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詳細解釋,她也知道他口中的“那個保安”,指的是誰,“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她等不及薄塏來接她的這段時間。以儘可能最快的速度朝着古堡的方向去了。
暮色降臨,林木蔥蔥的遮掩下,天黑的特別的快。
進入山道以後,她就覺得寒涼無比,可心中卻是熱血沸騰的,找到了,找到了!
他這麼重要的證人,既然跑了,就一定是有人收買了他,現在找到了,是不是意味着知道幕後的那個人是誰了?
吱呀一聲,停在了古堡的門口。門早已經開着了,看來是等着她的到來。
江夏幾乎是小跑着進去,一進門,就看到薄暮景端坐在沙發上。
繚繞着綠茶的芬芳,跟這陰鬱的環境,頗有些不匹配。
環視一圈,只看到他一個人,聲音緊張,“人呢?!”
“性子不要那麼急!”他緩聲道,“坐下歇歇。”
說着,傾身給對面的杯子倒了一杯茶,“今兒才送來的。說是什麼極品猴魁,你嚐嚐看。”
她哪裡有心思品茶。“你不是說,找到那個保安了嗎?人呢?”
擡眼看她,薄暮景起身,緩步走過來,目光細細的從她的臉頰上一寸一寸滑過。
手滑入口袋,掏出一方手帕,將她額頭細密的汗珠擦去。
江夏剛想偏頭避開。就聽到他不緊不慢的說,“人既然找到了,就一定是跑不了的,但你先問問自己的心,做好了準備來接受答案了嗎?”
“什麼意思?”擰起眉頭,她不解。
“你這案子,從一開始就蹊蹺之極,所有的論點論證,都對你不利,一切似乎都是爲了導向你,爲什麼?對方跟你有深仇大恨麼?”他握着帕子的手,停頓在她的鼻尖。
“不知道。”江夏茫然,“知道我就不必這樣查了。”
“那換句話說。你心中有沒有猜測過真正的兇手是誰?最可疑的那個人,有沒有一個確切的目標?”收回手,他轉身,端起那杯茶,遞到了她的面前。
江夏幾乎是下意識的結果,喝了一口,果然脣齒間充溢了香氣。
她自然是有個猜測對象的,可是怎麼都猜不透他的動機。
“我……”抿了抿脣,剛想開口,薄暮景食指比上她的脣,以眼神示意她噤聲,然後揚聲道,“帶他進來!”
一瞬間,她緊了呼吸,然後就看到偏廳的位置,薄塏走了出來,看了一眼薄暮景,接着回頭看向身後,“過來!”
他的聲音帶着幾分嚴厲,這是江夏從沒有聽過的嚴厲口吻。
緊接着,踉踉蹌蹌近乎被推搡出來的,正是那個保安。
雖然,臉上帶有一些傷痕,整個人也瘦了很多,一臉的憔悴,可還是能認得出,就是他!
“王遠!”江夏牢牢的記着這個名字。
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王遠一怔,擡頭看過去,“原來是你!”
“王遠,你跑到哪裡去了?真是叫我好找!”
對他,江夏簡直是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他做僞證,自己怎麼會鋃鐺入獄,如果不是他偷偷潛逃,早就該水落石出了。
現在再次看到他,真的是又欣慰,又惱恨。
“江……江小姐,我求求你放過我吧!你的案子都已經結束了,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呢?我不過就是法庭上說了幾句話而已,你要找,也別找我啊!”他苦着臉說。
三兩步走過去,江夏一把拉住他的衣領,“不找你?不找你找誰?好,你倒是告訴我啊!到底是誰給你錢收買你,讓你指認我的!到底是誰在幕後操縱這一切,到底是誰?!”
“我……我不知道!”他慌亂的說,別過臉去,“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麼?”薄暮景走了過來,輕輕將江夏攬入懷中,“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江夏憤怒的看着他,“你害的我蒙受不白之冤,你這樣對一個無辜的人,你良心過的去嗎,如果是你自己的親人,你還會這麼昧着良心去害嗎?”
王遠的臉上,一縱即逝的愧疚。
“法庭的事情之後,你的妻兒老母,一夜之間都搬走了,下落不明,這也是那個人做的吧?”薄暮景問道。
“求求你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他蹲下身,一臉的痛苦。
薄暮景給薄塏使了一個眼色,他掏出手機,手指滑點了幾下,然後放了一段視頻在王遠的面前,“你看,他們是誰?”
裡面有小孩在歡跑,陽光正好,而一個看上去很溫良的女子正在園子裡給菜澆水,很和諧的畫面。
他瞪大了眼睛,“你們……你們抓了我的家人?”
“你看清楚,這是抓走嗎?”薄塏說,“我們可以確保他們的安全,但若是你不老老實實說實話,那他們下一秒會不會還這樣快樂,就不敢保證了!”
王遠立刻叫道,“我說,我都說,你們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江夏不知道他是怎麼查到這一切的,可是對方既然能拿捏着王遠,就一定是把他的家人藏起來做要挾,但他居然能夠找到,並且解除這種威脅。
“誰讓你指證江小姐的?”薄暮景淡淡的問道。
“是……是霍太太。”很小聲的說,但卻若驚雷一般在江夏的腦子裡炸了。
她幾乎一瞬間都沒反應過來,深吸口氣,“誰?”
“就是霍家的那個夫人,你們都知道的。”小聲的嘀咕。
江夏說,“你撒謊!”
“我沒有!”王遠一愣,緊接着回答。
“你就是在撒謊!”江夏卻一口咬定了,“霍夫人是霍子謙的母親,親生母親,她有什麼理由傷害自己的兒子,然後嫁禍給我?如果她不喜歡這門婚事,張張口就可以取消婚約了,爲什麼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
王遠低垂着頭,“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沒說霍夫人是兇手,我壓根兒就不知道兇手是誰,我只知道,霍夫人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說那天晚上看到了你,至於其他的,我不知道,也沒有說過。”
“那天是你值夜,怎麼會沒有看到呢!”江夏着急,“你明明就沒看到我,難道真正的兇手是誰也沒看到嗎?”
“我……”似乎有點爲難,王遠小聲的說,“監控線路出了故障,那天晚上又停電了,還下着雨,我……我就睡着了。”
“你睡着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夏恨不得扇他兩耳光,“你值夜你睡着了,你當的什麼班,你做的什麼保安,有你們這麼幹活的嗎?”
情緒過於激動,薄暮景將她攬緊,後退了兩步,不然的話,過於激動的她,別在傷到了自己。
“那,下着雨又不能巡夜,線路還出故障了修不了,我不睡覺我幹嘛,以前大家都是這樣的,我哪兒知道輪到我這,就出了兇殺案。”他還覺得挺委屈的。
“自己的失職,就不要推卸責任了!”薄暮景冷聲道,“如果不是因爲你睡覺了,或許就能看到兇手的樣子了,怎麼說,你也有推卸不掉的責任,更勿論你收受錢財做僞證了,光這一點,就足夠你坐牢了!”
“先生,先生不要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王遠說,“我也是一時財迷心竅,而且我也沒想到會是指認江小姐是兇手,後來江小姐來找我,我心裡是有點動搖的,但是有人抓了我的家人威脅我,說是移民到安全的地方,我……我也是沒辦法,成天這種躲躲藏藏的日子,我也過夠了啊!”
他哪裡想得到,一念之差,就會過這種奔波顛沛的日子。
“你這次說的都是真話?”薄暮景問道。
“句句是真,如有一句假話,天打五雷轟!”他指天發誓。
給了個眼色,薄暮景說,“帶他下去吧,妥善安置。”
“那我的家人……”
“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薄塏拍了拍他的肩膀,領着他下去了。
江夏站在原地,腦子裡都是亂的。
羅珊,羅珊,真的是她!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可是怎麼都沒想到居然真的會是她!
聯想起在法庭外,她目眥欲裂的罵着自己是殺人兇手,想到她一次次的阻攔自己去見子謙,想到她口口聲聲不許自己嫁入霍家,自己捱了耳光,誠懇道歉,到最後,她卻是真正的幕後兇手。
可是,不通啊,真的不通啊!
強撐了這麼多天,腦子裡一直高度運作,此刻似乎終於達到了極限,再也撐不住,眼前一片黑,軟軟的倒了下來。
“小江兒……”
耳中最後傳來了他的驚呼,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
江夏迷迷頓頓,只覺得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口乾舌燥不停的做夢。
一會兒夢見自己滿手是血,一會兒夢見霍子謙倒在血泊之中,一會兒又是羅珊冷笑的看着她,不緊不慢的將鑽戒丟進血漬裡……
“啊——”驚叫一聲,渾身是汗的醒了過來。
“你醒了?”薄暮景一直陪在她身畔,聽到聲音,立刻關心的問道。
一瞬間有些發懵,“我在哪?”
薄暮景看着她,沒有說話,江夏撫了撫額頭,纔算想起之前的事情,“我昏過去了?”
“幾乎一夜。”他說,“你還在發燒,躺下。”
怪不得覺得忽熱忽冷的,重新躺下來,她頭腦還有些混沌,“你覺得王遠說的話,是真是假。”
“你覺得呢?”反問了一句,他起身,替她換了一條毛巾。
溫溫的毛巾貼在額頭,感覺舒服了很多,江夏陷入思索,“理論上都能說的通,可我想不出她的動機。王遠沒必要去冤枉羅珊,而且我也查到那枚留在案發現場的鑽戒,確實是羅珊找意大利設計師設計的同款,我實在想不通,到底是爲什麼!”
“想不通,問一問就知道了。”他淡淡的說。
“問誰?”江夏心頭一驚。
“當然是問,當事人了。”淺淺淡淡的笑意盪漾開來,薄暮景將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既然是她做的,事實俱在,不容她抵賴,問一問原因,不就知道了?”
感覺自己的心越跳越快,江夏說,“你要報警?”
“你不想?”
“……”
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明明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羅珊,而且也確實是她在陷害自己,可是想到真的報警抓她,卻又有一絲的猶豫。
或許正是因爲自己經歷過了牢獄之災,才更不想讓無辜的人捲入進去。但她,真的會是無辜嗎?
“目前我們所掌握的所有證據,足夠將她關押了,想想你在牢裡的日子,想想你受到的委屈,想想你在法庭上受到的層曾盤問……”
“別說了,我不想去想!”雙手捂住耳朵,她拒絕去聽。
輕輕的,將她的雙手拉下,薄暮景說,“你想不想聽,總是要去面對的。人生就是這樣,喜也好,悲也好,你逃不掉。小江兒,我在。”
“如果真的是她……”看着他的眼睛,江夏的聲音微微顫抖。
若真的是羅珊,那霍子謙如何去面對這個殘忍的真相?自己的親生母親卻想殺死他,簡直難以直視。
“不管是不是,做過的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他的眸光格外銳利。
一道銀色的光芒從窗戶外閃過,映照在他的臉上,下一秒,他微微怔了下,起身拔腿就朝外面跑去。
江夏一愣,旋即反應被一個炸雷反應過來,立刻起牀也跟着朝樓上跑去。
電梯正在運行,顯然是他在上去,江夏乾脆就沿着樓梯一路往上,在她跑到頂樓的時候,已經聽到了那熟悉的,歇斯底里的尖叫。
“啊,啊啊——”
跑到門口,果然看到薄暮景緊緊的抱着薄暮秋,那個乖巧甜美如童話中的公主的女孩子,則瘋狂無比。
尖叫着掙扎,掙扎不脫,乾脆一低頭,咬上了他的手臂。
江夏看着觸目心驚,他卻一擡頭,“把窗簾拉上,頂燈打開!”
回過神來,連忙跑到窗口把窗簾拉上,外面雷聲隆隆,閃電的光芒被厚重的窗簾遮住,頃刻間,傾盆大雨就落了下來。
頂燈打開的時候,雷聲已經停止了,大雨澆在屋檐,水流重擊,在這樣的聲音下,薄暮秋卻逐漸的安靜了下來。
她似乎全身的力氣已經耗光,鬆開口,軟軟的滑落。
薄暮景抱着她,手臂上有着深深的牙印和血痕。
“她沒事了嗎?”江夏小聲的問道。
看了她一眼,他動作輕敏的將薄暮秋放在了牀上,把貼在臉頰上的髮絲輕輕的撥開。
她的臉頰透明的近乎一張白紙,看上去蒼白柔弱。
躺在牀上的她,安靜得像一個娃娃,誰能想到上一刻,她還在拼命的發瘋。
黑葡萄般的眼睛眨了眨,終於有了一絲靈動的光芒,看向薄暮景,卻也只是那麼一瞬,又黯淡下去,緩緩的,閉上了。
累極了的她,陷入了沉睡之中,江夏依舊有些不放心,“要不要帶她到樓下?”
薄暮景擺了擺手,“她死活不肯下樓的,今晚應該沒事了,讓她睡吧!”
頂燈也不關,輕輕的帶上房門。
下了樓,看到他胳膊上的傷,江夏說,“有沒有藥棉?”
“不要緊。”淡淡的看了一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理會他,按照上次的記憶,居然讓她翻出了醫藥箱,然後拎到他的面前,用鑷子夾着藥棉消了消毒,然後蓋上紗布。
不由得失笑,薄暮景說,“沒那麼誇張。”
“夏天,不處理好會發炎的。”睨了他一眼,她低下頭,認真的給他包紮着。
索性由得她去,往後靠了靠,靜靜的看着她的側臉。
跟小時候的記憶重疊在一起,一樣,又不一樣。
輪廓更加分明瞭,多了幾分倔強,臉色紅的醉人,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她赤着的腳上,瞬間緊皺了眉頭。
江夏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身形一輕,整個人被他抱起,然後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幹什麼……”她慌亂的說,還沒來得及說出放我下來,就被他在翹臀上拍了一巴掌,“不知道自己在發燒,怎麼鞋子都不穿!”
他心疼,憐惜,摸着她滾燙的身子,恨不得揉進骨子裡。
一怔,旋即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忘了穿鞋,就這樣赤腳跑上了頂樓,光着的腳丫子現在懸空翹着,腳底冰涼。
打橫將她抱起,重新走回房間放下,替她嚴嚴的蓋上被子,“真該好好的打你一頓,不過還是等你病好了再說!”
溫柔而霸道的語氣,讓她的心驟然失跳。
“秋秋之所以犯病,是不是跟打雷閃電有關?”她主動拉住他的手腕,問道。
正要起身的薄暮景愣了下,重新坐定,點頭。
“你父母……遇害的那個晚上,也是打雷閃電?”
沉默,點頭。
“所以這就成了她的一個病根,每逢這樣的日子,就會發作?”
這一次,他沒有再點頭,而是輕嘆一聲,“睡吧!”
江夏緊緊的拉着他的手腕不鬆,“當年害你們薄家的,是不是就是霍家?”
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側臉,雖然她從不問起,也沒有去查過,但是直覺告訴她,絕對跟霍家脫不了關係。
不然的話,他不會針對的目標一直都是霍家,就算收購江氏的股份,也不過是個迷惑人耳目的幌子。
但她又不是十分的確定,覺得這是他心底的傷疤,隱忍着沒有問過,今天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垂目,看向她緊抓着自己的手,輕嘆一聲,“小江兒,你這樣抓着男人不放,很容易惹火燒身的。”
江夏臉上蹭的一紅,感覺自己更燙了。
但她依舊固執的抓着不放,“是不是?”
幽幽的嘆息,他復又坐了下來,“小江兒,我說過,我的仇,我來報,跟你沒有關係。”
溫涼的手指細細的從她的面頰撫過,輕輕捧起,細碎的吻落在她的面頰上。
“阿景……”呢喃着他的名字,她閉着眼睛,“跟江家有關嗎?”
他頓了頓,稍稍離開寸許,看着她的臉。
眼睛依舊緊閉着,她的睫毛輕顫,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與你無關。”滾燙的吻,落在她的脣畔,蜻蜓點水一般。
觸碰,離開。
張開眼睛,卻見他已經走到了門口。木上腸血。
“景……”
江夏喚道,“報警吧!”
逸出一抹笑意,他只說,“好好睡一覺。”
重新躺下,雖然還有許多的問題縈繞着她,到底是倦意襲來,沉沉睡去。
…………
…………
清晨。
她是被香味誘醒的,趿着拖鞋循着香味來到客廳,看到桌上已經擺放着熱牛奶和麪包片,薄暮景端着兩個盤子出來,看了她一眼,“你醒了,剛好,去洗漱一下來吃早點。”
迅速的刷牙洗臉,來到飯桌旁,她一整夜的飢腸轆轆得到了慰藉。
香噴噴的煎蛋和培根,她一邊吃一邊問,“不叫秋秋一起來麼?”
他的叉子頓了一下,“她的那份已經送上去了。”
江夏擡頭看他,“這樣不行!你不試着讓她融入進現實的世界,只會一直原地停留,你要給她機會,也給自己機會!”
薄暮景不語,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我師姐去找你了麼?”
“沒有。”他淡淡的說,“我不要什麼師姐,有你,就夠了!”
雖然話並不是那個意思,可她還是紅了臉,“秋秋這種情況,我相信我師姐比我更應付的來。就算是爲了秋秋好!”
這廂,他已經吃完了,擦了擦嘴,“吃完換套衣服,我們出去。”
“去哪兒?”心尖顫了顫。
“警局!”他說,“人證物證俱在,作爲一個守法公民,自然是應該上交給警察。”
抿了抿脣,江夏起身,“我要先回家一趟,那兩枚鑽戒,還在我那。”
薄暮景開車,倒是一路順暢的來到了江家。
自從江明誠住院以後,家裡冷清了許多。
他沒有進去,就停在門口仰頭看着這座大宅,印象裡,還是小時候的樣子,只不過到底是舊了許多。
華麗與氣派在歲月的風霜中磨礪,終於顯出了蒼老,沒有什麼,會經久不衰。
正思量間,江夏已經從裡面走了出來,臉色不太好看。
“怎麼了?”他關心的問。
“我房間被人動過了。”她說,“連衣櫃裡都被翻動過了。”
薄暮景一怔,“東西不見了?”
從隨身的小包裡掏出個盒子,“在這。”
打開,裡面赫然是兩枚一模一樣的鑽戒,無論從款式,鑽石的大小,色澤,以及細節,幾乎一樣。
如果不是她自己的東西,不是裡面刻了字,還真的分辨不出來。
“看來你是有備的。”揚了揚眉,他說。
“已經被坑過一次,相同的錯誤怎麼能犯第二次。”江夏嘆了口氣,面色有些哀慼,“只不過我沒想到,真的有一還有二。”
看她這樣子,顯然已經知道是誰動了她的房間的。
“那……可以出發了嗎?”他問道。
江夏點了點頭。
這件事到底是需要有個了結的,不然的話,依舊會沒完沒了的牽扯下去,她已經受夠了這樣的揣測和背叛,終歸需要一個結束,一個句點!
比想象中要順利的多,一路幾乎是暢通無阻的到了警局。
證物,證人,一應俱全,江夏面無表情,一如那日在法庭之上。
經過再三確認,警方終於下達了抓捕令。
坐在警局的休息室,江夏閉上眼睛,顯得有些疲累。
“兩位。”警方的人過來,“你們的筆錄已經做完了,我們會調查處理的,感謝兩位的配合,如果有需要的話,還會請兩位協助的。”
“是我們現在就可以走了?”江夏追問道。
“是!”警察點了點頭。
“那……”她想了想,“如果嫌疑犯抓到了,能不能告訴我進展結果?”
警察遲疑了下,“這個……”
“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的!”雖然遲疑,倒也是答應了。
鬆了口氣,可心還是懸着。
一起走出警局的那一刻,江夏的手機突然響了。
驚了一下,逃出來看到上面閃動的名字,頗有些五味陳雜的滋味。
看到她猶豫的樣子,薄暮景直接從她的手裡拿過了手機,按下接聽鍵。
霍子謙的聲音有些急切,“小夏,你在哪?醫院那邊說你一夜未歸,家裡也沒人,今天要重拍婚紗照的,你不記得了嗎?”
“她不會跟你拍了。”淡淡的說完。
掛斷,關機,一氣呵成。
江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動作,“誰讓你替我做的決定。”
“事已至此,你認爲你們還去拍勞什子婚紗照,還有意思麼?要不要告訴他,親自報案把他母親抓進去的人,是你這個未婚妻?”他不緊不慢,緩緩的述說着事實,“小江兒,不管羅珊的動機是有心還是無意,目前看來,這個牢,她是坐定了。這種情況下,你們的婚,到底是結不成了。”
他說的沒有錯,簡直可以預見接下來霍家的混亂程度,但婚結不成了,她倒是鬆了口氣,莫名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往前走了兩步,薄暮景看着她,“你去哪兒?”
“我回醫院。”她說,“霍家如果出了亂子,醫院那邊一定不會消停,於公於私,我都應該回去看看。”
這一次,他沒有攔她,看着她果斷的做出抉擇,離開,目光透出幾分激賞。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分析出利害,這纔是他聰明的小江兒。
…………
…………
走進廊道的時候,發現裡面還很安靜,說明霍家那邊暫時還沒動靜,又或者說,消息還沒傳過來。
沒有鬆口氣的工夫,江夏快步走進江明誠的病房,除了護工,只有江雪在。
見到她的那一刻,江雪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很快就鎮定下來,冷哼一聲,“你還知道回來啊?”
“你動過我房間了?”江夏直截了當的問。
“什麼動過,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霍地站起身,江雪怒氣衝衝,“你一夜未歸,還好意思來問我?你一個快要結婚的人,昨天一整夜不在醫院不在家,你去哪兒了?你丟自己的臉就算了,還要我們大家陪着你一起丟麼?”
真是先發制人呵!
猝不及防,江夏猛然一扯開她的領子,露出裡面尚未褪去的玫紅,“你是不是跟霍子謙滾上了?”
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一招,江雪的臉瞬間紅的跟煮熟的蝦子似的,慌亂的扯回自己的衣領,昂起下巴,“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就許你在外面給子謙帶綠帽子,還不許人家尋找真愛了?”
“真愛?”江夏冷笑兩聲,“希望霍家出事的時候,他還記得你這個真愛!也希望你能對你的真愛不離不棄!”
正在整理衣服的江雪愣了下,擡起頭,“你什麼意思?”
看着她,江夏只是冷笑,並不答話。
這時,外面紛沓而來的腳步聲響起,愈發的讓人心慌。
突然門就被撞開了。
“大小姐,不好了!霍家出事了!”衝進來的人,氣喘吁吁的說。
江雪錯愕的看向來人,緩緩轉頭看着江夏,“你做了什麼?”
“股市怎麼樣?”江夏冷靜的問着來人。
那人大約沒料到她會這麼的鎮定,不問霍家的情況,反而會問股價,愣了一下,“來的時候還在跌,本來早上開盤已經漲回去不少了,現在幾乎又快跌回原點了。”
股市跌蕩,真的是瞬息萬變。
江夏點頭,“對於目前的股市情況,霍氏有沒有采取什麼措施?”
“沒有!霍家太太被警局抓走了,現在亂作一團,哪裡還有工夫來管我們的死活!”就是着急這個,可大小姐反倒看上去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
“知道了,繼續去盯着股價,如果要跌停了,再來告訴我!”她微微頷首,“順便讓人把守住外面,別讓不相干的人來打擾董事長的休養。”
雖然狐疑,來人卻也點頭去做了。
江雪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江夏,你到底做了什麼?!”
“自然是做我該做的事!”偏頭打量着她,江夏說,“怎麼樣,現在你的真愛一定陷於萬劫不復的掙扎中,你要不要去救贖?”
“霍太太爲什麼被抓,是不是你陷害她?”一手指向她的鼻尖,彷彿在指責一個劊子手。
江夏大笑。
當初自己被冤入獄的時候,何曾有人這樣聲色俱厲的幫她討還公道?現在,她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居然口口聲聲說她陷害別人?
“是不是,你去問警察啊!或者你可以告訴我,第一次偷我的鑽戒是爲了陷害我,第二次呢?這次……又是爲了什麼?”逼近她,江夏冷聲質問。
被她凌厲的氣勢逼得連連後退,江雪撫胸輕喘,“你這個瘋子!你會搞垮江氏,毀了子謙的!”
“毀了霍子謙的是他的母親!”江夏低吼,“是生他養他的媽!”
“你說什麼?”後背貼着牆,險些摔倒,江雪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當日動手殺他,陷害嫁禍於我的,可不就是你口口聲聲的霍太太?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不信的話,可以去看看!”她淡淡的說,飄然轉身。
看着她的背影,江雪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使勁起身,跑了出去。
江夏也沒有去攔她,這個時候,總需要一個人去安慰一下身心俱創的霍三少。
子謙,我對你,夠仁至義盡了!
江雪拼命的按着霍宅的門鈴,她不相信,更是心慌,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子謙現在心裡一定難過極了!
停了許久,霍家大門緩緩打開,霍子謙一襲黑色正裝站在她的面前,眉頭緊鎖,“你來幹什麼?”
“子謙!”下意識的想要撲進他的懷中,理智到底是讓她站穩了,“我聽說,伯母出事了?”
“來的爲什麼是你?”他的態度,冷淡的近乎冷漠。
太過拒人於千里之外,江雪愣了愣,“我……我擔心你……”
“江夏呢?”他靜靜的問。
“還在醫院……”
“好!江夏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禮!”他冷笑一聲,越過她徑直往外走去。
霍子康夫婦緊抿脣瓣跟在後面,上了車子,衆人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
眼睜睜看着他們上車,江雪回過神來,朝着霍子謙的車子撲了過去,“子謙,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難過,你讓我陪着你。”
坐在車內的霍子謙沒有說話,眼睛淡漠的看着前方。
“子謙,我知道是江夏,這件事一定是她去做的,你別急!伯母這麼疼你,怎麼會是她呢,一定有什麼誤會!”拍着車窗,她不明白爲什麼前一晚還溫柔繾綣的子謙,此刻會變得這麼疏冷。
一定是因爲江夏,一定因爲她所做的一切,所以子謙纔會這麼冷漠的對待她。
“少爺……”司機微微側頭。
“開車!”戴上墨鏡,霍子謙冰冷的迸出兩個字。
車子緩緩開動,江雪跟着車子拼命的奔跑,“子謙,你讓我陪着你!無論發生什麼,我都願意陪在你的身邊,子謙……”
終於,車子越開越遠,她的身形也越來越遠,最後撲在了地上。
對於後面所發生的一切,霍子謙都漠不關心,他所有的思緒,都圍繞在今天一系列的突發事件上。
江氏的虧空遠遠比他預料要大得多,先期的一億投進去,幾乎連個響兒都沒聽得到,不過也無所謂,只要那些還在進行的項目抓緊了,回籠資金也不是太困難的事。
但是時間不予人,這廂爛賬目還沒有整理完畢,那邊給江夏打電話,卻是那個男人接的。
再打,就怎麼都不通了。
緊接着就來了警局的人,二話不說把母親給帶走了。
指控謀殺,證據確鑿!
證據,哪裡來的證據?什麼證據?
警方沒有明說,只說人證物證俱在,一切要到警局以後再說。
事情幾乎是一樁接着一樁,好像早已經有人操縱好了全局,而他,便如棋子一般,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眉頭深鎖,江夏,你有這通天的能耐麼?還是你背後的,那個男人?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警局。
霍子謙本來以爲,至少可以先見一下母親,問上幾句話,可進門得到的卻是,“嫌犯已經認罪了。”
“你說什麼?”本來就孱弱的他,此刻臉色更加的蒼白了。
“嫌犯已經招供了,承認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所爲!”負責錄口供的警察將證詞晃了晃,沒想到這事兒居然這麼的順利。
事實上,他們是預料到其中的難度了。
畢竟對方是商界名流,財大勢大的,一般就算擁有一切有利的證供,對方也對抵死狡辯,要麼等律師,要麼咬死了不承認。
然後社會輿論給予壓力,上級領導沒準還要施壓,對方光是用錢,就能給你腦門砸出幾個坑來。
可是出乎意料的,特別的順利。
只是把證物和證人的證詞給她看了,瞬間心理防線就崩潰了一般,全部招供。
“怎麼可能?”後面進來的霍子康只聽到了一句承認所有的一切,一向沉穩的他,也耐不住性子了,“不可能的!我媽不可能會這麼做,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曲清伸手拉了一把丈夫,“子康,你別激動!”
“我不信,我不相信,你們讓我見一下我母親!”霍子康激動的叫着。
“現在嫌犯已經全部招供,是重犯,你們不能見!”其中一個人說道。
“憑什麼,你們憑什麼不讓我們見?我媽沒有殺人,她怎麼可能殺子謙!你們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
“這裡是警局,你再這樣,就要告你尋釁滋事了!”
“子康,你別急!”曲清也很是震驚,沒想到婆婆居然會招供動手傷害三弟,怎麼可能!
一向都是她最疼愛三弟了,說她是殺人兇手,自己怎麼也不敢相信。
霍子謙往前走了一步,二話不說,啪的重重砸了厚厚一疊鈔票在桌子上,“我們只求見我母親一面,你們可以在旁盯着,我們沒有意見!”
這一疊鈔票把人震懾住了,到底是財大氣粗。
警局的頭頭站了出來,將那一疊錢拿起,重新塞回了霍子謙的手裡,“錢,你拿回去!實話跟你說,是犯人自己拒絕見任何人,就算我們肯放行,也沒有意義,她不會見你們的。”
“爲什麼?”霍子謙一字一頓,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爲什麼,我們也不知道。總之,嫌犯已經全部招供了,你們倒是可以準備律師,來幫她打這場官司!”
“我不相信媽會不要見我們,一訂是你們不讓我們見!”霍子康試圖往裡闖,曲清抓的死死的,這是警局,不能讓他惹出亂子啊。
霍子謙轉身,擡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咬着牙陰鬱的說,“我們走!”