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程瞎子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剛找到那個小爐鼎,又讓我再挖兩個坑把寶生和小翠的屍體埋了。
直到一縷微光破開了夜幕的黑暗,我才忙活完。
回破廟的路上,程瞎子走得慢慢悠悠,一點都不着急,不是停下喊我看看路邊是不是有螞蟻搬家,就是跟我東拉西扯的故意停下不走,最後竟然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說是休息一下,誰知他這一休息就是大半個鐘頭。
又是一夜未睡,我早已是又困又累,心裡只想着回破廟睡覺,便撇下了他,一個人氣鼓鼓地往破廟跑,任憑他在後面怎麼喊也不再理他。
回到破廟,看到牛瘋子正和一個五十歲左右,穿着一身肥大對襟粗布褂子,看起來邋里邋遢的半大老頭,蹲在門口一人一碗往嘴裡扒拉着麪條。
見我回來,那半大老頭先站起身,圍着我轉了幾圈,一邊打量還不時點點頭,嘴裡自語道:“嗯嗯,不錯,不錯……”
這架勢就跟在大集上挑牲口差不多。
我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把目光望向牛瘋子,誰知道這貨一個勁的低着頭猛吃就是不看我。
“你誰啊?”我有點發毛,問道。
半天后,他似乎看夠了,笑眯眯道:“長生,你都長這麼大了啊。”
我一愣,脫口而出:“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他有點洋洋得意,又滔滔不絕地自我介紹道,“我叫徐遠之,是牛瘋子的老相好……哦,不對,是他的朋友,往後你可以叫我爺爺……”
我去,你能要點臉不,第一次見面就讓我叫爺爺,我哪來的這麼多便宜爺爺?
牛瘋子終於吃完了那碗麪條,把碗筷隨手一丟,衝着我嚷嚷起來:“長生,你個小兔崽子,晚上不在家睡覺,領着程瞎子去哪瞎逛悠去了?”
聽他的意思,他們昨天晚上就回來了?
徐遠之剜了牛瘋子一眼:“我說牛瘋子,客氣點,別把我徒弟嚇壞了。”
啥?你徒弟?我幾時答應做你徒弟了?
牛瘋子也是,我才九歲,一夜未歸你也不找找,生產隊放羊也沒有你這個放法的。
“長生啊,和我說說,昨天晚上究竟幹啥去了。”徐遠之嬉皮笑臉地看着我問。
我嚴重懷疑他就是個二皮臉,表情可以隨意切換。
其實,就算他倆不問,我也原本打算說的,於是就把這幾天的所見所聞統統講了一遍。
他們好像見怪不怪,只是在我說到樊老爺子挖出了五個圓球時,徐遠之有點兩眼放光,並說了一句,讓我帶我去瞧瞧。
隨後又說道黑衣人如何殺害樊老爺子,又嫁禍給他之事。
牛瘋子聽後半天沒說話,垂着頭大概在思索什麼。
徐遠之想了想問我:“你沒看見兇手的正臉那你沒有發現他身上有啥特性?比如有沒有殘疾啥的?”
我搖搖頭,那時候我緊張的一顆心都快蹦出來了,哪還顧得上看這麼仔細:“我只看到他挺高挺瘦的,聽他說話的聲音,年紀應該不輕了。”
說完我想了想,又對牛瘋子說道:“樊老爺子認識那個兇手,他臨死時說的那話和吃驚的表情,他倆應該還很熟,並且完全沒有想到兇手會是他。”
“一個認識的,看上去不可能是兇手的兇手,會是誰呢?”牛瘋子蹙眉低頭自語。
“對了,這兇手還說樊老爺子害得徐大力家破人亡……”我突然想起了這事,隨口又說了出來。
“哎呀!哎呀!枉我牛四海在這儀塘村裡活了大半輩子,居然失了眼,這下就對得上號了!”牛瘋子聽到我這話,一拍大腿像是恍然大悟。
我和徐遠之齊齊看向他,他有點不好意思,嘻嘻一笑,說道:“當年給徐大力家種下金鎖喉的人,就是這樊老頭……”
我還是不懂,眼巴巴地繼續頂着他。
“這木匠嘛,挑個挑走街串巷四處攬活,爲了防身他們都有技藝傍身,其中最爲神奇的就是魯班術。這魯班術源自於魯班書,分上下兩冊,上冊以正法、治病爲主,下冊以整小人、符咒爲主,有些陰毒。木匠想給主家使壞,那是最簡單不過了,輕則使房子結構不穩,影響運道,重則使其變成凶宅,裡破人亡。這破胎借命八成也是出自魯班書……”
徐遠之插嘴道:“這事好像跟小龍河的守堤鬼被抓沒多大關係哦。”
“也是哈!”牛瘋子有點喪氣,像是想到了什麼,問,“程瞎子人呢?”
徐遠之把頭一扭,鼻腔裡冷哼一聲,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嚷道:“別在我面前提那個鐵憨憨。”
擦!這是怎麼個情況?有故事?
牛瘋子聽到這話,那張滿是褶皺的老臉瞬間堆起了壞笑,就像一朵深秋怒放的菊花,他走上前,拍個拍徐遠之的肩膀,說道:“都這麼個年紀了,還有什麼不能釋懷的,小芳的孫子都比你高了。”
我似乎有點明白程瞎子爲什麼拖拖拉拉的不肯回來了。
徐遠之沉思了一陣子,心情好了許多,手一揮,說道:“好了,好了,這事算揭過,咱們先去現場看一下,說不定兇手留下了什麼線索。”
我這命咋這麼苦?我可是剛跑回來,飯都沒吃上一口!
……
此時已天光大亮,先前被夜幕遮掩住的淋漓血跡顯露無遺,整個小山崗看上去有點血腥。
牛瘋子皺着眉頭蹲在樊老爺子的屍體旁,將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仔細觀察着。
徐遠之則四處打量了一圈,瞪着眼睛大叫起來:“鯉魚上水!”
“鯉魚上水,穴在魚嘴,水流入口,富貴悠久,經商發橫財,學業登金榜,人丁繁衍昌盛,絕佳,絕佳寶穴啊!”
他兀自絮絮叨叨着。
“鯉魚上水?這不是金盆育鯉?”我有點迷糊,到底他跟程瞎子誰說的對?
徐遠之白眼一翻,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鄙視:“誰說的金盆育鯉?這麼沒眼力價,也是個二半吊子……”
“我說的,咋了?”
他話沒說完,便被一聲怒吼打斷了,我回頭一看,是程瞎子,他正顫顫悠悠地爬上小土崗。他身後跟着兩個人,一臉悲痛,是樊老爺子的另外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