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客利用源典,時空回溯他人的人生經歷時,思考過一個問題。
那就是他人的經歷,能不能嫁接到他自己身上,以此體驗那些難忘的情感,以及掌握專業的知識與技術。
時空回溯與影視體驗不一樣,在他一開始接觸時就察覺到了,那是一種真正沉浸式的感知與情景再現。
人在過往所經歷的事件,就連其中微妙的情感,都被源典記錄在案,最終被占卜師讀取。
從他自己的親身經歷來看,嫁接人生確實可行的,但是需要精密的操作,與當事人的人生經歷重疊,以此完成兩段經歷的巧妙融合。
班客給格蕾絲準備的新人生,包含着情感與技能,這些並不是他隨便選擇的,而是從格蕾絲真實的人生經歷出發,選擇考慮的。
格蕾絲在真知中學,同樣包含兩段主線經歷,與小巴的戀愛情感線,以及身爲舞臺劇的演員線。
班客對格蕾絲的實驗,就是嫁接與替換到這兩段真實的經歷,以此重塑對方的人生,尋找到名爲幸福的彼岸!
同時,格蕾絲原有的記憶並不會消失,其中的情感被轉移至班客爲她打造的幻想線,作爲她人生的對比補充。
人在各個階段,特別是學校這種相對單純的象牙塔,都會不由自主的假設,今後的人生是怎樣展開的。
有的會幻想,從明天開始努力學習,改變自我。
有的會幻想一段難忘真摯的感情,執子之手,相互守望。
就連班客,在真知中學的時候,都有過對於未來留學的憧憬,對未來生活美好的幻想,以及對小琳細微的情感衝動。
完美的,或者接近完美的人生,是怎樣的?
成爲那個時期的主角,所有人都圍繞着你轉,愛恨由心,拼盡全力,不留遺憾!
這就是班客理解的完美,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被外力扭曲,敢愛敢恨,勇敢的追求美好的事物。
“如果當初,我能夠堅持自己的理想,是否能夠迎來全新的人生?”
格蕾絲與那個男人的感情逐漸升溫,而身爲學校戲劇社演員的生涯,也迎來新高。
班客將薇娜·潘斯林加姆的舞臺劇經歷,巧妙的嫁接到格蕾絲的人生中,使她的主觀意識,體驗到從未涉足過的藝術殿堂。
格蕾絲的意識,開始主動的融入班客爲她嫁接的經歷中,這個階段就是嫁接人生,是否成功的關鍵所在。
畢竟,這段夢幻般的經歷,終歸是班客從他人的人生中,剪輯拼接出來的,其中蘊含的情感記憶,也是屬於他人的。
只有格蕾絲本人,從內心潛意識相信,這段幻想經歷是真實的,主動的體驗與融入,才能完成人生的嫁接轉換過程。
“格蕾絲,你在我心中,就像天上的月亮,完美無瑕!”
此時,格蕾絲一襲紅色的低胸長裙,妝容華麗復古,身處19世紀法國大革命的舞臺場景中,扮演《茶花女》的女主角。
這裡是曼谷國家大劇院的舞臺,陪伴他身邊的就是扮演男主角的那個男人,他們兩個將在今晚萬衆矚目的時刻,上演一場經典戲劇。
“這真的是我嗎?好美!”
此時的格蕾絲,已經與角色融合,兩種記憶相互交替出現,她清晰的記得在真知中學與小巴的交往過程,不算成功的舞臺劇表演經歷。
而此時,她卻擁有着來自全世界的愛,輝煌的演藝生涯,以非科班的身份,登頂國家大劇院,在萬衆矚目下進行精彩的演出。
“一瞥一笑,宛如嬌女!”
格蕾絲感覺到,她的身體彷彿一尊被操縱的木偶,在肖邦降b小調鋼琴圓舞曲的節奏下,輕輕踮起腳尖,如鵝毛般輕盈,翩然起舞,血色裙襬如同扇形陀羅,卻作旋轉急。
這一幕,是格蕾絲扮演的,名動巴黎的交際花,在無數追求者的簇擁下,過着紙醉金迷般的生活,節奏明快、歡樂。
“其姿顧盼神飛,其舞明豔動人,雖面露歡容而顏不由衷!”
格蕾絲感覺到,她已經走入角色的內心世界,身處歡場的曲意逢迎,內心迷茫空虛的寂寞,通過顏藝與神態,將兩種截然相反的情感,展現出來,至此技藝已經登堂入室!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那個男人,作爲她的真命天子出現在她的身邊,身着一身藍色貴族外套,向格蕾絲迎面走來,腳步歡快又跳脫,如同驕傲的孔雀,在鋼琴管絃樂的變奏下,通過肢體語言,向觀衆譜寫一段精彩的協同舞。
她是社交場上游刃有餘的耀眼的明星,生的花容月貌,笑得嫵媚卻誇張敷衍。
這樣一個熟稔於情場之人,卻有一天會突然墜入情網,她甚至有點慌不擇路,手足無措,最後是含笑着,在離開時留給那個男人一朵白茶花。
格蕾絲的時空回溯,劇情發展到這裡,人生經歷已經過於圓滿。
班客開始採取多線剪輯,操縱的人物命運走向,嘗試讓格蕾絲平行交替體驗。
嫁接人生的難點,就在於不能讓當事人,在經歷與體驗新的人生過程中脫鉤。
班客親身實驗,瞭解到人這種生物,對於太過美好的事物,會從潛意識深處,產生一種排斥感,拒絕相信。
因此,格蕾絲的經歷進行到這裡,需要開始反轉。
在曲折與苦難中堅守本心,最終迎來光明,自此完成人生的重塑。
格蕾絲在戲劇中扮演的女主角,與那個男人扮演的男主角,陷入熱戀,二人起舞時好似蹁躚的蝴蝶,纏綿繾綣。
她笑得明豔動人,那是從嘴角、從眼中流露的甜蜜與依戀。
後來,爲了他的前程,她向那個男人的伯爵父親妥協,揣着一心的苦楚與留戀,艱難與他深情吻別。
她又重返歡場,從善如流,笑得嫵媚卻失意。
這時,她已經深受肺病折磨,咳得撕心裂肺。
格蕾絲看見他的到來,此時那個男人,不再深情地凝往着她,取而代之的是複雜的仇恨。
曾經耳鬢廝磨、舞得纏綿緋愛的一對戀人,此刻舞步凌厲悲慼,那個男人將蝕骨的痛心,加諸於她。
格蕾絲無助悲慼地,想要回應他,卻被狠心推搡。
那個男人,冷笑着扯下她的項鍊,在她咳嗽不停時朝她甩過一疊鈔票,無情的羞辱她後離去。
她哭的歇斯底里,離開時的步伐飄虛,眼神空洞,自此之後身體漸漸枯竭。
“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舞臺上,陷入悲痛的格蕾絲,意識又回到真知中學,樓道的布告欄貼有她主演的海報。
此時的格蕾絲,已經是學校戲劇社,當之無愧當家花旦,是所有師生的偶像。
在與那個男人的約會時,由於紅綠燈故障,格蕾絲被迎面駛來的汽車撞飛。
此時,背景樂開始變的急促,《告白之夜》小提琴,開始降調,進入悲傷部分。
在半空停滯的格蕾絲,感覺到整個世界開始變慢,她親手針織的圍巾禮物,破碎的玻璃,懸浮的鮮血,還要那個男人焦急絕望的神情。
此前美好的人生,猶如無瑕的鏡面,開始出現裂痕,不斷的擴大。
在醫院病牀上醒來的格蕾絲,眯着模糊的雙眼,看到了那個男人憔悴的臉色,她想要呼喚他,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四肢猶如被綁了鉛塊,是那麼的沉重無力,稍微擡起,就鑽心的痛。
在她的眼中,整個世界由原來寓意美好與希望的暖色調,向着蒼白與絕望的冷色調轉變,窗外的陽光不在溫暖,再也化不開她內心的陰霾。
那個男人對她依舊如故,眼神中蘊含着初見般的愛戀,而坐在輪椅上的格蕾絲,卻再也感受不到,那暖人心田的感情,唯有對未來的茫然、畏懼!
時間如同鐘擺,不斷的流逝,她在那個男人的鼓勵下,努力的進行康復運動。
命運的下旋曲,卻接踵而至,躺在醫院看着電視播放的戲劇表演,是她熟悉的團隊,然而主演卻換人了。
這個時候的格蕾絲意識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到舞臺了,她現在口不能言,腿不能行。
她的人生,還有希望嗎?
“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
陷入絕境中的格蕾絲,意識再次回到戲劇舞臺上,此時的格蕾絲,體驗過最絕望的經歷,她將那一抹內心最真切的情感,代入到了角色中。
她躺在牀上,病入膏肓、面色枯槁。
在彌留之際,知道真相後的那個男人趕來,抱住奄奄一息的格蕾絲。
最後一舞,兩人跳的是那麼的刻骨銘心,羣裾翻飛間,似乎連全世界,都在爲她哀悼、送行!
他苦苦的挽留,害怕到指尖顫抖,依然沒能挽留她花樣的生命。
她含淚離去,繾綣的手臂無力垂下,就這樣死在了他的懷中。
紅茶花,白茶花,茶花女。
以紅茶花婉拒,以白茶花見客,她唯一送出的代表真心的白茶花,最後卻以這樣的方式枯萎。
國家大劇院,所有的觀衆,都被格蕾絲扮演的茶花女震驚了,直到帷幕降落,掌聲依舊如雷。
在場外觀看這一切的班客,看着格蕾絲將戲劇演繹成了人生,將這段來自薇娜·潘斯林加姆的戲劇經歷,徹底融合完成。
“格蕾絲,戲劇可以是悲劇,人生應該充滿愛與美好!”
醫院中,坐在輪椅的格蕾絲,已經心如死灰,越是回憶往昔的美好,就越是能夠感受到此刻的絕望。
她不願意,以這種面目去面對,那個她深愛着的男人。
“今晚的月亮,好美啊!”
回憶曾經的甜蜜,格蕾絲推着輪椅,來到醫院廣場陡峭的臺階上,白皙的手指輕輕劃過輪椅,頓時整個世界在她眼中,再次停頓,
翻倒的輪椅,顛倒的世界,長髮飄揚的白衣少女,猶如一副世界名畫!
就在她閉上眼睛,迎接永恆的長眠時,感覺到一陣暖流,在她四肢流淌而過。
背景樂開始從哀傷的低潮,突然迸發出強有力的節奏,在她的人生即將落幕之際,一雙修長的大手,將她從死神手裡挽回,緊緊地抱在懷裡。
那一刻,格蕾絲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男人爲她心碎流淚,卻滿臉堅毅、愛戀的眼神。
她的手拂過他的臉頰,整個世界自此定格!
從夢中清醒過來的格蕾絲,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面露歡容,卻淚流不止。
“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