些別派的人去辦,必須我親自到場。”
“不能停了,立刻給我追過去。”
“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找到那熊亥。”
“還有,找到他之後立刻通報給我,誰也不允許輕舉妄動。”
面對不死藥這樣的東西,他沒有辦法相信這些人,一旦這些人知道熊亥的身上有不死藥的時候,估計沒有人能夠壓制得住自己的貪婪之心。
他此刻不信任何人,甚至看着一衆弟子的目光都帶着審視和懷疑。
就如同。
靈華君也沒有辦法相信他那道心一樣。
——
而另一邊。
北燕的都城和當初溫神佑神臺一夢中的大致相似,但是又有些不同。 wWW¤ TтkΛ n¤ ¢Ο
要更繁華一些,戎人也要更多一些。
京城外甚至還能看到戎人在這裡放牧,大羣的西域商人驅趕着牛羊朝着城中而去在西市售賣,城中可以看到紅髮的、金髮的異域之人,一看便知道不屬於九州。
儘管佛道二派都在想盡辦法地遮掩消息,但是有些消息是遮擋不住的。
此時此刻。
一行人匆匆進入了燕陽城中,立刻便進入了一門庭若市的宅邸之中。
而後沒有多久,宅邸便有車馬駛出,前往了皇城。
書房之中,北燕皇帝接見了求見的臣子,聽其提起的名字,立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熊亥?”
“這是何人?”
“熊這姓氏倒是少見,莫不是楚國後裔?”
硃紅色衣袍的大臣跪在地上,斟酌着字句慢慢稟告。
“前幾日。”
“有一些人在城中四處打探這熊亥的下落,我怕是南朝細作,於是派人去查探,發現這些人似乎是覺得這個名叫熊亥的人會來投我朝。”
“臣收到消息便有些奇怪,這熊亥是何等人物,臣竟然聞所未聞,爲何這樣一個人物竟然會來投我朝。”
“然後,臣便查了一下。”
“結果。”
“得知此人身份後臣嚇了一跳。”
皇帝:“爲何?”
大臣:“此人並非世族官宦,也不是率兵的武將,竟然是靈華君座下的祭巫。”
“因此,爲臣才未曾聽聞過他的名字。”
皇帝一聽到靈華君三個字,立刻站起身來,對於這個人他嚮往不已,但是又恐懼不已。
“靈華君座下的祭巫?”
大臣點了點頭,接着說道。
“不僅如此,而且此人按照血脈輩分來算,還算得上是靈華君的叔父,可以說是其非常依仗信重的人了。”
“但是此人竟然在不久之前,逃出了華京城,來到了我朝疆域之內。”
聽到其這麼一說,皇帝也感覺有些奇怪。
“這樣的人物,雖然不是人間的王侯,但是在南朝卻比王侯更貴了。”
“他跑到我朝疆域之內作甚?”
大臣:“此人要來投陛下。”
皇帝一聽,立刻表情一變,臉上的肉抖了抖。
若是南朝的什麼文臣武將,或者是世家大族子弟,他定然二話不說接見一番。
這靈華君座下的祭巫逃到了北邊來,他怎麼可能去接納此人。
大臣這個時候:“不過今日臣又得知了一個消息,因爲事關重大,哪怕臣在還沒有掌握此人確切下落的情況下,也必須來上奏陛下了。”
大臣俯身叩地,然後說道。
“臣從那些南朝人身上得到密報,這熊亥極有可能是盜了靈華君的不死藥,因此才逃到了我朝疆土之內。”
北燕的天子眼神立刻變了,往前走了幾步,靠近了他一些。
大臣還跪着,只能看到天子的鞋履。
對方此刻已經站在了其面前,近在咫尺地問他。
“什麼是不死藥?”
大臣愕然了一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最後只能說。
“就是……就是……”
“就是不死藥。”
皇帝當然知道什麼是不死藥,只是有些難以相信罷了。
南邊出了鬼神,他開始不信,後來信了。
長江邊仙人降世,他開始不信,後來信了。
而如今,有人告訴他南邊有一個巫覡帶着不死藥逃到了大燕的疆域之內,他面上依舊感覺難以置信,但是內心深處已經信了。
皇帝:“那熊亥在何處?”
大臣:“據說在敘州。”
皇帝后退了幾步,但是還沒有走到書桌前,便回過神來,用力地對着其說道。
“派人去!”
“不論他在哪裡,將他找出來。”
大臣擡起頭,剛好對上了北燕天子的眼睛,那眼神充斥着強烈的渴望,還有貪婪。
北燕天子後面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卻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大臣叩首,用力的說道。
“是!”
“我一定將他找出來。”
一時間。
佛門的和尚,道門的道士,還有朝廷的各方密探統統涌入了敘州尋找着熊亥的蹤跡。
北燕甚至調動幾營兵馬搜捕這熊亥,同時也緝拿這些前來搶奪不死藥的和尚和道士,以及境內那些蠢蠢欲動的門閥豪強。
敘州亂成一片,熊亥的名字和畫像被貼得到處都是。
而此時此刻。
東海之上。
幾艘大船卻從敘州前往了魯州大地,準備從那裡前往那一片汪洋深處的某個地方。
而船上,所有人都在尋找的熊亥正和一個皮膚黝黑的船工蹲在船頭上,兩人正在看着一張圖紙。
老者臉上有着一道疤痕,手指向那圖紙之上。
“喂,你可確定?”
“此處真的有一座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