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
眼前的高速公路通車後八輛車打着車笛開過,這個的講究就是開道,首趟車隊要全線鳴笛,已告知神明有路,多加護佑,謹生事端。
身體還在微微發顫,我長長的吐出口氣,二十五年,第一次,有如此耳聰目明之感,雙拳握緊,渾身是力!
“葆四?”
二舅媽看那車隊開過,乍着膽兒的叫了一聲我的名字,“咱沒事兒吧,剛纔那一嗓子喊得地都顫了……”
“我沒事。”
話一出口,只剩朗清。
二舅媽看着我眼睛又有些發直,“葆四,我咋瞅你有點變樣了呢,不是,沒變,是眼睛,眼睛比以前更有神,黑眼仁特別的亮啊……”
我扯着嘴角笑笑,扯過二舅媽用力的一抱,眼睛落在身旁的墳上,似有青煙上涌,風水寶地,公路猶龍,車過爲動,此穴活了!
滿分……
我居然點了個滿分的穴!!
周身異常的舒暢,“待到來年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遠處的車還在不時的鳴笛開過,閉上眼,我卻感臉頰滾燙,有熱淚流下,爲我這小半生嘗過的苦辣酸甜,誰說我薛葆四做不成先生?!!
“葆四……葆四……”
二舅媽被我抱着的一動都不敢動,看我鬆手,這纔不解的看向我,:“你怎麼哭了……”
我搖頭,此刻的心情實在形容不出,這二十五年,我都像是在寒冬中掙扎,在烈陽下炙烤,曾經如此期盼的一刻,忽然春暖,亦或是綿綿將至,輔我陰陽平衡,可踏道蒼生,卻心態已變,只剩感慨……
‘嘎達~’
地上的盒子莫名的發出了一記微聲,我深吸了口氣,幾步走了過去,彎腰撿起,發現那盒子上的密碼居然在剛剛被我全部都推成了零,試驗了一下,封蠟處輕微活動,手上微一發力,盒子就要掀口!
密碼是三個零?
我拭了下淚,以前我試過的,那爲什麼……
忽然明瞭,這個不在於密碼,而是時機,需要天時地利,師叔留過氣的……
“這密碼盒子開了啊!”
看到盒蓋活動,二舅媽也很驚訝,她在濱城見過我整日擺弄的,“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啊!葆四!你知道里面是什麼嗎!”
我慢慢的搖頭,風,輕輕的從鼻尖掠過,手上很慢很慢的打開盒子,以前猜想過無數次,盒子裡會是什麼,師叔會給我留下什麼,但這一刻,卻很平靜,有些期許,卻無波瀾。
緩慢的打開,入眼的,卻是一張白紙。
沒錯,是一張被歲月洗滌過稍微有些泛黃的白紙……
“寫字兒了嗎?”
二舅媽仔細的湊在我手旁看,我把盒子遞到她的手裡,拿出白紙,嘴角卻慢慢的擡起笑意。
“你笑什麼,沒寫字兒啊!”
秋天的黃葉搖曳着在身前飄零,眼睛看着白紙,我嘴裡輕輕唸叨,“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語落,手一鬆,那張白紙便敲打了幾下我的指尖隨着飄舞的樹葉在半空中打了幾個旋轉飛遠了——
我喝出口氣,看着白紙的方向卻還是笑意,“悟了,師叔,我真的悟了……”
“啥意思啊,葆四啊,你悟啥了?”
我久久凝望着那飄蕩的白紙,“我從大道中來,應回大道中去了……”
二舅媽扯了扯我的手,“這是啥意思啊。”
我微微笑着,“那紙就是我一開始的純真……”
不懂情,不知情,如同每個新生的嬰兒,對這世界的認知只是白紙,而成長中,你卻需要不同的去懂情,知苦,飲淚,舅老爺最早曾對我說,無淚則不知悲,無怒,則不知苦,無懼,則不知度,而今我嚐遍這世間萬苦,最需要做的,卻是回到最初得本真……
需要放下,你才能回去。
每個先生想得道的劫數都不同,而我這個曾經有仇必報壞的冒煙的小傻子,要做的,卻是要知度,懂苦,即便這世態薄涼,人情有時又會相互搏殺,但師叔用一張白紙告訴我,用我知情後的凡心,迴歸本我的天真,永遠對這人世懷揣着一份善意。
如此,我才能真正的明善惡,度蒼生。
二舅媽似懂非懂的聽着,隨着我的視線目送着那張白紙在山坳間悠悠飛遠,向着公路的飄蕩,似指引着我的使命,無需拷問畏懼的前行——
“呵呵呵~~~”
身後忽然傳出清脆的童音笑聲,我和二舅媽同時回頭,只見一隻黑毛小狐狸像人一樣的站在我們後面,兩隻爪子合十的貼着一簇白色絨毛,尖尖的小嘴兒笑着,狡黠道,“你們看我像什麼?!”
“這,這,這……”
二舅媽嚇得瞪大了眼,我猛然反應,一把捂住了二舅媽的嘴,大喝了一聲,“人!!”
黑毛小狐狸笑的眼眸晶亮,合十的爪子鬆開,那簇白色的絨毛居然漸漸的蓬鬆變大,棉花糖般,二舅媽被我捂着嘴嚇得直翻白眼,我卻帶着她雙膝跪地,嘴裡大念,“日吉時良天地開,拜見黑狐座上仙!祝您一路登雲頂,救苦救難保平安!!!”
隨着我話音一落,小黑狐慢慢的化成了一個人形,我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能隱約的辨認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衫,那團白色的毛生成了雲朵狀物,她輕輕一躍,盤腿而座,嘴角似乎笑着看我,雲朵帶着她慢慢的在空中,只幾秒鐘,就已經消失不見——
“咯~~”
二舅媽打了個嗝驚悚的指着天的方向就枕着我的肩頭暈了,我跪着那久久未動,有白色的絨毛隨着它消失的地方飄搖而下,伸出手,小小的,落在掌心,十一月的天空居然落下了幾滴液體,我像是知道這絨毛,清楚它是那白狐的,這是它留給黑狐的信物,輔佐它得道成仙——
封正,它果然需要我封正,這是我欠她的。
“四寶,謝謝~”
無需多言,太多的感慨,糾纏,苦修,也都在這幾個字裡了。
雨只有幾滴,滴到那絨毛上微微混合溼潤,秋風一起,卻又吹走了,我扯了扯嘴角,抱了抱身旁的二舅媽,溼眼擡頭看天,只覺萬里晴朗,青山依舊,心思卻如滄桑踏破,風捲颯沓,只剩澄明。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