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遠之後面的話沒說出口,看得出來,他還是顧及了我的感受,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把頭低了下來。
劉穩婆剛纔說的這事荒誕不經又光怪陸離,要不是前幾天我聽孫廣合說過,還真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徐遠之這問題問的真他媽的好,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可天知道我他孃的是個什麼東西!
劉穩婆見我倆都不說話,像是怕冷了場一樣,又繼續說道:“之前我勸你娘去醫院,她也答應了,可後來再勸,她便不吱聲了,也不再讓我給她摸胎。我能感覺到她八成是知道了肚子裡是個什麼東西。試探着問了好幾回,她就是不說,後來我也就不問了。”
“那時候,我還盼着你娘能生個小哪吒……不想後來……唉……”
所有的一切像傳說故事的過往,在劉穩婆一聲長長的嘆息聲中結束了。
我埋頭望着地面,一動不動,這一刻,沒有一個詞彙能夠形容我內心的感受。
屋子裡靜了下來,只有那座老式的掛鐘發出“擦擦”地走動聲。
時光彷彿隨着這“擦擦”的聲響倒流回了二十年前。
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子,膚白貌美,挺着個大肚子,滿眼迷茫,不知道自己肚子裡有個什麼東西。她的心裡該是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我猛然間想到,如果不是懷了我這個懷胎,她是不是不會被人剖開肚子?是不是還會跟我爹,我爺我奶,一家人幸福的生活着?
我爹,我爺我奶?
我苦笑,他們還是我的親人嗎?
這樣算起來,我跟他們又有什麼血緣關係?
想起他們,我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驀然擡頭,問劉穩婆:“當年,我爹對我娘好嗎?我爺我奶對我娘好嗎?他們有沒有因爲我孃的肚子莫名其妙的鼓起來,而遷怒於她?”
說實話,有那麼一瞬間,我開始懷疑我的家人就是殺害我孃的兇手。
他們以一家人的名義住在一起……那是一個比較看中貞操的年代,我娘和我爹還沒有成親,我孃的肚子就莫名其妙地鼓了起來,對於這事,他們總不能無動於衷吧?
會不會因爲這事把我娘殺了?
我感覺很亂,但還是問了出來。
聽我這麼一問,劉穩婆一怔,隨即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她連連搖頭,說道:“說起你們一家人的感情,真是讓人羨慕,按理說你娘這個樣子,沒有誰能受得了。你爺你奶對你娘比對親閨女都親,你爹更不用說,不是夫妻勝似夫妻。你娘死後,你們一家人哭得那叫一個慘,真的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徐遠之顯然也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說:“應該不是你的家人,如果是他們,爲什麼你奶奶一直到嚥氣才把你託付給牛瘋子?”
我點點頭,一陣慚愧。
平復了一下心情,我又問劉穩婆:“婆婆,您當年常去老屋,可知道我父親是哪裡人?他們爲什麼要到這裡來?”
劉穩婆搖搖頭,說道:“我沒怎麼跟你家裡人說過話,我去老屋都是看你娘,剛開始,閒聊時我也問過,但是你娘就是不說,要不就顧左右而言他,後來我摸清了她的脾氣也就不問了。”
看來,這條線索又斷了。
我總覺得,還有很多關於我孃的事想問,可張嘴之後才發現竟然不知從何問起。
我看着劉穩婆,希望能再從她嘴裡聽到一些關於我孃的事。
可她雙手一攤:“關於你家的事,我都告訴你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那我孃的名字可是叫程月如?”我拋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名字是我偶爾聽牛瘋子說起的。
“程月如?”劉穩婆重複了一遍,點頭道,“八成是吧,我倆一直以嫂子妹子相稱,沒有刻意問過她的姓名,不過我好像記得你爹這樣叫過她。”
此時牆上的掛鐘顯示已經凌晨一點多了,我又看了一眼徐遠之,示意他,咱們該走了,這麼晚了,別打擾了劉穩婆休息。
不想這徐老道竟然不着急,他繼續問劉穩婆:“那個李元龍還活着嗎?”
“還活着呢,這老不死的估摸着得九十多歲了,身體還挺硬朗,這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說是李元龍,劉穩婆的臉又黑了下來,想必是已經把他恨到了骨子裡。
我搞不清這徐遠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怎麼突然又提起了李元龍。
不過,他接下來的話,讓我瞬間明白了,只聽他說道:“這李元龍什麼時候懂得壓魂之法的,他又不是道士,難道還有什麼特殊身份?”
關於這個問題,我還是有一定的發言權的,雖說我跟着徐遠之離開這儀塘村已經整整十年了。
“他啊,就是一個懶漢,整日裡大門緊閉,很少出來,沒人見過他耕種,也沒見他養過啥牲畜,可他卻從來不缺錢花。牛瘋子活着的時候,曾經說過他在外頭那些年可能發了啥財……”我說的是十年前他的狀況。
劉穩婆接着補充道:“我還在我孃家的時候,他就在外面,直到我嫁過來的那年,他纔回來,後來他壓了我兒子的魂,我老頭子去找他拼命,他又走了兩年……”
“如此說來,這李元龍半生都在外漂泊,難道他無兒無女?”徐遠之問道。
我心想,你難道糊塗了?十年前他不是就在這儀塘村裡嗎?他有沒有孩子你不知道?
“還真是奇怪。”徐遠之自問自答,“那個李國剛是他重孫子吧?他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我記得他小時候還算老實。”
“這個李國剛啊,平日裡在外面也不怎麼回來,聽人說在外頭不學好,愣頭愣腦的帶着一羣人收保護費,打架,看場子啥的,那天打你倆的人中有好幾個都是他的小弟,他八成是在外面專橫跋扈慣了,村子裡只要是他李家有事,他都要插上一腳。不過要說秀兒家,確實也沒個能拿主意的人。”
“嗯,那我再問你,李國剛家的那個姑娘是誰?怎麼還叫他爹老爺子呢?”徐遠之問題還真不少。
“那個是李國剛給他爹僱的保姆,他雖然不務正業,賺的卻是不少,前些日子,他爹腎結石做了手術,他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