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送葬隊伍皆是白衣縞素,而剛從小衚衕裡拐出來的這隊卻都穿着平常的衣服。
更爲怪異的是,只有兩三個人的哭聲,其他人都默不作聲。
在我們老家,出現這種情況一般都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殯葬隊伍迎面而來,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最前頭是四個人擡着一口不大的棺材,棺材後跟着是幾個熟人。
當然,也算不得熟人,只是見過面。
是那傻孩子的父母。
並且,他倆哭的一臉悲痛。
顯而易見,棺材裡的不是那個傻孩子,就是他哥。
“長生。”
眼瞅着送葬隊伍就要從我們身邊過去,我的目光也一直注視着哭泣的夫妻倆。
李迪忽然輕喚了我一聲。
我轉頭,只見她的下巴衝着隊伍的最後面一挑。
我看到了那個傻孩子!
看着他,我不由皺起了眉。
從我們在井邊遇到他,到現在有兩天時間了。
一個人死了兩天,即便魂魄被鎖體內也必定是滿身屍斑,身體也開始走樣了。
可眼前這傻孩子不僅沒有死人樣,看起來竟然還很精神,跟活人沒什麼區別。
再一細看,我忍不住大吃一驚。
傻孩子兩肩頭和頭頂上居然有了陽火,雖然很虛弱,這說明他活了!
李迪應該早就發現了這詭異的事,她低聲說道:“肯定是那個柱子爺做的手腳。”
這點我不能否認,可他怎麼做的手腳?
難不成他跑到黃泉路上去劫了陰魂?
這可是違背天理的事,柱子爺就甘願冒着天譴,幫這傻小子?
三兩步,傻孩子走到了我們跟前。
我一愣神,李迪出手如電,一把將他拽住,另一隻手快速的捂住了他的嘴,將他拖到了旁邊的小巷子裡。
沒人注意到我們,我轉身跟了進去。
一直走到無人處,李迪才鬆開捂在傻孩子嘴上的手。
不想,她的手剛一鬆開,這傻子居然大呼起救命。
嚇得我立馬又給他捂住。
這要真引來了人,看到我倆拉扯着一個孩子,說不定就將我倆當成人販子給綁了。
咦?
這小子不傻了啊,被抓知道喊救命了!
我突然意識到。
“不準喊,再喊把你捆起來丟進山裡喂狼!”我做出凶神惡煞的樣子,威脅傻孩子。
看到他點頭,我才把手放開。
“你們是誰?要幹什麼?”
這孩子膽子不小,被我們挾持住,雖然驚恐不已,卻還怯生生地問。
“你不認識我們了?”李迪深感奇怪。
傻孩子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我跟李迪對視一眼,目光齊齊又落在他身上。
這小子身形未變,狀態卻完全變了,最顯著的一點就是不流口水了眼神也不再是那種懵懂無知,變得神采奕奕的。
並且,他剛纔問我們的話,天理是那麼清晰,跟我們當晚見到他時沒有一點相像。
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僅從一個死人變成了活人,心智竟然也健全了!
“你是誰?”
略一沉思,我試探着問道。
傻孩子一縮脖子,老老實實回了一句:“我是世強。”
“世強?你不是小強?”我又問。
沒等他回答,李迪低聲驚呼:“棺材裡的是小強?”
傻孩子點點頭,沒出聲。
李迪看了我一眼,有些懵。
我心裡更懵。
“不是,你家有幾個孩子?”我忽然想到,他家除了他弟兄倆應該還有別的孩子。
結果卻打了我的臉。
“就我跟我弟倆。”
什麼!
世強的屍體是五爪金龍從井裡撈上來的,那是百分之一萬死的透透的了,這怎麼……
一時之間,我被震驚的無以復加。
半天,李迪才問:“你弟弟是怎麼死的?”
世強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睡了一覺,醒來後,他就死了。”
睡了一覺?
只是睡了一覺嗎?
李迪又問:“那你記不記得你跳進了村口那口井裡?”
世強被這話噎了一下,可他的回答更噎得我們難受:“我又不傻,爲什麼要跳井?”
“看來他經歷的一切都是在昏睡中發生的,就跟我師叔一樣。”李迪看着我,冒出這麼一句。
我不知如何作答,這事太過離奇,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沉默,長久的沉默……
世強見我倆不再問他話,硬着頭皮問我倆:“我……我能走了嗎?”
再攔着他絲毫沒有意義了,李迪幽幽說道:“走吧,但是你不能把剛纔的事說出去。”
他聽後如蒙大赦,撒丫子就朝着送葬的隊伍追去。
這疑團大概只有柱子爺能解開了,於是,更堅定了我倆去找他的決心。
他家很好找,在村子的最後頭,門前是用幾根粗樹枝搭起的簡單羊圈,裡面約莫四五十隻羊。
還沒近前,一股羊羣特有的膳騷味道鑽進我們鼻孔,嗆得我一陣咳嗽。
他家的門沒關,門口拴着一條大黃狗。
狗挺烈,看到生人往前掙着身子狂吠。
聽到狗叫聲,從院子裡走出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看樣子應該是柱子爺的老伴兒。
老太太瞅着我們問道:“你們找誰?”
“柱子爺在家嗎?我們找他有點事。”
老太太回道:“在家,不過身上沒仙兒,看不了事,你們改天再來吧。”
這話裡話外似乎平日裡找柱子爺看事的人挺多,她顯然也把我們當成了苦主。
李迪道:“婆婆,我們不是來找他破事兒的,我們來跟他打聽點事兒。”
老太太聽了面色微變:“打聽事也不行,我家老頭子他身體不舒服,不能見客。”
身體不舒服?
難道是被五爪金龍和麒麟這兩個傢伙,給打傷了?
李迪的腦子轉得很快,立馬隨機應變道:“婆婆,正好我是學醫的,略懂醫術,可以替柱子爺看看。”
話說到這份兒上,老太太也看出來了,她今天要是不讓我們見柱子爺,我倆肯定不能走。
於是,她又重新打量了我倆一番,說道:“那你倆進來吧。”
這院子就是普通人家的院子,一點特別之處都沒有。
老太太推開東面的一扇門,我看到一個老頭正躺在牀上閉着眼,裸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膚上有好些傷。
人躺着一動不動,看不出是睡着了,還是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