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
那一瞬間,大腦‘嗡~’的一聲,我真是怎麼都沒想到秦森會突然問我這個,不需要仔細回想,見過他的時間段我都清清楚楚,如果我兩次見到的都是同一人的話,印象深刻的原因也很簡單。
一來是我在村裡沒見過十幾歲的小孩子穿西裝,我抽冷子一見到穿成那樣的想不覺得奇怪都難。
二來是大白天打黑傘特別詭異,最重要的,是當時發生的事情也太過深刻。
我上山去舅老爺那是因爲姥姥管不了我,杆子事件,老娃子事件,燒紙事件,幾起事件累積到一起我又面臨着要上學,各種情形之下姥姥急了纔給我送上去的,活人墳也是在那時開始記憶猶新的。
而第二次見他我記得更清楚,那是我和小六寒假取完成績回來,一個考了倒第一一個考了倒第二,我語文考了零蛋,本來那明月正要聲討我倆,誰知道她突然說了聲來了!然後就撂廁所裡了,姥姥和太姥就激動個夠嗆,還去雞籠子抓雞放血。
我各種看熱鬧,還納悶兒那明月幹啥拿個碗神神秘秘的進廁所,結果一回頭就發現秦森站在我家我門口了,當時他就是戴着個墨鏡,還撐着一把黑傘,但是沒說話,我還以爲他是來找我二舅看病的,還追出去喊他來的!
看看,我這小記憶力,是不是剛剛的,可那時候太姥還好好的呢,沈叔叔也沒來我家看病啊,這時間點一點都不對,硬算起來,那也是後一年的事兒了啊,他怎麼,怎麼會提到沈叔叔這茬兒呢。
我有點慌,心裡真的是沒準備好,雖然我來就是準備跟他攤牌講沈叔叔這事兒的,可是看他這眼神,心口就開始打鼓,總感覺,不像好事兒,可有說不出來怎麼個不好法,智商‘呱唧’就掉線了,現連都不趕趟了……
不自覺的就開始責備自己,薛葆四你嘴怎麼那麼快呢,他樂意是誰是誰唄,你管你小時候有沒有見過他的,瞎激動什麼!
“什麼叫我什麼意思,你敢說你不認識沈舅舅嗎。”
“我……”
我看着他有些發冷的眼,心一橫,“你先說你什麼意思吧!我這腦子不太好使,認不認識那都得慢慢想,興許認識,興許不認識!那姓沈的多了。我哪裡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我,點了一下頭直接坐到沙發上,“既然咱們雙方都想起小時候見過的事兒了,那我就從頭跟你說,在我十四歲那年,沈舅舅在國外做的換肝手術,結果發生了嚴重的排斥反應。
乾媽束手無策,情急之下開始從陰陽着手,務必要給沈舅舅延壽,我在香港的師父給她的建議就是種生基,因爲香港的很多富豪都在內地種有生基,其目的也都多是消災延壽,況且這個法子不會虧其自身,也就是說沒有副作用,只要個人命格能鎮住生基龍穴,那可以講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我沒吭聲,這事兒我知道,沈叔叔當年在飯桌上跟我姥姥講過,不過我現在聽着秦森說完,倒是可以徹底確定,當年我看到的那個活人墳就是沈叔叔的,也就是說,兩次的撐着黑傘的男孩,都是他!
暗自撇嘴,要不也應該肯定是他,正常要是眼睛沒毛病的誰大白天的老撐着把黑傘,太神叨了吧!
“對於生基一事,我師父是很有把握的,因爲以前也曾經給人種過生基,如果換做履歷的話,可謂金光熠熠,你知道賭王喻泰華嗎。”
我仍舊有些警惕的看着他點頭,“知道啊,老上新聞麼,那個人快要活到一百二了,六七個老婆還有差不多一個連隊的子孫成天打來打去爭家產麼。”
秦森挑眉,“他的生基就是我香港的風水師父給種的,賭王一百歲時有一大劫,命理上叫潛龍擡頭,意思就是說賭王是海底的龍,其命有耀,但既然是潛龍,就是深水裡的王,一擡頭,豈不就糟了雷劈了。
那年賭王就得了腦出血,在醫院昏迷不醒了兩個月,最後,我師父在廣東樂昌坪石尋覓寶地,與金雞嶺遙遙相望,此乃龍鳳之局,若潛龍擡頭,金雞報信,當避雷劈之劫,此爲朱雀開位,後依丘陵,又有玄武,山水不缺,貴中之貴。”
我漫不經心的張口,“是啊,我們都看着了,那都活到一百二了,我要麼那體格比我都硬實,一使勁兒在來個十年八年破個記錄都有可能,關鍵吧,這屬於成功案例,那你敢說,你師父下的哪一個生基主人都活到一百二了?”
還挺逗的,這麼關鍵的時刻他還能想着給我炫耀,有什麼好炫耀的,我不認識那誰誰哪個賭王,我要是有人在我打個噴嚏時都給我做個全身檢查恨不得能挨個細胞都給我月月過濾那我活一百歲也跟玩似的,人家多少人伺候啊。
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師父那時候下的那個啥啥龍鳳生基我沒看見,我就看見一個沈叔叔的,還下歪了,沈叔叔沒活到一百二!就這麼簡單!
秦森對我的態度略微不悅,“我師父當然不能保證每個種了生基的事主都長命百歲,畢竟求得東西不一樣,有的是擋現災,有的是阻大禍,有的是求兒女,有的,纔是延壽路。
沈舅舅的那個,幾乎是急中之急,乾媽沒有給我們太多時間去尋找,目的就一個,擋病災,逆陰陽,可關鍵的地方在於,沈舅舅的命限已到,也就是說八字陰軟,屬搖搖欲墜之相,他壓不住好的風水,自然,也就帶不動時運。
師父在南方比較熟,他還是去的廣東一帶,而我,則回到北方,從地圖找尋山脈,逐一定奪淘汰,一開始,是我師父先找到的寶地,結果下不住,定穴後一要動土,必會諸事不順,不是變天就是下雨,與此同時,沈舅舅那邊也會傳來病危的消息。
最後師父只能拼命從沈舅舅的命格入手,發現他命格根基爲艮,也就是東北之位,根據紫白飛星斷當年爲丙子運,也就是火運二黑七赤,二黑爲坤,屬巨門星土,七赤爲兌,破軍星金,金土本爲相生,但運年金火相剋,所以此局必須定於東北,找一白貪狼星水,四巽文昌星木之寶地,並且不可處於實時相生,因運年相剋,就必須是有旺有泄之局。”
我都聽暈了,這怎麼還給我講上風水了呢,紫白飛星訣,倒是聽過,風水道道多,尤其是陰宅點穴的道道更多,我覺得奇門遁甲就夠我吃個十年八年了,要是悟性差興許都得吃一輩子,所以別的我還沒倒開空去研究。
秦森說的一臉糾結,“我當年還小,靠的就是一雙半瞎不瞎的眼睛,等不及師父,我就自己去找,本來我打算去安豐的天豐山尋覓陰穴,但是當司機開車路過白山時忽覺神清氣爽,下車後一直尋氣而走,最後,找到了給沈舅舅做生基的合適地點,背抵靠山,青龍望遠,可謂絕佳之地。”
我微微蹙眉,這話耳熟啊。對了,我舅老爺當時就是這麼說的,佯裝不懂得開口,“那你的下的挺好的唄,出師大吉?”
秦森有些失落的搖頭,“不好,下去後發現有水而出,泄多旺少,偏了。”
我嚥了口唾沫,看來他知道啊,這跟舅老爺說的一樣啊!
秦森嘆氣,“一開始,我手摸到穴位旁有浮水,我覺得那是泄,而我要下的位置是旺,這就是有泄有旺之局,但是當我立碑之後,發現有墳底土沾有水汽,說明底爲空,我還是下錯了。”
“那你還不趕緊知錯就改,就給移一下!”
活人墳種的只是毛髮指甲,又不像是移棺材那麼複雜,不大點一個小土包,我覺得移一下也不是啥難事兒吧。
秦森還是搖頭,“移開就是明水之位,爲大泄局,沈舅舅的活人墳要是種在那裡,毫無用處不說,興許還會一瀉千里,當時就踏上黃泉了。”
我想起自己當時還跟舅老爺賣弄了一陣,對,就是說那個兩槓葬一溝輩輩出小偷的,我說這個活人墳下的好,舅老爺說哪裡好,我說兩溝葬一槓,輩輩出皇上,那個活人墳就是葬在槓上的!
從我當年自己說過的話推算,他這個活人墳的確就移動不了,左右都是溝,名詞兒就是泄,除非另找一個小槓頭,否則就算是錯,也只能將錯就錯了!
“我沒辦法,只好給我師父去電話,我師父說,我下的位置是對的,也只能這樣,這是緩兵之計,對於我沈舅舅這種大限將至之人,其位屬旺,但墳下必須爲泄,只有這樣,才能讓沈舅舅在壓住的同時又爲他擋住眼前的病災。”
這話我聽的累,“也就是說你覺得你下偏了,但其實是下對了,也只能這樣了是嗎。”
他默默的點頭,“是的,可我對自己很失望,我知道沈舅舅對於乾媽的重要性,我想要沈舅舅長長久久的活着,可我實在沒有時間再去找尋合適位置了,當時能做的,也只能這樣了。”
我微一挑眉,記得我舅老爺也說了,定數麼,肯定指的是隻能下偏了,所以舅老爺那時候也不再跟我多聊這個,直接轉移話題聊我先天殘疾這塊了,哎,不能去想,都是眼淚啊。
“那你鬱悶什麼啊,你那個乾媽怪你了?”
秦森長長的嘆出口氣看向我,“沒人怪我,相反的,大家都誇我,說我保住沈舅舅一命,但我自己知道,那不是最合適的位置,因爲它一直在泄,只要泄完時運,那沈舅舅還會離開的,所以,在冬天時,我又去看了一下那活人墳的泄局程度,已好讓自己心裡有底。
在臨去前,我還特意給沈舅舅去了電話,詢問了一下他的病情,他不知道我種生基的位置,只是聽我說大概在安豐附近,聊得時候他跟我說,安豐有一個跟了他幾年的司機,但之前由於肝硬化腹水,所以就回去養病了,他還很關心那個司機,就讓我,順路去看看他……”
安豐現成的司機?
腦子裡轉了個彎彎,是指的盛叔麼。
秦森的口氣開始不像剛剛那般沉重,可能他也覺得自己把話題扯遠了,一拉回來,或多或少的,又帶起了那麼一絲絲的咄咄逼人,“我特意給那個司機打的電話,他姓盛,他跟我說他的病情恢復的很好,現在正在一遠房親戚家修養,不用我特意去看,但是給他治病的神醫一定要介紹給我,還特意囑咐我,說讓我去見見,說不定還能給沈舅舅治病……”
我裝的一臉淡定,垂着眼也不吱聲,說唄,我就想聽聽他最後的結論。
“然後呢,我就多問了兩嘴,發現這個盛叔口中的神醫,就住在我給沈舅舅種生基的白山腳下。既然這麼有緣分,你說我能不去看看嗎,結果,我剛一踏進他們家的門,就感覺極其不舒服,渾身都說不出的難受,隱約的,看見一個小女孩,在院子裡,一直在看着我……”
我還是沒說話,那小女孩兒不就是我麼,這還用說啊,你還說你難受,就你撐着黑傘那齣兒別人看着才難受呢,特有病。
“你家院裡的狗叫的很兇,不僅僅是因爲我是陌生人的那種兇,我當時第一個感覺就是想走,可很猶豫,就在腳下剛要跨進家門時,耳邊居然有人跟我陰陽怪氣的說話,他說,薛若文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混蛋,他滿手鮮血,這輩子作惡多端,無妻無子,其結局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放屁!!”
我差點就要蹦起來了,“哪個王八蛋說的啊!我二舅十惡不赦!你可着白山村打聽!誰不知道我二舅什麼爲人,還滿手鮮血!他救過多少人!盛叔要是沒我二舅他能好的了麼!!”
秦森倒是一臉的淡定,“你承認了?承認你家一早就認識盛叔認識沈舅舅了對不對?”
我嚥了口唾沫,“我承認什麼了,我說的是造謠這事兒,誰跟你造謠呢!”
“當然是鬼了。”
他輕飄飄的看着我,“我這雙眼睛,在沒做手術之前,只有那些東西看的清楚,聽的真晰,所以,我當時就決定走,出來的時候你還不是還追了我嗎,我問你薛若文是你的什麼人,我想,你要是他女兒,那就說明那個東西是說的假的騙我的,可是,你說他是你二舅,不是嗎。”
“他本來就是……我二舅有妻兒的!!”
“是麼,原配,親生?”
我沒了底氣,嘴裡嘟囔着,“差不多,比親的還親。”
秦森有些無語的看着我,“我不想問你家的孰是孰非,但結果很明顯,你們家有髒東西,而且還是膽大妄爲能隨便蹦躂的,那就不適合我沈舅舅這種體虛之人造訪求治,你說我說的對嗎。”
我咬牙,碑仙。肯定是那個該死的碑仙,他就盼不得我們家好!
“一年多以後,沈舅舅又開始病重,我知道那局無法補救了,乾媽讓我動身去東南亞找師父想辦法,當我一走,過了一段時間,就聽說沈舅舅還有陸二不見了,說是出去散心了,你告訴我,他們是去哪了?”
我有些如坐鍼氈,這是要開始質問我了麼,我要是承認了是不是就要爲我家找事兒了?
“對了,跟着他們倆一起消失的,還有那個病癒後重新回到沈舅舅身邊的盛叔,你說,盛叔,能帶着沈舅舅去哪。”
我真是受夠了他這樣的語氣,不,不光是他,任何人用這種語氣說話都讓人抗不了,“你什麼意思啊!是!沈叔叔我是很小就認識了,他是被盛叔帶來我家治病了,我承認!可你既然什麼都知道,那你爲什麼不當時就叫人來給沈叔叔帶走啊!你知不知道我們家爲了救盛叔付出了多少努力!!!”
“你以爲我不想麼!!”
秦森居然也生氣了,“如果我當時就能算出來我會坐以待斃嗎,是陸二一直陪在沈舅舅身邊,他說沒幾天就會回去的,結果呢,回來的是什麼,回來的一具屍體!!”
我呵呵冷笑了兩聲,“你真是枉爲先生了你!你知道沈叔叔爲什麼會死嗎,他要是在我家說不定現在活得比你都好!他就是因爲出門了!閏小五你清楚嗎,那年是有陰曆五月的!
天殺的!我姥姥爲了求藥救他都要給自己命搭進去了!後期還得了癌症了,死的時候全身都是腫瘤啊!是你們死命的在那邊打電話催的!是你們給沈叔叔害死的!不是我們家!!”
秦森的眼裡也有憤恨,“可我乾媽都要急瘋了,急瘋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爲那個陰曆五月,我乾媽就是因爲知道了陰曆五月的重要性纔要他回來的,可你知道沈舅舅是怎麼死的嗎,一個運送鋼板的卡車忽然發瘋撞到沈舅舅的車,上面的鋼板飛出來把沈舅舅的頭給切掉而死的!平切!!”
我驚住了,“你說什麼……”
秦森悽皇一笑,“要不是你們家得罪過的髒東西,我不信沈舅舅會這沒麼死……十惡不赦的殺人犯都沒有他死的慘,你知道嗎……”
我說不出話來,“你的意思,是說,是那個……”
“你知道,是吧。“
他深吸了口氣看着我點頭,“你肯定知道你們家得罪過誰,那東西本事有多大,有多能藏,地仙能躲,天大地大,他是過癮了,可我乾媽呢,陸二呢,我們每一個人呢,都要面臨着什麼,你知道嗎。”
眼睛控制不住的紅了,我看着他不停的掉着眼淚,“所以,你就覺得是我們家把沈叔叔害死的麼,可我姥姥都說了,不讓沈叔叔出門的啊,我們倆就是去上個墳,回頭他就走了啊,我們都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我二舅說,沈叔叔很快就會回來的,可是一直都沒有回來,一直都沒有回來啊……”
他神情發木的近乎冷血,“他怎麼回去,頭都斷了,你覺得可以救活嗎,就算是他想回去,大概也只剩魂魄了吧。”
我用力的擦着淚,“那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要告訴沈明雅,告訴你乾媽嗎,跟她說沈叔叔的死是我們家害的,讓她來找我們算賬是嗎。”
他輕輕一笑,更像是嘲諷,“如果我要說,那你們家早就永無寧日了,我今天跟你說這些。只是想確定我一直以來的推斷,確認自己的推理全部是正確的。”
我大力的吸了下鼻子,“那你都說是推理了,那怎麼就能確定是跟我家作對的碑仙兒讓沈叔叔頭沒的……”
雖然十有八九是他乾的,能給我家下絆子的,大概就是他了,可我真不願意這麼想,會很內疚,那個倒黴的碑仙怎麼就那麼壞呢。
秦森冷眼看我,“就算都是意外,這個責任,你覺得站在我的角度,希望誰扛。”
“不應該是我家來扛啊!”
有句話叫比竇娥還冤我真是切身體會了,“你難道沒問陸沛嗎,他不是跟沈叔叔在一起嗎,他不知道一切嗎!”
秦森垂下眼,“我之前還奇怪,奇怪你對陸二有時會不計分寸不知輕重,我還以爲這是你個性原因,現在想想,應該是你很早就與陸二熟識的原因,你以爲你們很熟,但事實上,他卻把你忘了,所以你對他也有些置氣的成分,對嗎。”
我沒說話,就看着秦森自顧自的點頭開口,“我記得你最先打過陸二一巴掌,還罵他是忘恩負義,我一直很納悶,作爲初識的人,你因爲他把你手機號曝光差點名譽俱損氣急打他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罵他忘恩負義,我真的沒有想通,後來陸二說,你有次追過他車,我也不明白,當然,陸二自己也不確認,他說,你或許,只是在追別人的車。”
“你的意思是,他真的忘了嗎。”
秦森的眼皮慢慢朝着我掀開,“沒錯,他忘了,當時沈舅舅的死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刺激,我們的人找到他時,他正抱着只剩身子的沈舅舅,滿臉都是鮮血……”
那畫面我真的不敢想,有些崩潰的看着秦森,怎麼會這樣,鋼板切頭,所以我一開始看的沈叔叔就是沒有頭的嗎?
“沈舅舅對陸二來說如同父親,所以,他算是親眼目睹自己父親的慘死,醫生說,他身體裡的保護機制告訴他自己,要接受結果。就要忘掉這些不愉快的東西,所以事後,他一點都不記得自己曾經跟沈舅舅出去過,一直以爲,沈舅舅就是在信雅病死的。
而盛叔,也當場變成了植物人,他們三個,一個死,一個睡,一個忘,你們家,算是間接的,被保護了,不然,按照乾媽當年的憤怒程度,誰都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
我用力的擦乾眼淚,想着陸沛的那張臉,是真忘了啊,居然是真忘了,還僅僅只是忘了我這部分,我,我真是……就知道陸星月記得我的話不會那麼無情無義啊。
“可你不是分析的一套一套的麼,你可以跟你乾媽講啊。”
秦森無力一笑,“我這個人,既不多事,也不喜歡找事,我不認爲自己是個光明磊落之人,但落井下石之事,我也不屑去做,孰是孰非,總有一天,會讓人知曉。
我的推測,在你沒有說薛若文是你二舅之前,僅僅,只是推測,況且,既然已成定局,我不可能跟乾媽多嘴,也不喜歡在乾媽面前多言半句,當年陸二的打擊如此之大,我在興師動衆的讓乾媽去找到你家,讓陸二必須認清楚他跟着沈舅舅出去過的事實,告訴他,沈舅舅不是病死,而是在他面前慘死,難不成我還要喚醒他的記憶嗎,他所痛苦的記憶?
你覺得,這是好主意嗎,這麼做是對陸二有好處,還是對我自己有好處,但凡我要有一點長舌之好,那我跟陸二,不會成就今天的友誼。”
我拿着紙巾擤了擤鼻涕,他說的真是句句屬實,或許,他們家是想繼續查,可是陸星月已經爲了迴避讓自己忘了,繼續查的結果就相當於在陸星月的心口上割肉。讓他認清事實的真相,間接地告訴他,他舅舅不是病死,而是斷頭而死,那是不是會給陸星月造成更沉重的刺激?
想起我爸爸的話,他說他去參加的沈叔叔葬禮,也沒覺得沈叔叔有什麼不妥,並且他們都是深信沈叔叔是病死的,這就說明當年沈明雅沒讓事態擴大,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算不算也可以理解爲她爲了保護兒子?
爸爸說他陸星月沒有失憶,只是覺得他在沈叔叔走後的一段時間裡神態有些恍惚,很多事情這一刻我好像等都想清楚縷明白了,他是沒失憶,他只是忘了在白山村那不到一個月的光陰,忘了我而已啊。
穩定了一下情緒,我帶着很重的鼻音看着秦森繼續張口,“那你今天忽然嚇唬我,只是爲了確定你一直以來的推測嗎,就是推測沈叔叔是在我家待過,還有他的死……他的死真的不一定是跟我家有過節的那個髒東西有關的!你等我逮到他的,我一定會問清楚的!!”
除非我親手逮住那個碑仙,否則我真的不會相信,雖然結果已經形成,但要是真的跟那個碑仙兒有關,我的內疚感真是鋪天蓋地。
秦森把紙巾特意往我臉前推了推,“憑你現在怎麼逮他,我也在找啊,我也希望。能清楚當時的事情,這意外,到底,是不是意外。”
我腦袋都哭木了,思維都硬了,“那你,那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嗎……秦森,我家真是無辜的。”
擡眼看着他,“真的,我姥姥爲了沈叔叔付出了特別特別多,其實這件事,我覺得就是怪你乾媽的,她幹嘛讓非讓人走啊,在我家住的好好的……”
秦森壓着聲張口,“你應該萬幸,萬幸最後是沈舅舅自己走出你家大門並且是在安溪出的事,不然,要是等到乾媽找人去了你家找到沈舅舅,那沈舅舅沒事還好,只要一出事,你們家就有逃脫不了的責任。”
我用力的攥拳,“這意思就是說,千錯萬錯就是我家救出錯了是嗎!”
秦森嘆氣,“我能做的,就是不會多嘴的,因爲沈舅舅不是因病而亡,而是意外,當時乾媽也覺得這個意外太過殘忍詭異,可是誰都找不到不是意外的證據。乾媽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到那個鋼板運輸公司,她還不敢深查徹查,因爲怕再度刺激到陸二,搞得人家企業破產之後自己也筋疲力盡不了了之,仔細想想,也就是因爲陸二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所以乾媽纔不願意在繼續追究,她怕陸二有事,她最想做也是我們都要做的,就是讓陸二儘快的走出陰霾。”
看了我一眼,他慢慢的起身,“其實我跟陸二在一起待的時間長了,也學會了看事情去看結果,結果既然已經形成了,那去糾結旁的也沒用了,只是今天,我倒是很意外的,確定了一個自己心裡推測出的結論,說實話,還真得謝謝緣分,你說是吧。”
我怎麼感覺怪怪的,“你剛剛的態度可不這樣。”
“你覺得我的態度應該怎麼樣,我只是想聽到實話,既然,我可以把這件事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講給你聽,那就想單純的搞清楚這件事,畢竟,這件事對乾媽以及陸二的打擊都很大,我作爲一個旁觀者。不可能讓自己完全置之度外,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搖頭,又點頭,:“你的意思是,你跟我說這些,不是想聲討我家或者是找點什麼說法是嗎。“
“有意義嗎。”
秦森反問,“我該聲討什麼,陸二好不容易走出來,難不成我還要再次的去刺激他麼,就算是追究責任,那也是盛叔帶的沈舅舅去你家,是不是要去找盛叔?
可是他已經是植物人了,要是他醒了,你覺得他清楚所發生的一切願意多說什麼嗎,未必吧,因爲他知道自己所要承擔的責任,對於沈舅舅的整件事,每個人都有責任,你們家的責任在於不該隨隨便便去接手一個病重的人,先且不說髒東西,就是醫療資質,你家有嗎。
陸二也有責任,他怎麼可以不聲不響的就跟着沈舅舅走了,這不是胡鬧嗎,當然,那時候我們都還是成人眼裡的孩子,這些事,是我現在回頭看得出的結論,我可以很確定,如果當初的這件事換做現在的陸二去處理,那結果肯定不會像當初那樣,只是沒有辦法,它已經發生了,責任是很肯定的,我有,乾媽也有,你說對不對。”
“我們家怎麼沒有醫療資質,我家可是有……”
我是想狡辯,可看着秦森的臉,還是想算了,要是他不跟我這個那個的我也就別自討沒趣了,“算你說的對吧。”
秦森長長的籲出口氣坐回沙發,“我不是想跟你辨出個對錯,沒意義,我今天跟你說這番話的目的,就是想告訴你,既然都已經過去了,這件事就已經不重要了,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你在面對陸二時,你可以作爲一個陌生人重新跟他相識,相處,但絕不可以試圖去喚醒他的記憶,我不管你們曾經經歷了什麼,有沒有什麼回憶,你都不可以讓他想起曾經,孰輕孰重,我想。你懂。”
我垂着眼坐着,手指用力的絞纏,心亂如麻,說實話,我不希望陸沛忘了自己是陸星月,忘了我,可我也明白秦森的意思,他是好意,如果我要是硬生生讓陸沛記起,是不是就要把這件事重新掀開,那陸沛會不會再度受到打擊,沈明雅那邊又會怎麼樣,我爸爸會不會受到牽連,們家還會一直相安無事嗎。
好像很多事都會變複雜了,是不是應該萬幸,萬幸陸沛失憶了,就是他失憶了,他迴避,一切纔像是變得簡單許多的?
“他頭疼就是因爲失憶嗎……”
秦森面無表情的點頭,“對,所以他的煙癮很大,只要他想起他舅舅,他就會頭痛,失眠,長期抑鬱沒得排解,就會不停的抽菸,你還沒有答應我,如果你想保持現狀,讓一切安寧得以繼續,就要保守秘密,不能跟他講沈舅舅的真正死因,你能做到嗎。”
我機械的點了下頭,鼻子裡發出一記嗯的聲音,不是能不能做到,是一定要做到,“秦森,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麼,你是個好人,真的,謝謝你。”
“陸二呢,你覺得他是好人嗎。”
“他……”
要是剛剛以前,我會覺得他是個爛人,喜怒無常善於僞裝的爛人,可是現在……我覺得他其實很可憐。
“陸二辦事的確是很不計後果,但前提是這個人侵犯到了他的利益,他把你忘了,自然,你有錯在先他就讓你做了炮灰,雖然後來他有些利用你,但也是他告訴我幫你的,要知道,你對他來講,真的只是陌生人,一個,或許有些意思的陌生人。”
有些意思?
我心裡的滋味兒說不出來,或許,我曾經所有自以爲是的試探。在陸沛看來都是新鮮的吧。
“人都是矛盾複雜的,怎麼去區分純粹的好人和壞人,當然,我力求簡單,畢竟活着很累了,你說是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點頭,“我也希望簡單,秦森,那你既然都把話說的這麼開了,我也告訴你實話,我來,就是爲了沈叔叔的事情來的。”
“沈舅舅?”
“是。”
看着他又有幾分驚訝的眼我繼續點頭,“我的吊墜被沈叔叔借到氣了,我看見他就剩了一顆頭,你能用剛剛那個很平靜的口吻說清楚這是爲什麼嗎。”
他有些不可思議,“借氣?”
我嗯了一聲,“是的,借氣,你是在搞什麼邪術嗎,讓沈叔叔很痛苦的邪術,對嗎。”
他看着我,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一笑,“差點忘了,我也是剛剛纔知道你的另一層身份的,這也就不奇怪了,沈舅舅應該跟你也挺熟的,他要是知道這個墜子是你的,那他能借着墜子找你也就……”
“回答我問題!”
我含着淚的臉帶起些微的嚴肅,一碼是一碼,剛纔他都給我說慌了,現在談開了,說另一碼事,自然要擺正態度了,“是不是邪術,讓沈叔叔很痛苦的邪術!”
“邪術……”
他輕聲的唸叨了一下兩個字,“這兩個字很籠統,你能說我在搞什麼邪術嗎。”
“我再問你,這個問題很嚴肅,沈叔叔在向我求救!!”
他點頭,“好,那我問你,如果我是做見不得人的事,我會這麼不謹慎把你的墜子跟他放在一起讓他有機會去借氣嗎……”
“可是沈叔叔很痛苦!他說讓我幫幫他!!”
他起身看向我,“走啊,那我領你去見見他,其實我想沈舅舅對你家應該很有感情,只要是關於你們家的事,他什麼都不說,無論我怎麼開眼通竅,他都不告訴我,怕的也許就是乾媽去找你們麻煩……”
我有些發懵,這麼痛快就領我去了啊,“那沈叔叔也不跟你乾媽說什麼嗎。”
他緊抿着脣角搖頭,“不說,他很生乾媽的氣,你自己去問吧,如果,你們有話聊的話,那很多事,也就不需要我傳話了。”
跟在秦森的身後上樓,我不想通過某一件事去界定秦森是好人還是壞人,但我真的很感謝他的有話直說不藏着掖着,或許人都是雙面的,複雜的,就像是他把前後種種全部告訴我,最後的目的,也只是讓我清楚來龍去脈後繼續守護這個真相,不是我所想的聲討什麼的。
就像是他說的,他覺得那樣做沒意義,所以務實的做法,就是保護好那個已經受到傷害的人,不要給他二次打擊,不要讓已經簡單的事情再次變得複雜。
那房門我認識,就是我昨晚夢到的那個,秦森開門時我還有些緊張,很怕裡面就放着沈叔叔那顆好像是浸泡在某種藥水裡的人頭。
‘啪嗒’一聲,他打開屋子裡的燈,我看過去,跟夢裡的差別是很大的,雖然正前方也有一張桌子,但不是空蕩蕩的,桌上有香案,供奉的還有幾座排位,我看了幾眼,把頭都是恩師的字眼,應該都是曾經教過秦森已經過世的長者。
地上放置着蒲團。一側還有個精緻的茶臺,旁邊的櫃子裡都是風水書籍,還有各類的風水盤,琳琅滿目的,整間屋絲毫沒有一絲一毫讓人不適之感,相反的,一聞到開門的香薰氣心裡還很安寧,你說這是個堂間也行,說這是個私人用來淨化身心的空間也可以,沒事兒焚個香,拿本書,泡杯茶,坐在蒲團上,挺安逸的。
他沒多說,放我一個人四處的看着直接走到壇案桌前拿着鑰匙打開了一個抽屜,隨後拿出個盒子看向我,“你要來看嗎。”
我疑惑的跟過去,一看見他手裡的那個盒子就有些眼熟,“這盒子……我好像見過……”
他沒什麼多餘的反應,嘴裡淡淡的回着,“沈舅舅就在這盒子裡。”
我瞪大眼,“不可能,這盒子這麼小!”
他沒說話,而是上手直接打開盒子,解開後入眼的是紅色的綢布,盒子裡面還貼了道小小的黃符,我仔細的看了看,這是鎖魂的,有這個符沈叔叔根本就出不去這個屋子!
秦森的動作是很快,都沒有給我什麼多問的時間,利落的把紅色綢布一掀,波瀾不驚的看向我,“看看吧。”
我臉上的肌肉開始蹦,一跳一跳的看着紅布里的東西,“這是,這是……頭蓋骨……”
猛地想到了什麼,我側臉瞪向秦森,:“你們不但鎖住了沈叔叔的魂魄還把他頭蓋骨給割下來了!幹嘛要這樣做!!”
秦森有些無奈,“夏葆四,如果你可以,你自己去問,我在門外等你出來,到時候你有不懂得地方,我在跟你解釋,說實話,我除了陸二,跟別人幾年的話都沒有這兩天跟你說的多。”
我站着沒動,就看着秦森把話扔完人就出去了,關門聲響起時我看着那個還保存很好的頭蓋骨,還是滿心的爲什麼,爲什麼他們要把沈叔叔的魂魄鎖住不讓他上路,爲什麼要把他的頭蓋骨割下保存,是要封住他的元神麼。
手有些哆嗦,我強撐着讓指尖慢慢的觸碰到頭骨光潔的位置,冰涼劃過,全身卻只是細微的震顫,不行,他的力量不夠……
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吊墜,對了,這個怎麼說都是辟邪之物,想都沒想的摘下來,按照我現在的身體,陰虛應該可以很好地通靈撞邪,把吊墜遠遠的扔到一邊,我咬牙用力的把掌心覆蓋到頭骨上,嘴裡一片鹹澀,“沈叔叔,我是葆四,我來看你了,你想讓我怎麼幫你,你說啊……”
身上忽然很冷,腳下如舔着刀尖一片冰冽,全身控制不住大幅度的哆嗦,激顫,無數的畫面蜂蛹而襲,我瞪大眼,看着一片的血水中陸星月絕望的摟住沈叔叔還在噴血的身體,嘴裡大聲的發出不成音符的嚎叫!
周圍的人拼命的拉他,但是他死活不撒手,任由沈叔叔的喉管裡的血噴濺般迎頭而下。
那種深深的絕望感讓我一時間難以承受,雙腿無力的跪地,一雙手也控制不住的扼住自己的喉嚨叫都叫不出來,畫面飛閃,我什麼都看不清,只能聽着一個女人的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明遠,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就這麼走的,你不是看不到陸二了,你們只是暫時的分別,要是我找到跟你一模一樣的命格之人,我一定會讓你重生的,一定的……”
心裡油然而生出了一種排斥感,我知道這是沈叔叔給我的,他現在藉着我的身體在表達他所有的苦衷,拼命的搖頭,“不,不,我只想再看看,看看陸二我就上路……”
那個女人悲慼的大喊,“你不可以,你現在不可以,你要是見到陸二會讓他刺激到的,我求求你,你就忍耐忍耐,總有一天,你會繼續陪着他的,會繼續陪着他的……”
我還是搖頭,只聽着女人又帶着幾絲冷靜的開口,“在成功前不要讓我弟弟說話,不要讓他接近我兒子,現在,先不要讓他的頭銜接上,我怕我兒子看見他的臉徒增刺激。”
旁邊有老成的男聲接茬,“那要不要把沈總的身體先轉移出醫院,畢竟陸少爺要經常來這裡修養。沈總不想配合我們,難免會想方設法的想去找陸少爺,讓告訴陸少爺知道一切好阻止您的計劃。”
女人的聲音各種決絕,“我弟弟就是爲人太過心慈手軟!我做姐姐的還不是爲了他,你按照我說的做,我兒子命硬鬼魅沒法靠近,你們只要記着,在頭蓋骨取下之前不要讓他的頭在身上就好,就算出了什麼差頭讓我兒子是做夢看見了,他也不會想到那是他舅舅的,記住,千萬不要他說話,在秦森把我弟弟頭骨帶走之前,絕對不可以說話!”
我張大嘴,這些東西我看不見,但聲音卻是聽的異常清楚,直到我看到了我自己,我看見了我遠遠的回頭指着一個無頭男身再罵,臉頰溼熱,那個小六看見的人果然不是碑仙兒,就是沈叔叔!
畫面開始加快,我嘴裡默默的念着,“8月25……最後一日……”
我看着自己傻傻的去追陸星月,摔倒後一瘸一拐的回到醫院,直到進門時猛地撞到秦森,“喂!!小心!!”
秦森的東西被我撞落一地,有好幾個盒子,還有風水盤……
心思盡明,我兀的大哭不已,“沈叔叔,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當時就在盒子裡,我不知道你說的最後一日就是要讓我去告訴陸星月你被秦森帶走鎖魂割骨要重塑人身!對不起沈叔叔!都怪我沒有追上他!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