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的那年,他大兒子十五,小兒子十四,兩個孩子都十分孝順。那時候國家剛開始實行火葬,抓得比較嚴,只是老輩人入土爲安的觀念根深蒂固,他兩個兒子也不願意將他火葬。”
“所以他那倆兒子就趁着夜雨,偷偷把他的屍體推到了山上,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給埋了。”
“他家是真的窮,連最糙的棺材都買不起,只用了一張破草蓆裹着屍體。家裡窮成這樣,老子的喪事辦得如此淒涼,更讓兄弟倆悲痛欲絕。”
“一個推,一個拉,痛哭流涕就往山裡走。”
“山中風雨急,路愈發泥濘難行,推車的老大腳下一滑,摔了一跤,獨輪小車隨之脫手,翻滾下山崖,他們老子的遺體也跟着滾了下去。”
“兩兄弟看到這一幕,頓時睚眥欲裂,覺得父親死於疾病已經很可憐了,現在居然連土都難入,不由大哭着奔到山下尋找起來。”
“雨勢更急,天更黑,他們想在茫茫大山中找到他們老子的屍體何其難。直到第二天天亮,雲收雨歇,兩兄弟才找到了這裡。說來也奇怪,他們老子的屍體竟然掉落在一處泥水地裡,身上也覆蓋了一層稀泥,要不是一隻腳還露在外面,他們根本就發現不了。”
“大兒子認爲這是天意,並且這裡很偏僻,平時沒人會來,就提議把他老子直接葬在這裡。一是不用再大費周章,二是正好不被村幹部找到,再拉去火化。”
“老二表示贊同,於是兄弟二人就在這裡填土起墳,將他們老子埋在了此處。”
“歲月如梭,改革開放以後,許多地方都在進行如火如荼的建設,他們兄弟二人搞了一個小吃攤。或許是吃苦之人比較珍惜機會,又或許他們先人保佑,兄弟二人兢兢業業,做起生意來也是順風順水,沒幾年功夫,就成了數千萬身價的大老闆。”
“後來,他們老子的埋骨之地還是被人發現了,懂風水的人說他們父親陰差陽錯葬在了泥鰍地裡,其後人必定大富大貴。”
泥鰍地是陰宅風水中可遇不可求的寶地,是唯一一種溼地寶穴。
這種穴在日常生活中極少見到,稀有是一個原因,更主要的是,即便遇到這種穴,也多半無人敢點。
因爲泥鰍穴不同於其他寶地,可以看到來龍去脈,砂水名堂,這種穴看起來很不起眼,從外表看就是一個小水窪,或者積水地,一個點不好就會誤人後輩子孫。
泥鰍地還有一個奇特之處。
葬在裡面的人不能用棺槨。
因爲人葬進去以後不是老老實實待着的,而是會像泥鰍一樣在地下鑽。
很可能今天葬進去的人,明天就挖不到了,不知道鑽哪裡去了。
程老伯盯着那座墳包繼續說道:“這兩兄弟發財以後並沒有忘記鄉親們,爲村裡修路架橋,爲孤寡老人捐錢,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前兩年老大死了,老二便回到了村裡,跟同齡老頭一起嘮嗑,曬太陽。大家都說他沒忘本,那麼大一個老闆,到老了還能回這山溝溝裡……真沒想到啊,他漂亮的皮囊下竟然是一顆這麼骯髒的心。”
我勸道:“人心隔肚皮,或許,他做那些好事就是爲了掩蓋他的惡行。”
我見過很多大老闆,其中難免有一些是靠着不正當手段發家的,他們昧着良心賺到的錢,都會拿出一部分做慈善。
說起來這些人其實最敬畏因果,害怕劫數到頭終有報,便行善事與其惡行相抵,也是圖個心安。
這時,五爪金龍插嘴道:“這家人太損了,咱們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可不是嘛,他佈下這風水局害死了程老爺子,又傷了程老伯的兒子天河,更是壞了整個稻田村的氣運,就必須要受到懲罰。
今日,我就要壞了他家的風水,讓其三代不得安生。
五爪金龍看了我一眼,問道:“小子,這風水局好破嗎?剛纔還說,埋在裡面的人會像泥鰍一樣到處鑽,這都幾十年了,那死鬼指不定鑽到哪裡去了,咱們如何找?”
知我者五爪金龍也。
不過,它的擔心就有點多餘了。
我笑道:“既然敢這麼想,我自然已有法子。咱們先回去準備東西,半夜再來。”
回到村子已經九點多了,簡單吃了幾口飯,就忙碌起來。
我先是讓五爪金龍去打穀場扛一個碌碡回來,又讓程老伯找來了硃砂和毛筆。
“你小子要幹什麼?”五爪金龍扛着碌碡回來,氣喘吁吁地問我。
這貨真的是上古神獸?
怎麼這麼虛?
也就兩百斤的石頭疙瘩,它扛回來居然還喘起了粗氣。
“給白虎開眼。”
我頭都沒擡,只顧着擺弄程老伯找來的硃砂。
碌碡這玩意兒,在道家有個特別的稱呼,那就是白虎。
有句話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白虎坐堂,家破人亡,白虎自然主殺伐。
而我的法子很簡單。
就是把這碌碡放進他家的泥鰍地裡。
懂風水的人都知道,碌碡放入祖墳,其家人三代不得安生。
我便要借用這殺伐之氣鎮壓泥鰍地裡的人。
要讓碌碡成爲陣物,必須先爲其開眼,否則沒效用。
開眼很簡單。
我提筆蘸滿硃砂,口中念道:“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筆,萬鬼伏藏。”
然後在碌碡一端,放掛子(掛子就是用小孩手筆粗細的木頭曲成的拉手)的眼裡畫了兩筆。
這便是白虎之眼了。
做完這些,我看時間還來得及,就催促五爪金龍先去將蚺蛇的屍體處理掉。
這貨難得沒頂嘴,痛痛快快卷着蚺蛇的屍身飛走了。
我又讓程老伯找來一塊紅布,我自己則去院子裡找了兩袋蓋房子剩下的石灰。
這些東西今晚都用得上。
半個小時後,五爪金龍一頭煙火氣的回來了。
不消說,它這是將那蚺蛇給焚化了。
我又讓他馱上碌碡跟石灰趕緊往山裡走。
這下,它不樂意了,一個勁的唸叨,它堂堂五爪金龍,竟然被我當驢給使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