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鄭府。
白綾懸掛在府邸各處,披麻戴孝的鄭咲與二房的長輩們坐在房間內。
“父親,你說黃玲是何意,她明知她那個兒子就是個紈絝子弟,根本沒有可能執掌家主位置,爲何她要三番五次阻撓議事。
黃家在這段時間也動作頻頻,之前從西涼過來的無名山莊一行人,盡皆死絕於寮渡口郊外,行兇者就是黃家,難不成真是黃玲吃裡扒外。
她聯合黃家,設計陷害了她夫君,真是惡毒婦人。”
分坐左右的人,有個穿着素縞的男子,劍眉星目,自詡爲高見的說。
坐在上首位老者,思考時,手指不自覺在桌面上的峨眉刺摩挲。
“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就算是黃玲所爲,你在外面也不能說,我鄭家的臉不能自己砸到地上,還讓人去踩幾腳,而且.......”
他那有些滄桑的眼眸看着坐在椅子上沉思的鄭咲。
“孫兒,你是怎麼想,你也認爲是黃家動手嗎?”
鄭咲沉着臉色。
“祖父,比起誰是兇手,我更加擔心大伯身死而造成的連鎖反應,大伯死了,沒有宗師的大房就相當於沒落了,西涼旁系那邊有些蠢蠢欲動。
對我鄭家落井下石何止黃家,白,齊幾家也有動作,由於十七殿下的放言,十四殿下在西境扣押我鄭家商隊,我鄭家在廣陵更是折損嚴重,我鄭家現在是處於風雨飄零。
若是處理不好,不能及時止損,不但要在八閥排名中落到最後,未嘗沒有滅族的危機。”
衆人譁然。
不少人都覺得鄭咲是危言聳聽,就連上首的老者也是如此。
他的一生見識了整個鄭家的風光,根本就不信鄭家會滅族,畢竟鄭家聖兵仍在,算他們無法發揮聖兵最強的威能。
但以鄭家的底蘊,多個宗師驅使,發揮僞聖之威還是可以做到。
真要較量時,鄭家未嘗沒有拖死一家門閥的勢力。
“孫兒,你過於杞人憂天了,記住,聖兵不毀,我鄭家宗師不絕,我鄭家就有反擊的力量,歷代確實有世家滅族,但那都在一個前提。
他們沒有震懾世人的實力,如今我鄭家聖兵猶存,宗師不算垂垂老矣,亦是超過十指之數,何來滅族危機?”
訓斥了鄭咲一頓,他看着遠處響起哀怨的奏樂。
“走吧,該送靈了。”
一行人跟在老者身後,走出房間,而鄭咲落在了後面。
他很想說。
歷代門閥滅族,同樣的跡象就是剪除羽翼,他鄭家就正在被人剪除羽翼,一旦鄭家顯露疲態,宗師也難保性命。
家主都能死,那其他宗師呢!
只要其他世家一家對付他鄭家一個宗師,宗師損失過多,那麼他鄭家就算有聖兵,那又如何?
可惜,他也只看到了苗頭,更沒有證據說服其他人。
陰沉着臉,他來到了大堂,看着眼前這些還在爲爭奪家主之位,對外界的試探遲遲不能回擊。
這時,鄭家在他眼中就像是個臃腫的巨人,大而多病。
送葬儀式漫長而繁瑣。
不時有各方人士來鄭府送葬,好言勸慰,不知道還以爲鄭家交友廣泛,實則這些人都是衝着鄭家的權勢。
平時倒也罷,這些人爲鄭家羽翼,可到危急時刻,這些人就是喂不飽的狼,甚至有反咬一口的可能。
細看的話,送葬的人分別站隊,隱隱按照了鄭家各房位置站立,隱隱有涇渭分明的跡象。
“白家白壽公子到。”
一聲唱喝。
又一世家公子到場。
儀式也進行到了過半。
“十七皇子到。”
讓衆人預想不到,李燁竟會親自到場。
在場的人沒有人會認爲李燁的到來是真心誠意,不少消息靈通的人士都感覺來者不善,恐帶有某種惡意。
奴僕領路,腰挎着布袋的李燁走了進來。
衆人的目光或是有意,或是無意都看向了李燁腰間的布袋,那上面鼓鼓,像是裝放了卷軸,條狀的物體。
“鄭諮議大夫乃是我虞朝的頂樑柱之一,諮議大夫的死,我心甚憾,爲虞朝失去一大才而倍感悲痛。”
李燁悲痛的說。
可他的話落在了鄭家衆人眼中卻倍有諷刺,怎麼聽,怎麼像是在打臉。
鄭家人中不乏有人想要趕李燁走,可禮節上,使得他們不得不忍住衝動,有種像是青樓女子的強忍歡笑感覺。
不時低泣的黃玲還以施禮。
儀式繼續。
過了大半個時辰後,一節禮畢。
衆人散落,活動着筋骨,不少人都瞥視李燁,想看看他賣的是什麼關子。
“這位殿下究竟想幹什麼,他不知道他是鄭家最不歡迎的人,要是眼神殺人,只怕這些鄭家子都想殺了他千百遍。”
“鄭家,我看也沒了膽氣,如今諮議大夫的死還未有定論,會不會是鄭家自己人所爲。”
聲音很淡,狀似竊竊私語,可在場的人卻聽在耳邊,聲音低而清晰。
這對話一出就使得周圍針落可聽。
衆人不在交談。
首先第一個被懷疑的人是李燁,可見到李燁與黃家人站在一起,不少人的眼眸變了,變得吃味起來。
虞京的流言蜚語很多,甚至其中一個版本就是黃家與李燁的聯手。
眼前這個情況,實在容易讓人聯想。
若只是這樣,別人還不覺得奇怪,問題是鄭黃氏是鄭鳴恭的夫人,這層聯姻關係多少讓人覺得有些怪異。
咔。
被握斷的玉珠,鄭家稽老環視一眼。
而李燁在這時走了過來。
“唉,節哀,我知道你們多少對我有些誤解,我不知該說些什麼,這個卷宗應該是你喜歡看到的消息,聊表心意。”
他從布袋裡取出一份寫着四的標號,交給了鄭家四房的稽老。
“聊表心意。”
隨後,其他幾房各有一份。
這種情況下,這些鄭家宗師反而不想公諸於世,而是與這些稱兄道弟的對視眼,盡皆沉默,退出了大堂。
當他們再次出現後,他們就像是之前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相互間,他們沒有半點交流,反而目光交匯時,眸光變得陰沉。
送葬的儀式變得愈發怪異。
李燁也沒有多逗留,這下似乎知道了他討人厭,隨便糊弄句就告辭。
人消失在衆人視野裡。
不多時。
衆人就聽到了一聲暢快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